浙江大学马一浮书院特聘教授 傅杰
1995年我博士毕业进入刚建立的复旦大学中文博士后流动站,两年后留系任教。当时学校正在推行文理科基地班实验,其中的文科基地班从上海市各重点中学的尖子生中选拔组成,不经高考提前录取,由哲学、历史、中文三系轮流主管,共同培养,试图培养文科通才。1995年招的第一届文科基地班由哲学系主管,导师是王德峰教授;1997年招的第二届文科基地班由历史系主管,导师是姚大力教授;1998年招的第三届文科基地班由中文系主管,时任系主任的陈尚君教授指定入职还未满一年的我为导师。
这个班果然是群英荟萃。自20世纪80年代中期硕士毕业留在杭州大学任教算起,我从教已逾三十年,真正带过的班就这一个,这也成了我教学生涯中最值得纪念的经历。全班34位同学,男生仅有5位。来自复旦附中的张玮长相帅气,表达明晰,不仅做事干练,而且多才多艺,被推选为主要的班干部。他们班的学生多数直升文史哲研究生,甚至成为章培恒、朱维铮、周振鹤先生等名师门下的博士。生性活跃的张玮不甘成为书斋学者,在《解放日报》做了十来年的体育记者,跑了很多国家,跟各种人交往,历练更多,能力益强,后回复旦新闻系读了硕士研究生,曾任解放日报报业集团数字传播中心主任,解放日报社新媒体中心总经理、主任,解放日报社运营、技术中心总监。之后他根据自己的所学所历,经营起了一个名为“馒头说”的微信公众号(为什么自号“馒头大师”,在本书中有交代),既有充足根据,又有独到分析地道古说今,这一公众号迅速成为文史类大号,文章编为《历史的温度》系列,销量近百万册。
我在复旦讲授过多年论语课,当时也要求文基班的诸生精读。2018年,我应邀在喜马拉雅录了150讲论语课。我的课还没讲完,张玮就告诉我,他打算针对少儿做一个《馒头说论语》系列。《论语》作为中国传统文化经典中的经典,无疑值得少年朋友学习,教孩子们读《论语》的读物乃至课程也已不少。但在新的时代,如何通过踏实而不走样的阐释、理性而不夸大的解读来教孩子们读《论语》,既激发他们学习的兴趣,又培养他们健全的理智,仍然是需要摸索的难题。
张玮准备论语课时,特地找来文基班做教师的同学一起商议,力图让孩子们既在学习中能感到快乐,又受到教益。他既具备汲取知识的能力,更不乏侃侃而谈的才华,加上多年指导自己孩子从幼儿园到小学学习的切身体验,所以我一开始就对他的计划表示支持,相信他应该可以达到预设的“用孩子们听得懂的语言和逻辑,深入浅出地解释《论语》中说的那些道理”的目标。他的态度亲切、语言平易,各讲常用讲故事的方式发生开去,让孩子们听得高兴,又在每讲后专设知识点收束起来,让孩子们不至于买椟还珠,听完故事忘了《论语》原文。
从这些地方可以看出,张玮给孩子讲《论语》,比他给成人讲历史更费心思。他的讲授赢得了大量的听众。现在,他把讲稿修订成这本《写给孩子的论语课》,仍由出版《历史的温度》系列的中信出版集团梓行,正有助于大家“学而时习之”——听过课的小朋友可以借此“温故”,没有听过课的小朋友可以借此“知新”。
所谓教育,就是把传统的财富从一代传向下一代,使文明绵延不绝,并得以发扬光大。从这个角度具体地说,我的《论语》教学能够影响学生,而他们在受益之余,又开始以所学惠及下一代,这是我身为教师最乐见其成的事。若干年前张玮的同班同学、已是复旦大学古文献专业教授的郭永秉曾撰文向学生推荐杨伯峻先生的《论语译注》:
我们这代人,除了初高中背过几篇古文之外,古文的底子几乎没有什么童子功,我是到了大学才在导师傅杰教授的指定下用这本书给自己古汉语开蒙的。当时没有《论语》精读课,但读得相当认真。我还清楚地记得自己曾边读边做全书人名索引;除了《论语·乡党》的前几段,全书当时基本是成诵的。《论语》的内容及其思想,可以说早已化入中国各类人群的骨髓,熟读《论语》全书,应当是作为一个中国知识分子的基本条件之一。
当年读到永秉的短文已足以让我深感欣悦。现在张玮推出这样一本专书,我的高兴更是溢于言表,相信本书会跟《历史的温度》系列一样,受到广大读者的欢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