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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己之知

有一种论断认为,只有人类能够用在心理上跳上时间快车,将所有其他物种都滞留在站台上。和这一论断紧密关联的事实是,我们能有意识地回顾过去并展望未来。人们很难接受在其他物种中有任何与意识相关的东西。但这种勉强的态度是有问题的。这并不是因为我们对意识了解得太多,而是因为在其他物种中关于情景记忆、计划未来和延迟满足的证据都在不断增长。我们要么抛弃这些能力需要意识的观点,要么接受动物可能也拥有意识的可能性。

这一系列能力中的第四名成员是元认知(metacognition)。元认知实际上是对认知的认知,也称为“对思考的思考”。当游戏节目中的竞争对手可以挑选他们谈论的主题时,他们显然会挑选最为熟悉的那个。这就是元认知在行为中的表现,它意味着这些参赛者知道他们知道些什么。同样,我可能会这样回答一个问题:“呃,我知道的,但一时想不起来怎么说了!”换句话说,我认为自己是知道答案的,尽管我需要花些时间去想起它来。在课堂上举手回答问题的学生也依赖于元认知,因为只有在他认为自己知道解答题目的方法时,他才会举手回答。元认知的基础是大脑里的一种执行功能,这一功能让我们可以监视自己的记忆。如前所述,我们会将这些过程与意识联系起来。也正因如此,我们才认为元认知也是人类所独有的。

这一领域的动物研究始于20世纪20年代,也许是因为当时托尔曼注意到了不确定性反应(uncertainty response)。托尔曼的大鼠在一个困难的任务面前似乎颇为犹豫,这反映在了它们“左右张望或来回奔跑”的行为中 。这是极为不同寻常的,因为那时人们认为动物只能对刺激作出反应——它们没有内心生活,又怎么会为一个决定而焦虑呢?几十年后,美国心理学家戴维·史密斯(David Smith)交给一条瓶鼻海豚一项任务,让它辨认出高音和低音之间的差别。这条海豚是只18岁的雄性,名叫内图阿,生活在佛罗里达海豚研究中心(Dolphin Research Center)的池塘里。就像托尔曼的大鼠一样,内图阿的自信水平是很容易看出来的。基于分辨两个音调的难度,它的游泳速度会有所不同。当两个音调差别很大时,这条海豚便会飞速抵达。它的速度极快,掀起的浪花差点儿浸湿了实验装置的电子部分,以至于研究人员不得不将这部分装置用塑料布罩起来。但是,如果两个音调很相似,那么内图阿就会慢下来,摇晃着脑袋,在它需要触碰以示意声音高低的两个踏板间踌躇不决。它不知道该选哪个。考虑到托尔曼曾提出过,这种不确定性也许是意识的反映,史密斯决定对内图阿的不确定性进行研究。他创造了一个让内图阿能够不进行选择的方法,在那里加上了第三个踏板。如果内图阿想要重新开始一个容易点儿的试次,它就可以触碰这个踏板。测试的选择越难,内图阿选择第三个踏板的次数也就越多。它显然意识到了自己很难给出正确的回答。于是,动物元认知领域诞生了

研究人员主要应用了两种方法。一种是像在这个海豚研究里这样,对不确定性反应进行探索;另一种则是去了解动物是否能意识到它们何时会需要更多的信息。第一个方法在大鼠和猕猴中均获得了成功。罗伯特·汉普顿(Robert Hampton)如今是我在埃默里大学的同事。他曾让猴子用触屏参与了一项记忆任务。猴子会首先看到一幅特定的图像,比如一朵粉色的花,然后它们会经历一段延迟,之后又会看到好几幅画,那幅粉色的花也在里面。延迟的时间长短不定。在每次测试前,猴子们都可以选择是接受测试还是拒绝。如果接受了测试,并正确地触碰了那幅粉色的花,它们就会得到一粒花生。但如果它们拒绝了测试,就只能得到一粒猴饲料食丸——它们每天吃的就是这种没劲的食物。

尽管接受测试可能会得到更好的奖励,但测试中的延迟越长,猴子拒绝测试的次数就越多。它们似乎能意识到记忆会随着时间褪色。有时,它们得接受强制性的测试,没有逃避的机会。在这些情况下,它们表现得很差。换句话说,它们逃避测试是有原因的。当它们指望不上自己的记忆时,就会这么做 。在大鼠中的一个类似测试得到了相似的结果:大鼠在它们特意选择参加的测试中表现最好 。换句话说,猕猴和大鼠只有在感到自信的时候才会自愿参加测试。这意味着它们知道自己拥有哪些知识。

图7-2 普通猕猴知道食物藏在四根管子中的一根里,但是它不知道是哪一根。测试不允许它每根都试一试,它只有一次选择机会。它会首先弯下腰往这些管子里看。这体现出它知道自己不清楚哪根管子里有食物,而这正是元认知的标志

第二种方法的着眼点是对信息的搜索。例如,被放在窥视孔前的松鸦有机会看到实验人员藏起食物,即蜡虫。然后它们便可以进入藏食物的区域找出食物。它们可以透过其中一个窥视孔,看到一位实验人员将一条蜡虫放到四个打开的杯子中的一个里;它们也可以透过另一个窥视孔,看到另一位研究人员用三个盖上的杯子和一个打开的杯子藏蜡虫。在第二种情况下,蜡虫显然只会在那个打开的杯子里。在这些鸟儿进入藏食物的区域寻找蜡虫前,它们花在观看第一位实验人员上面的时间要更多。它们似乎能意识到这是最为需要的信息

在猴子和猿类中,这类测试的方法是让它们看着一位实验人员将食物藏在好几根水平放着的管子中的一根里。这些灵长动物显然能够记住实验人员将食物放在了哪儿,它们会自信地选择那根正确的管子。但是,如果藏食物的过程是秘密进行的,它们就不确定该选哪根管子了。它们会在选择之前向管子里窥视,并弯下腰以便看得更清楚些。它们了解到了自己需要更多的信息才能成功选择

这些研究使得人们如今相信有些动物能对自己拥有的知识进行监测,并且能够意识到这些知识何时是不充分的。这完全符合托尔曼所坚持的主张,即动物能主动对周围的线索进行处理,它们有信念、期待,甚至也许还有意识。在这一观点正处于上升期时,我向我的同事罗伯特·汉普顿询问了这一领域的情况。我们俩的办公室在埃默里大学心理系的同一层。我们坐在我的办公室里,先观看了莉萨拉带着它的大石头行进的录像。罗伯特是一位真正的科学家,他立即开始想象该如何通过变换坚果和工具的所在地,将这一情境转化为一个受控实验。不过对我来说,这一系列行为的美妙之处在于莉萨拉的自发性,但我们没法对它做些什么。这段录像给罗伯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我问罗伯特,他对元认知的研究是否受到了那项对海豚的研究的启发,但他认为这其实是兴趣的趋同。对海豚的研究确实是在罗伯特研究元认知之前进行的,但它没有涉及记忆。而记忆恰恰是罗伯特的研究所关注的。启发他的是阿拉斯泰尔·英曼(Alastair Inman)的观点。阿拉斯泰尔曾是萨拉·谢特尔沃思位于多伦多的实验室里的一名博士后,当时罗伯特也在谢特尔沃思的实验室工作。阿拉斯泰尔想知道记住事情的代价。将信息保存在头脑中要付出怎样的代价呢?阿拉斯泰尔设计了一个对鸽子的记忆进行测试的实验。这个实验和罗伯特在猴子中进行的元认知测试很相似

我问过罗伯特如何看待那些让人类和其他动物划清界限的人,譬如恩德尔·塔尔文,其提出的定义在不断变化。罗伯特惊呼:“塔尔文!他可喜欢这么干了。他可为动物研究界做了不少好事!”罗伯特相信,塔尔文之所以那么说,是因为他认为将门槛设得很高是很有趣的。塔尔文知道其他人会追随这一标准,因此他迫使人们设计出了巧妙的实验。在罗伯特第一篇关于猴子的论文中,他对塔尔文的“刺激”致以了感谢。当他在一场会议结束没多久后遇见塔尔文时,塔尔文告诉他:“我看到了你写的东西。谢谢你!”

对于罗伯特来说,与意识相关的重大问题是我们为何需要意识。意识会带来什么好处呢?毕竟,许多事情我们都可以无意识地完成。例如,尽管失忆症患者不知道自己学过些什么,但他们依然能够学习,可以学会对着镜子倒着写字。他们学会这一手眼协调技能的速度和其他人是一样的。但每当你对他们进行测试时,他们都会告诉你他们以前从没这么做过,这对他们来说是全新的。但是,从行为看来,他们明显对这一任务颇具经验,并已经学会了所需的技能。

尽管在演化历程中,意识诞生过至少一次,但我们仍不清楚它演化的条件是什么。罗伯特认为“意识”是一个混乱不清的词,因此不太愿意使用它。他补充道:“任何自认为解决了意识问题的人都尚未对意识进行过足够细致的思考。” vVxOB3UVZR+VD319K6FJNCs8/PkqaHXnXB22cukQdfBNDi9Ri6DiA14x1JeVcTG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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