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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人之知

想象一下,来自遥远星系的外星人在地球上着陆了。他们很好奇这里是否有某个物种与其他物种都不同。尽管我并不相信外星人会选择我们人类,但就让我们假设他们这么做了吧。毕竟,我们能知道其他人知道些什么。你觉得外星人会基于这一点选择人类吗?在我们所拥有的所有技能及我们已发明的所有技术中,外星人是否会特意仔细观察我们彼此理解的方式呢?如果是这样的话,他们的选择是多么奇怪而任性呀!可是,在近20年里,人类彼此理解的方式正是科学界认为最值得集中注意力研究的性状。理解其他人精神状态的能力称为心智理论。极为讽刺的是,我们对于心智理论的迷恋甚至都不是从我们人类开始的。一个人对其他人所知的东西究竟知道些什么呢?埃米尔·门泽尔是第一个思考这一问题的人,但他是在未成年黑猩猩中对此进行研究的。

20世纪60年代后期,门泽尔会用手拉着一只年轻的猿类,走到路易斯安娜的一个长满青草的大院子里,给这只猿看藏起来的食物,或者一件可怕的物品,比如玩具蛇。之后,他会将它带回等候已久的那群黑猩猩中,将它们一起放出来。其他黑猩猩能理解它们中某一个的知识吗?如果可以,它们会作何反应呢?它们能否区分出对方是看到了食物还是蛇?毫无疑问,它们是能够理解其他黑猩猩的所知的。它们急切地跟着那只知道食物地点的黑猩猩走,而不愿和那只刚刚看见过一条隐蔽的蛇的黑猩猩待在一块儿。通过模仿对方的热情或警惕,它们获得了关于对方所知的蛛丝马迹

关于食物的场景尤其能说明问题。如果“知情者”比“猜测者”的社会等级低,那么前者完全有理由隐藏它所知道的信息,以免食物落入其他黑猩猩手中。我们最近用我们自己的黑猩猩重复了这些实验,发现它们的花招和门泽尔发表的结果一样。凯蒂·哈勒(Katie Hall)会从黑猩猩们户外的院子里把两只黑猩猩弄走,将它们暂时关在楼里。雷内特在黑猩猩里的地位较低,关它的地方有一扇小窗子,它可以从窗子看到院子里。而地位较高的乔治娅则没有这一待遇。凯蒂会在院子里走来走去,藏起两样食物:一根完整的香蕉和一根完整的黄瓜。猜猜黑猩猩更喜欢哪样——凯蒂会将食物塞在一个橡胶轮胎下或者其他什么地方,同时雷内特会在楼里关注着凯蒂的一举一动。然后,我们会将两只黑猩猩同时放出来。那会儿乔治娅已经知道了我们会藏起食物,但它对食物藏在哪儿毫无头绪。它学会了密切注视雷内特的行动。雷内特会尽可能无动于衷地走来走去,同时慢慢将乔治娅一点点引向藏黄瓜的地方。由于雷内特就在附近坐着,因此乔治娅会急切地刨出黄瓜。当乔治娅忙着吃黄瓜时,雷内特就会冲向藏香蕉的地方。

不过,我们进行的实验越多,乔治娅就越能看穿这些欺骗策略。在黑猩猩中有条不成文的规定:一旦某样东西到了你的手上或嘴里,那它就是你的了,哪怕你地位很低也是如此。但在此之前,当两个个体接近食物的时候,地位高的那个将享有优先权。因此,对于乔治娅来说,秘诀就在于要在雷内特拿到香蕉之前到达藏香蕉的地方。我们用不同的黑猩猩个体进行了许多次实验。之后凯蒂总结道:地位高的黑猩猩会仔细观察另一只黑猩猩注视的方向,并看向对方看向的地方,以此来利用对方的知识。它们的搭档则不会往它们不想让对方去的地方看,竭尽全力来隐藏自己所知。两只黑猩猩似乎都尤为清楚,它们中有一只知道些什么,而另一只则不知道

这种“猫和老鼠”的设置显示出了身体有多么重要。我们关于自己的许多知识都来自我们身体内部,而我们关于他人的许多知识则来自对他们身体语言的解读。和许多其他动物——比如我们的宠物——一样,我们能很好地理解他人的姿势、手势和面部表情。这也是为什么当其他猿类研究使得心智理论成为一个盛行的主题后,门泽尔一点儿也不喜欢那些取而代之的“理论”语言。那会儿,中心问题变成了猿类或儿童是否怀有某种关于他人心智的理论 。我也无法理解这一术语,因为这听上去就好像我们是通过某种理性评估来理解他人的,且这种理性评估和我们理解水是如何结冰的及大陆是如何漂移分开的这类物理过程并无不同。这听起来太理智,太脱离现实了。我不怎么相信我们或者任何其他动物会在如此抽象的层面上理解另一个个体的精神状态。

有些人甚至开始谈论读心术(mindreading)。这一术语使人想起魔术师的心灵感应把戏(“让我猜猜,你心里想的是哪张牌”)。但是,读心术这种东西是不存在的,魔术师变魔术的基础完全在于你的视线停留在哪张牌上,或者在于某些其他的视觉线索。我们所能做的一切便是弄清其他人看到、听到或嗅到了什么,并从他们的行为中推断他们的下一步可能做什么。将所有这些信息综合起来的能力并不简单,而且需要很多经验。但它是对身体语言的解读,而不是读心术。这使我们得以从不同的视角来观察某一情况。因此,我更倾向于使用观点采择(perspective taking)这一术语。我们运用这一能力,既是为了我们自己的利益,也是为了他人的利益,比如我们对他人的不幸的反应,或者满足另一个人的需求。显而易见,这并没有将我们指向心智理论,但却让我们离同情心更近了。

人类的同情心是一项至关重要的能力。正是它将整个社会凝聚在了一起,让我们与我们所爱和关心的人相互联结。我得说,相较于了解其他人都知道些什么,同情心对生存重要得多。但由于同情心属于冰山没在水下的那一大块,即我们与所有哺乳动物共有的性状,因此相较于理解他人,人们并不那么尊重同情心。而且,同情心听起来很情绪化,而这正是认知科学所轻视的。只是,理解其他人想要或需要什么,或者如何尽量帮助他人或让他们开心,这些很有可能是最初的观点采择,所有其他的观点采择类型都是从这一种衍生而来的。这是生育繁衍所必需的,因为在哺乳动物中,母亲需要对其孩子的情绪状态保持敏感,知道孩子们是否冷了、饿了,或者遇到危险了。从生物学上来说,同情心是必不可少的

经济学之父亚当·斯密(Adam Smith)将共情式观点采择定义为“在想象中随着受难者改变处境”。人们早已知道,共情式观点采择存在于我们人类以外的物种中。例如,在猿类、大象还有海豚中有一些令人印象深刻的场景,在不幸的情况下,它们会互相帮助 。想想看,在瑞典的一家动物园里,一只雄性首领黑猩猩救了一只未成年黑猩猩的命。这只未成年黑猩猩被一条绳子缠住,差点被勒死。那只雄性首领黑猩猩将它举起(于是便消除了绳子的拉力),小心地将绳子从它脖子上解了下来。因此,这只雄性首领黑猩猩表现出了对于绳子导致窒息的理解,并知道遇到这种情况该怎么做。如果它使劲拉那只小黑猩猩或者使劲拉绳子,那么情况只会更糟。

我所说的是针对性协助(targeted helping),指的是在对另一个个体的确切处境进行估量后,基于估量而给予的帮助。在关于这点的科学文献中,最早的文献是和1954年佛罗里达海岸边的一起事件有关的。在一个公共水族馆出海捕捞时,人们将一根炸药在水下一队瓶鼻海豚的附近引爆了。一只被炸晕的海豚浮上了水面,身体倾斜着。就在这时,另外两只海豚过来营救它了。“这两只海豚分别从受伤海豚的身体两侧游上来,将它们头顶的侧面放在受伤海豚胸鳍下面的位置,将受伤的海豚架到水面上。这番努力显然是为了让受伤的海豚能够在尚不完全清醒的情况下呼吸。”那一队海豚依然在附近,一直等到它们的同伴恢复过来。然后它们一起匆匆逃走了,游得飞快

图5-2 两只海豚将第三只海豚架在它们中间,支撑着它。它们架着这只被炸晕的受害者浮起来,这样它的气孔就能露在水面上了。但这两只海豚的气孔则没到了水下。本图根据赛比奈勒(Siebenaler)和考德威尔(Caldwell)出版于1956年的图书中的图例修改而得

针对性协助的另一个例子发生在布格尔动物园里。一天,饲养员们打扫了室内大厅,准备将黑猩猩们放出来。在此之前,饲养员冲洗了所有的橡胶轮胎,将它们一个个挂在一根水平的横木上。这根横木有一头在攀爬架那儿。雌性黑猩猩克罗姆一看到这些轮胎,就想要一个里面还残留着一些水的轮胎。黑猩猩们常常会用轮胎作为喝水的容器。不幸的是,克罗姆看中的那个轮胎在这排轮胎的尽头,有许多个沉重的轮胎挂在它前面。克罗姆不停地拽它看中的那个轮胎,但怎么也拽不动。它在这个问题上做了十分钟的无用功,但其他黑猩猩都没注意到它,只有杰基例外。杰基是只七岁的黑猩猩,在其少年时期,克罗姆一直照顾它。正当克罗姆放弃了那只轮胎走开的时候,杰基来了。它毫不犹豫地将轮胎一个个地从横木上推了下去,从第一个开始,然后是第二个,第三个……任何理智的黑猩猩大概都会这么做。当它推到最后一个轮胎时,它小心翼翼地将其取了下来,以免将里面的水洒出来,然后带着轮胎径直走向了它的阿姨,将轮胎立在了克罗姆面前。克罗姆接受了礼物,没有作出什么特别的表示。不过当杰基离开时,克罗姆已经在舀水喝了

在《共情时代》(The Age of Empathy)一书中,我回顾了许多例富有洞察力的协助。我很高兴如今终于有这方面的受控实验了 。例如,在步所在的灵长类研究所中,研究人员让两只黑猩猩肩并肩坐着,让其中一只猜另一只需要什么类型的工具来拿到诱人的食物。第一只黑猩猩可以在许多不同的工具中选择,比如用于吸果汁的吸管或者用于将食物移得更近的耙子。这些类工具中,只有一类对它的搭档来说是有用的。这只黑猩猩需要看看它搭档的处境并作出判断,然后再从一个窗口将最为适用的工具递给搭档。而它也确实这么做了。这表明,这只黑猩猩有能力理解其他个体的特殊需求

另一个问题是:灵长动物能否识别出彼此的内心状态呢?例如,饥饿的伙伴和吃饱的伙伴有什么区别呢?你是否会放弃宝贵的食物,将它让给某个刚在你面前大吃了一顿的个体?日本灵长动物学家服部裕子(Yuko Hattori)在我们的僧帽猴种群中向猴子们提出了这一问题。

僧帽猴可以相当慷慨。它们是很棒的社交进食者,常常凑成一堆,坐在一起大吃大嚼。当一只怀孕的母猴犹豫着该不该下到地面去为自己采集一些水果时(这些猴子生活在树上,它们觉得越高的地方越安全),我们看见其他猴子采了比它们所需更多的水果,带了不少食物到树上给这只母猴。在这个实验中,我们将两只猴子用网栅隔开,网栅的网眼足够它们将胳膊伸过去。我们给了其中一只一个装着苹果片的小桶。在这种情况下,拥有食物的猴子常常会将食物分给两手空空的伙伴。它们坐在网栅旁边,让对方伸手从它们的手里或嘴里拿去食物,有时还会主动将食物推向对方。这是不同寻常的,因为在这一环境下,拥有食物的猴子完全可以不和对方分享,它只需要坐得离网栅远远的就好了。不过,我们发现了它们慷慨中的一个例外:若是它们的伙伴刚刚吃过东西,这些猴子就变得吝啬了。当然,这也可能是由于吃饱了的猴子对食物不是那么感兴趣了。但这些猴子只有在亲眼见到它们的伙伴进食后才会吝于分享。如果实验人员在它们看不到的地方给它们的伙伴喂了食,它们还是会对伙伴一样慷慨。裕子总结说,这些猴子会基于看到的同伴进食情况对对方是否有需求作出判断

在儿童中,对需求和渴望的理解能力很早便发展出来了,要比理解他人所知的能力早好些年。在能“读脑”之前,他们早就能“读心”了。这暗示着,在抽象思考和关于他人的理论方面,我们的说法是错误的。例如,儿童在很小的时候就能意识到,一个寻找宠物兔的孩子找到兔子后会很开心,而一个寻找爱犬的孩子则会对兔子漠不关心 。儿童能够理解他人想要什么。并非所有人都能利用这一能力。正因如此,我们才有两种送礼人:一种会想方设法找一件你可能会喜欢的礼物,而另一种则会送你他们喜欢的礼物。后者做得还不如鸟类呢。在我们领域内常见的某一认知涟漪中,研究暗示,鸦科动物拥有共情式观点采择能力。雄性欧亚松鸦追求配偶的时候,会给对方献上美味的珍馐。基于每只雄性都希望给配偶留下深刻印象这一假设,实验人员为一只雄性松鸦提供了两种选择:蜡蛾幼虫和黄粉虫。但在让这只雄性将食物献给它的配偶之前,研究人员先给那只雌性松鸦喂食了两种选择中的一种。当雄性松鸦看到这一切后,它便会改变自己的选择。如果它的配偶刚刚享用了许多蜡蛾幼虫,那么,它便会为其配偶选择黄粉虫,反之亦然。但是,只有在雄性松鸦亲眼看见了实验人员喂食雌性时才会这么做。因此,雄鸟考虑到了它的配偶刚刚吃了什么,也许还假设它会想要换个口味 。因此,松鸦可能也会考虑其他个体的喜好,用其他个体的视角看问题。

现在,你也许会好奇,为何人们一度宣称观点采择是人类所独有的。为了了解这一点,我们需要看看20世纪90年代一系列设计独特的实验。在这些实验中,黑猩猩可以得到关于隐藏的食物的信息。这些信息要么来自一名见证了藏匿过程的实验人员,要么来自一名站在墙角头上罩着一个桶的实验人员。很显然,黑猩猩应该忽略后者,而听从前者的指示,因为后者压根不知道食物藏在哪里。但黑猩猩对待二者的态度却毫无区别。此外,猿类会向坐在它够不着的地方,且眼睛被蒙住的实验人员要饼干吃。难道黑猩猩不知道向看不见它们的人摊开手掌是毫无意义的吗?在经过了各种这类测试之后,人们得出结论:黑猩猩无法理解其他个体知道的事情,甚至意识不到:要想知道,先得看到。这是一个极为古怪的结论,因为该研究中的主要研究者曾讲述过猿类有多么顽皮,它们会将桶或毯子罩在自己头上,然后走来走去,直到撞到彼此为止。但是,当这位研究者自己将东西罩在头上时,他立即成了这些猿玩耍袭击的目标。这些猿利用了他受阻的视觉 。它们知道他看不见自己,试图突然抓住他来吓唬他。

我认识几只爱朝我们扔石头的未成年雄性黑猩猩,它们的远程瞄准令人印象深刻。每当我将照相机移到眼前,看不见它们时,它们就总是这么做。这一行为本身告诉我们,猿类知道些关于其他个体视觉的东西,因此,那个蒙着眼睛的研究人员的实验肯定缺了什么。不过,在实验主义者中有一个非常常见的态度,那就是测试室里的行为要高于现实生活中的观测。因此,他们高声宣告了人类例外主义。其中最为引人注目的是这一结论:猿类没有“任何哪怕有一点点类似于心智理论的东西 ”。

这一结论受到了热烈的欢迎。尽管它经不起推敲,但直到今天还依然广为流传。在我所工作的耶基斯灵长类动物中心,戴维·利文兹(David Leavens)和比尔·霍普金斯(Bill Hopkins)进行了一些测试。他们将一根香蕉放在黑猩猩的院子外人来人往的地方。这些黑猩猩会去吸引人们的注意力,以便让人们将香蕉递给它们吗?它们是否能分辨出哪些人看见了它们,哪些人没看见?如果答案是肯定的,这就意味着它们能理解另一个个体的视觉角度。它们确实能。它们会向看向它们的人们发出视觉信号;但如果人们没有注意到它们,它们就会大喊大叫,并敲击金属。它们甚至会指指香蕉来澄清它们的愿望。有一只黑猩猩担心被误解,于是先用手指了指香蕉,然后又用一根手指指了指自己的嘴

有目的的信号不仅存在于人工饲养的猿类中,野生黑猩猩也有这种能力——这是科学家们将玩具蛇放在野生黑猩猩的必经之路上时发现的。他们在乌干达丛林里记录野生黑猩猩的预警叫声,发现叫声所反映出的并不仅仅是害怕,因为无论蛇离黑猩猩有多近,黑猩猩们都会大叫。这更多的是对其他黑猩猩的警告,因为当有其他黑猩猩在场时,它们会叫得更大声。如果在场的有没有注意到蛇的伙伴,那就更是如此。喊叫者会在周围的黑猩猩和蛇之间左顾右盼。相对那些已经知道蛇很危险的个体,它们对没见过蛇的黑猩猩叫得更大声。因此,它们是在特意警告那些缺乏相关知识的黑猩猩。这很有可能是因为它们能意识到:要想知道,先得看到

布赖恩·黑尔(Brian Hare)进行了关于“知道”与“看到”之间联系的一个关键测试。他当时是耶基斯灵长类动物中心的一名学生。布赖恩想知道,猿类是否能利用关于其他个体视觉输入的信息。他引诱一个在群体中地位较低的个体当着一个地位较高的个体的面去捡起食物。这件事情可不容易。大多数地位低的个体连和地位高的个体打照面都敬而远之。布赖恩他们给了地位低的个体两类食物以供选择:一种是当着地位高的个体的面藏起来的,另一种则是背着地位高的个体藏起来的。地位低的个体则目睹了这一切。在一项类似于复活节找彩蛋游戏的开放竞赛中,对于地位低的个体来说,最安全的选择就是只捡那些地位高的个体毫不知情的食物。它们也正是这么做的。这表明它们知道,由于地位高的个体没看见藏食物的过程,因此不可能知情 。布赖恩的研究重新开启了关于动物心智理论的问题。而后发生了一起意料之外的转折。东京大学的一只僧帽猴和一家荷兰研究中心里的好几只猕猴最近也成功完成了类似的任务 。因此,“视觉观点采择仅限我们人类独有”这一观念如今已经被弃如敝履。上面提到的这些实验中,每个实验本身也许并非完全无懈可击,但若将它们放在一起,就为“其他物种也拥有观点采择能力”这一观点提供了支持。

这证明了门泽尔的工作是先驱性的。我们一直在按照他建立的方法,藏起食物或蛇,让猜测者和知情者斗智斗勇。这些方法依然是评估人类及其他物种中这些能力的经典范式。也许最能说明问题的是门泽尔的儿子查尔斯(Charles)进行的一个实验。正如他的父亲一样,查尔斯·门泽尔(Charles Menzel)是一位爱钻研的思想家,他不满足于容易的测试或简单的答案。在亚特兰大的语言研究中心(Language Research Center),他会让一只名叫潘齐的雌性黑猩猩看着他将食物藏在潘齐院子周围的松林里。查尔斯会在地上挖一个小洞,将一包M&M巧克力放进去,或者将一条糖果放在灌木丛里。潘齐会在栏杆后紧盯着这个过程。由于它不能走到查尔斯所在的地方,因此它需要得到人类的帮助才能最终拿到藏起来的食物。有时,查尔斯会在其他所有人都下班之后去藏食物。这就意味着在第二天早上之前,潘齐都无法和任何人交流它知道的信息。当饲养员来上班时,他们对这一实验一无所知。潘齐首先得引起他们的注意,然后将信息提供给某个毫不知情的人。

在一次对潘齐技能的现场展示中,查尔斯告诉我,和一般的哲学家或心理学家相比,饲养员对猿类心智能力的评价普遍更高。他解释道,这种高评价对他的实验至关重要,因为这意味着潘齐面对的人类会认真对待它。所有被潘齐召来的人说,他们起初对潘齐的行为颇为吃惊,不过很快,他们就理解了它想要他们做些什么。根据潘齐的指点、示意、绘画和叫声,他们毫不费力地找到了藏在森林里的糖果。要不是潘齐的指示,他们永远都不会知道该往哪里找。潘齐没有指错过方向,也没有指向从前藏过糖果的地方。这是猿类向毫不知情的另一个物种,就它记忆里一个从前的事件而交流的结果。如果人类正确地按照指示去做,离食物越来越近,潘齐就会用力点头以示肯定(仿佛在说“对!对!”);和我们类似,当食物越来越远时,它会把手举得更高些进行指点。潘齐意识到了它知道某些其他人不知道的东西,而且它足够聪明,因而找人类来做自愿的奴隶,为它拿到想要的糖果

为了阐明黑猩猩在这方面多有创造力,我要在这里讲述一起我们野外研究站里的常见事件。一只年轻的雌性在篱笆后对我发出咕噜声,并一直用闪闪发亮的双眼看着我(暗示它知道些激动人心的事),并不时用目光指向我的脚附近的草丛。我弄不明白它想要什么。于是它吐了口唾沫。顺着唾沫的轨迹,我注意到了一颗小小的绿色葡萄。当我将葡萄给它后,它跑到了另一个地方,重复着它的表演。它记住了饲养员落下的水果的位置。而且事实证明唾沫吐得很准——它成功地用这种方式收集了三颗葡萄。 nsWwU9Dgd/ybEb+wvfqtmYZ82NeERFtT9EVrXzkagH0GyOOa31rUilco67XNL9C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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