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2年10月23日,我终于结束牢狱生涯,不久后被完全赦免。铁窗内的年月成为我参悟生命真谛的必经之路——那些年里,我终于有时间反躬自省,时至今日仍为之感慨良多。那些年里,往事一幕幕在脑海萦绕不去,我便想理清关于昨日的思绪,希望能借此看透今日,把握明日。
被羁押一年后(我先后辗转于卢森堡附近的蒙多夫美军监狱和纽伦堡战俘营。在那里,我们这些犯人只能私下里看几眼美国陆军官报《星条旗》),我从1946年年中开始研究战争史。此外,得益于多国的报刊书籍,我对时事动态有了较为深入的了解,熟知了美、英、法、瑞士、意大利以及少量苏联的思潮。处于控制下的德国媒体几乎提供不出这样的资讯。所以我很感激这些丰富多样的外国报刊,有了它们,我才得以在与世隔绝的地方获取了所有感兴趣的资讯,而且我认为报道也相当准确。然而,还是有很多阅读体验不太尽如人意。新闻、社论若不追求实事求是就成了一纸空文,可许多“如实”报道读起来实在令人难受。
国外许多风云人物基于个人回忆,极尽详尽之能事地呈现出他们视角下的历史,而德方主要参与者的回忆却难觅其踪。结果,历史研究缺失了最基本的材料。如果能知道一项决策在这样或那样的局面下被取舍、被采纳的缘由、方式以及决策者大大小小的动机,许多历史学家一定会大喜过望。
有鉴于此,我决定提笔尽我绵薄之力。我试着只讲述这些事件,它们或者与我切身相关,或者属于我或多或少能理解当时发生了些什么的情形。
我将尽我所能写下的,是当时相遇的那些人和事。当然我也知道,无论多么力求客观,仍会不可避免地带有些许主观倾向,至少会留下主观之嫌。但我不会让读者指责我在试图证明自己永远正确。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我会坦陈今日所认识到的过错。一个活了大半辈子的人理应鞠躬自省、坦白认错,不能推卸责任。此类作品首先就要求作者开诚布公,换言之,心甘情愿地如实写明当时当地所思所为。时至今日,回避这种责任的行为屡见不鲜,但不代表我就能理直气壮地循着先例明知故错。
如果读者希望理解我的所作所为,容我先简述个人背景。短短一则概况或许更能揭示戎马生涯绝不仅仅是“笑对千军万马”,这一生意味着身心的殚精竭虑,意味着一份沉甸甸的责任。
阿尔贝特·凯塞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