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南夷

一、汉朝向西南扩张

前一三〇年，当初，王恢讨伐闽越王国 （首都东冶〔福建省福州市〕） ，派番阳 （江西省鄱阳县） 县长 （令） 唐蒙出使南越王国 （首都番禺〔广东省广州市〕） ，南越政府招待他时，有一种蜀郡 （四川省成都市） 出产的蒟酱 （蒟，音jǔ。蒟蒻，又称魔芋，是一种有药用价值的植物的块茎） ，唐蒙问他们怎么弄来的？南越王国官员说：“来自西北牂牁江，牂牁江有几华里那么长，一直流到番禺 （广东省广州市） 城下。” （牂牁，音zāng kē。牂牁江，自云南省宣威市发源，上游称北盘江，会合南盘江后，称红水河，再下称黔江，再下称浔江，再下称西江，再下会合北江、东江，称粤江，在东莞市西南虎门镇注入南中国海。）

唐蒙留下深刻印象。回长安 （陕西省西安市） 后，向蜀郡 （四川省成都市） 商人询问，商人说：“世界上只有蜀郡才出产蒟酱，很多人偷运到夜郎国 （首都在今贵州省关岭县，辖地包括今贵州省西部及云南省东北部） 去卖。夜郎国在牂牁江之旁，牂牁江宽一百多步，可以乘船，南越王国常向夜郎国征收贡品，势力达到桐师国 （云南省保山市北） ，但也没有办法征服他们。”

于是，一个伟大的冒险计划，在唐蒙心中兴起，他上书给刘彻说：“南越国王乘皇家专用的黄盖车 （黄屋） ，又在前面竖立皇家大旗 （左纛） ，领土东西广达一万余华里，名义上臣属中国，事实上是一方之主。我们前往南越，必须经过长沙国 （首府临湘〔湖南省长沙市〕） 或豫章郡 （江西省南昌市） ，水道多而且险，跋涉困难。我听说：夜郎国全国精兵，有十余万之众。我们如果乘坐战舰，顺牂牁江而下，那可是从天而降，出其不意，直捣心脏，这是制伏南越王国的一支奇兵。以我朝的强大，巴蜀两郡的富饶，先开凿出一条通往夜郎国的道路，很容易派出官员，加以控制。”

刘彻批准唐蒙的方案，擢升他当皇家警卫指挥官 （中郎将） ，率军队一千余人，带着一万余人用的粮秣补给品，从西南边塞——巴郡 （重庆市） 筰关 （四川省合江县南） ，深入蛮荒，翻山越岭，终于抵达夜郎 （贵州省关岭县） ，晋见夜郎国王多同。唐蒙带来厚重的礼物，宣传西汉的强盛和宽大，要求多同接受西汉政府派遣的官员，并允许多同的儿子担任县长 （令） 。夜郎国附近的一些小城小村落，贪图西汉的布匹绸缎，而且认为道途艰险，西汉又远在天边，终不能征服他们，都承诺接受西汉管辖。

唐蒙返回长安，向刘彻报告。刘彻下令设立犍为郡 （郡政府设鄨县〔贵州省遵义市。鄨，音bì） ，征调巴蜀两郡民夫，修建从僰道 （四川省宜宾市） 到牂牁江的公路，数万劳工投入丛山，很多人死亡，未死的也大批逃走。郡政府用军法制裁，诛杀其中领导人物。巴蜀两郡 （四川省） 人民震惊恐惧，人心动荡。

刘彻得到报告，命司马相如前往斥责唐蒙，并安抚人民，宣称并不是皇帝的旨意。司马相如任务完成后，返长安报命。

当时，西夷 （四川省大雪山山脉东麓一带少数民族） 的邛都国 （四川省西昌市。邛，音qióng） 和筰都国 （四川省汉源县。筰，音zuó） 的国王 （酋长） ，听到南夷 （贵州省中西部及云南省东部少数民族） 跟中原交通，得到很多赏赐。多数都愿归附西汉，请西汉派遣官员。刘彻询问司马相如的意见，司马相如说：“邛都国、筰都国、冉国和 国 （二国均在四川省茂县北。 ，音máng） ，跟蜀郡 （四川省成都市） 相当接近，道路也比较平坦。秦王朝时，曾在那里设立郡县，汉王朝初兴时才撤销。今日如果能再收入版图，设立郡县，要胜过南夷 （贵州省中西部及云南省东部少数民族） 多多。”刘彻接纳。任命司马相如当皇家警卫指挥官 （中郎将） ，“持节”出使；又派副使节王然于等人，乘坐政府驿马车一同前往；就地动用巴蜀两郡的财产作为赏赐。于是，邛都国、筰都国、冉国、 国、斯榆国 （云南省大理市） 的国王 （酋长） ，都要求归附。

西汉领土开始扩张，废除边塞，开放关卡，疆界西到沫水 （大渡河） ，及若水 （雅砻江） ，南到牂牁江，设立栅栏。开凿灵关山 （四川省峨边县南药子山） 道路，在孙水 （安宁河） 上搭桥，直通邛都 （四川省西昌市） 。西汉政府派一位民兵司令 （都尉） 镇守，附近十余县之多，隶属蜀郡 （四川省成都市） 。刘彻大为高兴。

这时，巴蜀四郡 （巴郡〔重庆市〕、蜀郡〔四川省成都市〕、广汉郡〔四川省梓潼县〕、犍为郡〔贵州省遵义市〕） ，凿山开道，希望通往西南夷；粮秣运送，辗转一千余华里，费时几年，道路仍不能通。士卒民夫饥饿疲惫，荒山烟瘴，很多人中暑和病死。而西南夷又不断叛变 （西夷诸部落和南夷诸部落，欢迎西汉派遣官吏的热情，犹在眼前，不旋踵就武装对抗，最合理的解释是：官吏的凶暴贪污，逼之使然。史书虽然没有交代西南夷叛变原因，但从以后的史事，可以追溯推断） ，派出军队攻击，费用达到万万巨款，而又不能收效 （军队撤退后，民众再反。很显然的，这不是军事问题，而是政治问题；贪污不止，反抗不息） 。刘彻束手无策，十分忧虑，派公孙弘前往考察。公孙弘回报说，他认为开拓西南夷疆土，毫无意义。刘彻拒绝采纳。

前一二六年，西汉王朝 （首都长安〔陕西省西安市〕） 皇帝 （七任武帝） 刘彻 （本年三十一岁） 任命公孙弘当最高监察长 （御史大夫） 。当时，西汉政府正向西南夷扩张，同时又在东方设苍海郡 （朝鲜半岛中部安边郡） ，北方设朔方郡 （内蒙古杭锦旗北黄河南岸） 。公孙弘认为这是把钱财浪费在无用之地，屡次建议撤销。刘彻在御前会议上，命朱买臣等就设置朔方郡一事，跟公孙弘辩论。朱买臣等列出十条利益，公孙弘目瞪口呆，不能驳倒一条，于是道歉说：“我是山东 （崤山以东） 乡下佬，不知道设立朔方郡对国家是这么重要。但，是不是可以撤销苍海郡，停止在西南夷扩张，而全力经营朔方郡。”刘彻允许。春季，刘彻下令撤销苍海郡 （朝鲜半岛中部安边郡） 。

秋季，停止对西夷 （四川省大雪山山脉东麓一带少数民族） 的经营，而在南夷 （云南省及贵州省中西部少数民族） 设两个县——南夷县和夜郎县，及一位民兵司令 （都尉。司马光《通鉴》原文：二县一都尉有误，应是：鄨县〔贵州省遵义市。鄨，音bì〕、故且兰县〔贵州省福泉市。且，音jū〕，夜郎〔贵州省关岭县〕民兵司令） 。命犍为郡 （贵州省遵义市） 巩固已有疆界，暂不向外发展，倾国家全力，兴筑朔方城 （内蒙古杭锦旗北黄河南岸）。

二、夜郎国自大

前一二二年，最初，张骞从月氏王国 （首都蓝市城〔阿富汗共和国北部瓦齐拉巴德市Wazirabad〕） 回到西汉，向刘彻详细报告西域 （新疆及中亚东部） 各国的风土人情。强调滇国是个大国，应该使它归附；而身毒国 （印度） 距西南夷不远。刘彻怦然心动，重新开始西南夷的经略。

前一二〇年，刘彻决心攻击昆明地区 （云南省中部） 少数民族部落 （因他们不断格杀中国派往身毒国的使节，并劫掠财宝） 。那里有一个一望无际、广约三百华里的滇池湖 （昆明湖） ，将来可能在水上作战。于是，命在首都长安西南，开凿人工湖，名昆明池，训练海军。

当驰义侯遗 （姓不详） 征调南方少数民族 （南夷） 各国军队，讨伐南越国时，且兰国 （贵州省福泉市） 国王恐怕他一旦率军出征，邻国可能乘虚攻击，掳掠他的老弱妇孺，遂跟邻国联合，背叛西汉，袭杀西汉政府使节和犍为郡 （贵州省遵义市） 郡长 （姓名不详） 。西汉政府立刻从曾经远征南越，由罪犯组成的巴蜀兵团中，抽调出八位指挥官 （校尉） 跟他们的部队，派皇家警卫指挥官 （中郎将） 郭昌、卫广，担任统帅，猛烈反击，斩且兰国王、邛都国王 （四川省西昌市） 、筰都国王 （四川省汉源县） 。于是，南方少数民族全部征服，设置牂牁郡 （贵州省福泉市。贵州省从此纳入西汉版图）。

夜郎国 （贵州省关岭县） 国君 （侯） 最初依靠南越国。南越既亡，国君失神落魄，只好到西汉首都长安朝见，刘彻封他当夜郎王。冉国、 国 （二国均在四川省茂县北） 等西部少数民族 （西夷） 大为震恐，一齐归附，请求西汉派遣官员治理。于是，设置三郡：把邛都国 （四川省西昌市） 改为越嶲郡，把筰都国 （四川省汉源县） 改为沈黎郡，把冉国、 国改为汶山郡，把广汉郡 （四川省梓潼县） 北方的白马国 （甘肃省西和县西南） 改为武都郡 （四川省大雪山山脉以东地区，及甘肃省南部，原于前一三〇年曾归附西汉，但关系松散，西汉当时并未设立郡县。如今四郡之设，各国土地正式纳入西汉版图）。

三、滇国屈服

前一〇九年，最初，刘彻派王然于出使滇国 （首都滇池城〔云南省昆明市晋宁区东晋城镇〕） ，强调南越国跟南方少数民族部落 （冉国、 国、邛都国等） 败降，以及西汉军力强大，劝告滇王归附入朝。滇国是一个大国，武装部队数万人，邻国东北有劳深国、靡莫国 （都在云南省曲靖市一带） ，统治者都跟滇王同属一个家族，对西汉的要求，一致拒绝。劳深国和靡莫国还不断袭击西汉使节跟边界的西汉士卒。

本年 （前一〇九） ，刘彻决定用武力征服，派将军郭昌、皇家警卫指挥官 （中郎将） 卫广，征调巴蜀民兵，击破劳深、靡莫，进逼滇国。滇王献出国土投降，接受西汉派遣的官员，并承诺亲身到长安朝见。西汉政府遂在滇国设益州郡 （郡政府设滇池城） ，颁发滇王印信，仍做他的酋长。

此时，西汉政府一连消灭南越国 （首府番禺〔广东省广州市〕） 跟闽越帝国 （首都东冶〔福建省福州市〕） ，削平西方跟南方诸少数民族部落 （西南夷） ，领土大幅扩张，新设立共十七个郡 （前一三〇年，占领夜郎以北土地，置犍为郡。前一一一年，灭南越，设南海、郁林、苍梧、合浦、九真、日南、象郡、交趾、珠崖、儋耳十郡。灭西南夷，设武都、牂牁、越嶲、沈黎、汶山五郡。本年〔前一〇九〕，灭滇国，置益州郡） ，仍保持居民固有的风俗习惯，而且不征收赋税。南阳郡 （河南省南阳市） 跟汉中郡 （陕西省汉中市） 以南各郡，依距离首都长安远近，成正比例增加郡政府官员待遇，包括粮秣、钱币、车辆、马匹跟装备等。

开始时，这些新成立的郡，不断发生叛乱，杀戮官吏。中央政府也经常调发附近民兵部队前往讨伐，每年都要动员一万余人，所需经费，都由农林部 （大农） 供应。农林部 （大农） 靠着各地物资调节功能 （贱买贵卖） 跟盐铁专利所得，补助正常田赋税收的不足，所以能够胜任。大军经过的地方，县政府的补给，也没有缺乏，不再征收“附加税”。

前一〇五年，西汉政府既征服西南少数民族部落 （西南夷） ，设立五郡 （武都郡、牂牁郡、越嶲郡、沈黎郡、汶山郡，以及益州郡） ，企图找出一条道路，通往大夏国 （阿富汗共和国东北部） 。每年都要派出十数个使节团，经过这些新郡，前往探测。各郡不堪骚扰负荷，益州郡 （云南省昆明市晋宁区东晋城镇。益州郡跟益州不同。后来“刺史”成为常设官的州长之后，益州州政府设于四川省成都市，就是古代的蜀国首都所在） ，反应尤其激烈，滇国 （首都滇池城。与益州郡郡政府同处一城） 国王下令封锁昆明 （云南省中部） ，屠杀那些使节，夺取他们携带的财物。

刘彻下令赦免首都长安的罪犯和亡命之徒，组织远征军，派拔胡将军郭昌率领，南下征讨，屠杀滇国数十万人。可是，叛乱此伏彼起，使节团始终无法通过。

前八六年，夏季，西汉王朝 （首都长安〔陕西省西安市〕） 益州郡 （云南省昆明市晋宁区东晋城镇） 所属二十四个县城，三万余人，同时叛变。西汉政府派水利总监 （水衡都尉） 吕辟胡招募兵马；并征调犍为郡 （四川省宜宾市） 、蜀郡 （四川省成都市） 的机动部队 （奔命） ，发动攻击，大破反抗军。

前八三年，西南少数民族 （西南夷） 姑缯部落 （云南省楚雄市） 、叶榆部落 （即斯榆国，云南省大理市） ，再度起兵反抗西汉。西汉政府派水利总监 （水衡都尉） 吕辟胡，率益州 （四川省及云南省） 各郡正规军出击。吕辟胡顿兵不进，两个部落遂攻陷益州郡郡城 （云南省昆明市晋宁区东晋城镇） ，杀益州郡郡长 （太守） ，乘胜进扑吕辟胡，吕辟胡大败，官兵被杀及坠水溺死的有四千余人。

冬季，西汉再派藩属事务部长 （大鸿胪） 田广明出征。

前八一年，刘弗陵下诏，因钩町侯 （封地在今云南省广南县） 毋波，率领他的部落攻击叛徒有功 （去年〔前八二〕协助藩属事务部长〔大鸿胪〕田广明） ，晋封钩町王；另封田广明当关内侯 （只有封爵，没有采邑） 。 AaRWwB/cPTMCsmOOHQyr4mUgFSSm/4CgX2RtZydcfTCEGDXx4V+f4mp6g+Q9H0h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