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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越帝国

一、赵佗割据

前一九六年,五月,刘邦下诏,任命秦王朝南海郡 (广东省广州市) 民兵司令 (尉) 赵佗,当南越王 (首府番禺〔广东省广州市〕) 。派陆贾前往授与印信符节,使镇抚南方所有少数民族部落 (百越) ,永不侵犯西汉边疆。

最初,秦王朝二任帝嬴胡亥时,南海郡 (广东省广州市) 民兵司令 (尉) 任嚣,重病卧床,临死前,把龙川 (广东省龙川县) 县长赵佗叫到床前,吩咐说:“秦政府暴虐,天下受尽苦难。听说陈胜等起兵抗暴,将来如何发展,不得而知。南海郡既偏僻又荒远,恐怕盗匪之辈,前来侵犯。本打算封锁‘新道’ (前二一四年,秦一任帝嬴政,开凿五岭山径) ,用以自保,静候大势演变,却因为病情日重,未能实施,希望由你完成。番禺 (广东省广州市) 这个地方,北有大山 (五岭山脉) 险要,南有大海 (南中国海) 阻碍,东西数千华里,还有很多中国人 (华人或黄河流域移民) 帮助你,也是一方霸主,满可建立一个王国。但郡政府没有一个有见解的官员,可以交换意见,所以请你前来,告诉你一切。”即用正式公文书任命赵佗代理南海郡民兵司令。

不久,任嚣逝世。赵佗颁发命令给横浦 (广东省南雄市) 、阳山 (广东省阳山县) 、湟溪关 (阳山县西北二十公里茂溪口) 等地方政府,说:“盗匪即将攻击,你们必须立即阻塞要隘,集中兵力戒备。”稍后,利用法令,诛杀秦政府任命的几位重要高级官员,然后派出自己的亲信党羽,担任代理郡长 (守) 、县长 (令) 。等到秦政府灭亡,赵佗出兵占领桂林郡 (广西凌云县) 、象郡 (广西崇左市) ,自称南越武王。

陆贾抵达番禺 (广东省广州市) ,赵佗态度傲慢,头发束成一撮,竖在头上,伸开两条腿,像簸箕一样坐在那里。陆贾对他说:“你本是汉人 (赵佗本东垣人〔刘邦改东垣为真定,今河北省正定县〕。由这话可了解,当时的政府,仅控制到长江流域。珠江流域虽设立郡县,仍被看作蛮荒化外) ,亲戚、兄弟、祖先坟墓都在故乡。而今你一反天性,背叛父母之国,不念祖宗,放弃传统装束,打算靠弱小的南越 (广东、广西两地,面积很大,但在公元前二世纪,两地却仍是原始地带,人口稀少) ,跟天子对抗,成为敌国,大祸恐怕就要来临。自从秦政府失去控制,国王国君、英雄豪杰,纷纷起事,只有汉王刘邦,先入关中 (陕西省中部) ,夺取咸阳 (秦首都,陕西省咸阳市) 。项羽背叛盟约,自称西楚霸王 (首都彭城) ,国王国君都做他的臣属,可以说至为强大。然而汉王刘邦,从巴蜀 (四川省、重庆市) 起兵,用皮鞭驱使天下,遂诛杀项羽。只五年工夫,天下平定。这不是人的力量,而是天意如此。天子已经知道你在南越称王,也没有参加反抗秦政府跟西楚政府暴政的阵营,宰相和将军们都认为应该派出大军,向你问罪,但天子怜悯人民在战乱频仍中,已十分劳苦,才打消原意,并且派我前来,授给你封王的印信和互相联系的符节。你应该恭恭敬敬,到郊外迎接,北面称臣,想不到你却打算靠着新近成立、基础还没有稳固的南越,倔强到底。西汉政府如果得到报告,恐怕会有激烈的反应,首先挖掘焚烧你祖先的坟墓,屠杀你的家族,然后随便派一个军官,率领十万人兵团,南下进攻。到那时候,你的部下杀你投降,易如反掌。”

赵佗顿开茅塞,赶紧跳起来,规规矩矩坐下,道歉说:“请你原谅,我在少数民族部落中鬼混得久了,忘了中原礼仪。”因向陆贾请教:“我比萧何、曹参、韩信怎么样?”陆贾说:“大王的贤明和能力,跟他们相似。”赵佗又问:“我比皇上 (刘邦) 怎么样?”陆贾说:“皇上 (刘邦) 继承五帝 (黄帝王朝七位君王中的五位:姬轩辕、姬颛顼、姬夋、伊祁放勋、姚重华) 、三皇 (天皇、地皇、人皇) 伟大的勋业,统治中国,中国人口以‘亿’为单位计算 (二十世纪三〇年代前期,十个“百万”是一亿。三〇年代后期,十个“千万”是一亿) ,领土有一万华里,物产丰富,号令统一,自从开天辟地,从来未曾有过。大王武装部队不过数十万,而且遍地少数民族,不是山峦崎岖,就是海滨水涯,一片荒凉,不过汉政府辖下的一个郡而已,怎么能够相比?”赵佗朗声大笑说:“可惜我不在中原,所以在这里当王。如果我在中原,怎知道不如刘邦?”

赵佗挽留陆贾住下,举行盛大欢宴。数月之后,赵佗对陆贾说:“南越这里,连个说话的对手都没有。陆先生来此,使人听到一些从没有听到过的事。”遂向西汉政府呈献价值黄金二十四万两的贵重礼物,另外更把同价值的黄金二十四万两的贵重礼物,赠送陆贾私人。陆贾终于使赵佗接受西汉政府封他南越王爵位,向西汉政府称臣,遵守西汉政府法律约束。陆贾回到长安报命,刘邦大为高兴,任命陆贾当中级国务官 (太中大夫)

陆贾时常在刘邦面前谈论《诗经》《书经》。刘邦不耐烦,诟骂说:“你老子在马上得天下,他妈的什么《诗书》?”陆贾说:“陛下马上得天下,能马上治天下呀?子天乙 (汤) 、姬发 (武王) ,用暴力犯上作乱,强行夺取政权,却用仁义礼教治理。文武同时使用,才是长久之策。从前,吴夫差 (吴王国七任王) 、智瑶、嬴政 (秦王朝一任帝) ,都因为太相信武力,终于灭亡。假如当年秦政府吞并六国,统一天下之后,施行仁义政治,效法先圣先贤。这个天下,怎么会到你手?”刘邦面色惭愧,搭讪说:“请你写下来秦政府所以失败、我所以成功的原因,以及古时候国家兴亡故事,拿给我看。”

陆贾就在这方面,概略地作一叙述,共写了十二篇。每成一篇,就讲解给刘邦听,刘邦对每一篇都予称赞,左右侍从们就跟着喊“万岁”,称陆贾的书为《新语》。

二、称帝及再回归

前一八四年,西汉政府主管单位决定,禁止铁器输往南越王国 (首府番禺〔广东省广州市〕) 。南越王赵佗说:“高皇帝 (刘邦) 封我当南越王,准许两国自由贸易。而今皇太后吕雉采纳奸臣的建议,把我们当作少数民族,不准卖给我们东西,一定是长沙王 (首府临湘〔湖南省长沙市〕) 吴臣的主意,打算用汉朝的力量,消灭我们,自以为有功,而由他兼任南越王。”

前一八三年,春季,赵佗称南越武帝 (首都番禺〔广东省广州市〕) ,出兵攻击西汉王朝 (首都长安〔陕西省西安市〕) 长沙国 (首府临湘〔湖南省长沙市〕) ,连破数县才去。

前一八一年,西汉政府派隆虑侯周灶,率军攻击南越帝国 (首都番禺〔广东省广州市〕)。

前一七九年,最初,太皇太后吕雉,派隆虑侯周灶,攻击南越帝国 (首都番禺〔广东省广州市〕) ,正逢盛夏,天气潮湿,军中发生瘟疫,无法越过五岭 (大庾岭) 。一年以后,吕雉逝世,周灶遂即撤退。南越武帝赵佗乘胜利余威,用贵重礼物送给闽越王国 (首都东冶〔福建省福州市〕) 、西瓯王国 (首都郁林〔广西桂平市〕) ,以及骆越王国 (首都交趾〔越南共和国河内市〕) ,把他们置于控制之下。于是南越帝国领土倍增,东西有万余华里,南越武帝赵佗用黄绫作为车盖 (这种车称“黄屋”,皇帝专用) ,左边竖起大旗 (皇帝车队前方有旗,谓“左纛”) ,跟西汉皇帝的排场一模一样,与西汉对抗。

西汉帝 (五任文帝) 刘恒决定放弃武力,用政治手段解决。赵佗祖籍真定 (河北省正定县) ,刘恒下令整修赵佗父母的坟墓,特别设立守墓官员,负责洒扫祭祀。征召赵佗的亲人兄弟,任命他们当官,再重重赏赐,给他们荣耀。估计这些消息由赵家传给赵佗之后,刘恒派陆贾再次出使南越,携带刘恒写给赵佗的信件,信上说:“我,高皇帝 (刘邦) 姬妾的儿子,放逐到首都之外,在北方建立代国。道路遥远,而我又愚鲁朴实,见闻有限,所以没有向你修书问候。自高皇帝 (刘邦) 逝世,孝惠皇帝 (刘盈) 即位,太皇太后 (吕雉) 主持大事,不幸身体患病,吕姓家族企图颠覆政府,幸赖功臣们的力量,把他们扑灭。我因为王侯们跟高级官员们坚持,不准推辞,不得不继承帝位,现在已正式就职。不久之前,接到报告说:你派将领送信给隆虑侯周灶,要求遣送你的亲人兄弟前往南越,并要求撤退驻扎长沙国 (首府临湘〔湖南省长沙市〕) 的两支部队 (前一八三年,赵佗攻长沙,西汉政府派遣两位将领率军进驻长沙戒备) ,我已依照你信上的吩咐,调回博阳侯陈濞和他所统率的两军。你在故乡的亲人兄弟,也派人照料,并整修你祖先们的坟墓。前几天,又接到报告说,你再度发兵出击,在边界造成灾难。长沙国受害很重,南方各郡,尤其悲惨。问题是,难道你的国家,会因此得到好处?战争一旦发动,无论士兵将领,一定会有死伤。使人的妻子成为寡妇,使人的儿女成为孤儿,使人的父母无依无靠。收获一分而丧失十分,我不忍心做这种事情,我准备重新划定两国边界,调整犬牙交错不规则的分割,曾询问主管官员,主管官员说:‘这是高皇帝 (刘邦) 厘定的界线。’我不敢擅自变动。事实上,汉朝得到贵国土地,并大不了多少,夺取贵国的财货,也不会使中国更为富有。但愿五岭 (大庾岭) 山脉以南地区,贵国自行治理,汉朝绝不干预。不过,你称‘皇帝’,世界之上,就有了两个皇帝,而又缺少一位使节来往,这才发生争执。只知道争执而不知道让步,不是有爱心的人的行为。我建议我们同时抛弃以前的怨恨,从今天起,恢复往日友谊,互相派遣使节。”

陆贾到了南越,赵佗恐惧,叩头表示知罪,愿接受西汉的管辖,永远作为藩属,按期进贡。下令国内:“我了解,两雄不并立,两贤不并存,西汉皇帝 (刘恒) 是一位贤明的天子,从现在开始,我不再称皇帝,并撤销黄绫车盖 (黄屋) 跟左侧大旗 (左纛) 。”遂写回信给刘恒,自称:“蛮夷酋长、老夫、臣赵佗,冒着被处死的危险,叩头再叩头。”又说:“我,故秦王朝南海郡 (广东省广州市) 一个官员,蒙高皇帝 (刘邦) 赐给印信,封我南越王。后来孝惠皇帝 (刘盈) 即位,在道义上,不忍舍弃,赏赐给我的礼物,十分贵重。可是等到吕太后当权,跟邻国少数民族划清界线,下令说:‘不可以把下列东西卖给他们:金、铁、耕田用具、马、牛、羊。即令卖给他们,也只准卖给他们雄的,不准卖给他们雌的。’我的国家,非常荒僻,马牛羊都要老了。我以为是我祭祀不周,神明降罚,是我的罪过,曾先后派遣秘书长 (内史) (姓不详) 、首府番禺警备区司令 (中尉) (姓不详) 、监察官 (御史) (姓不详) ,三次到长安,上书请求宽恕,想不到全被扣留,不准他们回国。接着听说我父母的坟墓被破坏削平,亲人兄弟,全被屠杀。我的官员们商议决定:‘既然西汉皇帝这么待我们,我们就不必依靠他,提升到跟他一样高的地位,别别苗头。’这才自称皇帝。只不过对内使用,并不敢伤害汉朝。可是吕太后却大发脾气,撤除南越王封号,断绝使节,阻塞交通。我疑心长沙王 (首府临湘) 吴臣从中挑拨,所以才出兵骚扰他的边疆。我在南越四十九年,于今已有了孙儿。然而凌晨即起,深夜才睡。卧不能安枕,食不知滋味,眼不看女人的美色,耳不听欢娱的音乐,只因为不能侍奉汉朝。而今陛下哀怜我,恢复南越王的封号,又准许交通来往,我已如愿以偿,即令今天死亡,名声不灭。已除去帝号,不敢与汉朝匹敌。” FcwuN1eTS7CkZZ7yr2jqzQrHhBjvBnKIEdf9vUd/wBhlfY9XfDHrQ8DAtvOIxgo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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