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邦残杀功臣

一、楚王韩信

前二〇三年，汉王国大将韩信既灭齐王国，特派使节向汉王刘邦请求：“故齐王国人民，虚伪多诈，反复无常。而南方又跟西楚王国 （项羽） 相邻，请准许我暂时代理国王，便于镇压。”刘邦拆开使节呈递上来的书信，鼻孔冒烟，吼叫说：“我被困在这里，日夜盼望你来救我，你却打算当王。”张良、陈平立刻轻轻踢了刘邦一脚，咬耳朵说：“我们被困在这里，有什么办法阻止韩信当王？现在他既然开口，最高的策略是顺水推舟，就请他当王，厚厚待他，至少使他保持中立。不然的话，可能发生巨变。”刘邦恍然大悟，因而破口大骂说：“你他妈的，大丈夫平定一个王国，当然就是一个实任国王，代理个屁！”

春季，二月，刘邦派张良带着国王印信，前往临淄，宣布封韩信当齐王。并征调他的部队到广武 （河南省荥阳市北） 前线，拒抗西楚兵团。

项羽听到龙且战死，才第一次感到恐惧，派盱眙 （江苏省盱眙县） 人武涉，前往游说韩信。武涉说：“天下人民很久以来，厌恶秦王朝政府暴政，集结所有力量反击。秦政府已经打倒，依各人的功劳，割裂土地，分封国王，目的在使士兵获得休养。想不到汉王 （刘邦） 叛变，起兵指向东方，侵入别国领土。既攻破三秦 （雍国、塞国、翟国） ，即行出关 （函谷关） ，征调各国部队，攻击西楚，用意十分明显，非征服全天下，不会停止。欲望之难以满足，竟到这种程度。汉王 （刘邦） 这个人，绝不可信赖。他被项王 （项羽） 控制在掌握之中，已有好几次。项王怜惜他，每次都让他活命。然而，一经脱逃，就背叛誓言，反而向项王攻击，他就是如此地忘恩负义。而今，将军 （韩信） 自以为跟刘邦的情谊深厚，因而为他拼命，最后一定陷入他的圈套。将军所以还被容忍，苟且延续，主要原因是项王还在。而今，二人之间，轻重全看将军，你向右伸手则汉王胜，向左伸手则项王胜。项王今天覆灭，下一个准轮到将军。你跟项王有故旧之情，为什么不脱离汉王，跟西楚王国和解，三分天下，各自当王？如果错过今天，将军自然帮助汉军，攻击西楚。一个智慧的人，难道就是如此？”韩信抱歉说：“我曾当过项王的部下，不过一个禁卫官 （郎中） ，只拿着武器站岗。言不听，计不从，谋略不用，所以才投奔汉王，汉王却任命我当最高统帅 （上将军） ，交给我几万人之多，脱下他身上的衣服给我穿，分送他的食物给我吃。言听计从，我才能够到这个地步。人既那么深厚地亲我信我，我如果背叛，将招来大祸。一点忠心，至死不变，请你代我叩谢项王。”

武涉失望而去。智囊蒯彻 （蒯，音kuǎi） ，了解天下变局在于韩信一念之间。于是，假借算命卜卦的言辞微言挑动，对韩信说：“相你的面，不过封一个侯爵，而且危机四伏。可是相你的背 （意指背叛） ，富贵不可形容。”韩信说：“怎么会这样？”蒯彻说：“当抗暴初起之时，人们唯一忧虑的，是推不翻秦王朝政府。而今西楚和汉争斗，全国土地，一片血腥，父亲和儿子，骸骨同时暴露原野，多到不可胜数。西楚霸王据守彭城 （江苏省徐州市） ，转战追杀，乘胜席卷天下，威震海内，却被困在京县 （河南省荥阳市南九公里） 跟索城 （荥阳市） 之间，迫近西山 （荥阳市西） ，不能再进，迄今已有三年。汉王 （刘邦） 率十万大军，据守巩县 （河南省巩义市） 跟洛水 （流经洛阳，注入黄河） 的要隘和险阻，每天总有数次交锋，却没有一点战果，挫败的时候，又得不到任何援救，这正是智勇同时枯竭的窘境。人民恐惧疲惫，恨入骨髓，却不知道怎么才好。以我的推断，如果没有盖世的威望和贤能的人物，就不能使灾难平息。而今，两位国王 （项羽和刘邦） 的性命，掌握在你的手中。将军帮助汉王，汉王就胜利；将军帮助西楚，西楚就胜利。我的意见是，对谁都不帮助，使他们同时共存。天下便分成三份，鼎足而立，谁都不敢先动。以将军的身价，充分具备威望和贤能，又有庞大的武装部队，驻扎强大的齐国，如果联合燕国 （臧荼） 、赵国 （张耳） ，用奇兵穿过对方不设防地带，顺从人民的愿望，向西方 （齐国在东） 发出呼吁，可以肯定的，天下望风响应，谁敢不听？然后割裂大国的领土，削弱强国的兵力，大量增加封国。封国增加之后，天下归附，都会对将军感恩。齐国土地，据有胶水 （山东省胶莱河） 、泗水 （流经江苏省北部，今已堙没） 流域，将军高卧深宫之中，就可以控制天下。天下所有国君，都会前来朝见。特别注意，上天赏赐给你的宝物，你如果不肯接受，一定会受到伤害。运气来了却不知道把握，一定会化成灾难。请将军三思。”韩信说：“汉王 （刘邦） 待我，恩重如山，我不应贪图富贵，做出忘恩之事。”蒯彻说：“当初，张耳、陈余还是小民时，交情深厚，相互以生命相许。后来，为了张黡、陈泽二人的事，张耳把陈余格杀在泜水之南，头脚异处。当二位开始相交时，义气千秋，然而终于决裂，为什么？为的是欲望无穷，人生变数太多，心理动向，难以预测。将军必忠必信，把身家性命，交付给汉王，这份感情，不见得比张耳、陈余，更为亲密。而你们之间的争执冲突，每一件事都大过张黡、陈泽。你认为汉王绝对不会害你，是犯了严重错误。历史上事迹斑斑：文种把已经沦亡了的越王国拯救复兴，使国王姒勾践称霸国际，成大功又享大名，结果身被诛杀。原因很简单，野兽既被杀光，猎狗已没有用处。以朋友交情而言，你跟汉王，不如张耳、陈余。以君臣忠信而言，你跟刘邦，不如姒勾践、文种。从这两个例证观察，已经够了，将军要深思熟虑。而且，古人有云：‘勇略震主者，身危。’‘功劳盖世的，不赏。’现在，将军有勇略震主的威望，又有‘不赏’的功劳。归附西楚，西楚对你绝不会信任。归附汉，汉王对你怀有一种震恐的心。请问，你怎么选择你的道路？”韩信抱歉说：“先生先去休息，等我想想看。”

过了几天，蒯彻再向韩信进言说：“采纳建议，是成功的预兆。谋略计划的执行，是成败的关键。拒绝正确的建议、制定错误的决策，而能长久保持平安的，为数很少。观察必须深刻，才能知道如何决断。犹豫和怀疑，为害至大。只见到眼前一小点利益，却忘了以后的重要发展，以你的智慧，当然了解它的后果，但仅只了解，没有行动，仍然难免大祸。事业成功很难，败坏却十分容易。机会，只敲门一次，抓不住便永远丧失。时机，时机，不再来临！”但韩信始终感激刘邦待他深厚，不忍背叛。同时，也自以为功劳俱在，刘邦绝不可能夺取他的齐国。韩信把他的决定告诉蒯彻，蒯彻遂逃亡而去，假装疯癫，在街头给人卜卦为生。

前二〇二年，冬季，十月，汉王刘邦 （本年五十五岁） 背叛盟誓，向往东撤退中的西楚霸王项羽 （本年三十一岁） 发动攻击，追到固陵 （河南省周口市淮阳区北） ，征召齐王韩信、魏国宰相 （相国） 彭越，前来会师，共商大计。可是韩信、彭越却没有反应。愤怒的西楚兵团回军反攻，汉军大败。刘邦只好固守营寨，不敢迎战，问张良说：“韩信、彭越他们都不听我的，怎么办？”张良说：“西楚覆亡在即，而二人还没有明确的封地，他们不来，并不意外。大王如能真心跟他们共同享有天下，他们来得恐怕比谁都快。韩信虽封齐王，不是出于你的本意，韩信自不安心。如果从陈县 （河南省周口市淮阳区） 以东，直到大海 （东中国海） ，都划给齐王韩信，韩信本是故楚王国人，人情之常，当然希望他的领土包括他的故乡。假如你舍得分割这些土地，西楚败亡在即。”刘邦立即依照张良建议。不久，韩信率领大军，前来会合。

汉王刘邦胜利凯旋，路经定陶 （山东省菏泽市定陶区） ，突然闯进韩信大营，夺取他的印信，立即把齐国 （韩信） 部队，纳入自己控制 （这是第二次夺取韩信的印信和军队，可看出刘邦对韩信一百个不放心。所谓“解衣推食”，不过一种权术，不是爱，更不是友情）。

春季，正月，刘邦改封齐王韩信当楚王，指定淮河以北作为采邑，首府下邳 （江苏省睢宁县北）。

前二〇一年，冬季，十月，有人向西汉王朝 （中国历史上共有八个汉，史称刘邦这个汉为西汉，以别于以后的玄汉、东汉、蜀汉、成汉、南汉、后汉、陈汉） 皇帝 （一任高祖） 刘邦 （本年五十六岁） ，告发楚王韩信叛变，刘邦询问各级将领如何反应，大家慷慨激昂说：“立即发动攻击，埋掉那瘪三。”刘邦沉默，不再说话。又问陈平，陈平说：“有人告发韩信叛变，韩信知道不知道？”刘邦说：“不知道。”陈平说：“陛下手下的精兵，比楚国 （韩信） 的精兵如何？”刘邦说：“比不上。”陈平说：“陛下将领中，指挥大兵团作战能力有没有超过韩信的？”刘邦说：“没有。”陈平说：“士兵不如韩信的精，将领又没有韩信的能，而出动大军，岂不是逼他武装对抗？我替陛下担心。”刘邦说：“那该如何才好。”陈平说：“古代天子，常到各地视察，会晤封国国君。我建议：陛下不妨宣称前往云梦 （湖北省安陆市南） 游览，在陈县 （河南省周口市淮阳区） 接见各国王侯。陈县属楚国管辖，韩信以为天子不过是出来游逛寻乐，不会有什么重要大事，不可能提防，一定前来晋谒，到时侯把他逮捕，一个武士就可办到。”刘邦接受。于是派出使节到各封国，命他们到陈县相聚，诏书上说：“我将前往云梦一游。”使节出发后，刘邦跟着出发。

韩信接到诏书，怀疑恐惧，不知道怎么处理，有人建议说：“事到如今，只有把钟离眜杀掉，再去晋谒，皇上才会高兴。皇上高兴，才不会有事。”韩信只好牺牲钟离眜。

十二月，刘邦到达陈县，各封国国王也都陆续到齐。韩信带着钟离眜的人头晋见。刘邦看过人头，命武士把韩信绳捆索绑，单独囚禁到一辆槛车上。韩信这时候才发现落入圈套，叹息说：“果然像人们预料的：‘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敌国破，谋臣亡。’而今天下已经平定，我固然应死。”刘邦说：“抱怨有什么用，有人告你谋反！”把韩信戴上脚镣手铐，押解西返 （不再提云梦之事） 。下令大赦 （安抚韩信部下） 。

田肯上奏章祝贺，说：“陛下逮捕韩信，又建都秦中 （关中） 。秦中 （关中） 形势，最是险要，靠山面河 （黄河） ，地理条件十分优越。封国如有叛乱，出兵东下，好像在屋顶上拿水瓶往下倾泻，没有人可以阻止。而齐国 （山东省） 东有琅邪 （山东省青岛市黄岛区） 、即墨 （山东省平度市） 的富饶，南有泰山的屏障，西有浊河 （即黄河，黄河浑浊，故又称浊河） 的天堑，北有渤海的海盐利益。方圆二千华里，战士可征集到百万之众，那是东方的秦王国。除非是皇上的亲儿子、亲弟弟，千万不可封他齐王。”刘邦说：“好极。”赏赐黄金五百斤。

刘邦回到洛阳，把韩信释放，改封淮阴侯。韩信知道他获罪的原因，不是谋反，而是刘邦对他的军事天才由衷恐惧。于是经常称病，不去朝见。平常家居，也恍然若失。对于跟周勃、灌婴居于同一等级官位行列，有一种难言的羞愧。有一次，去拜访将军樊哙，樊哙在迎接他和送他离去时，都用最尊敬的跪拜礼节，自己称“臣”，说：“想不到大王肯亲来看臣。”触起感慨，出门后，笑说：“再也想不到会跟樊哙混在一起。”

刘邦曾经跟韩信讨论将领们的指挥能力。刘邦问：“你看我能带兵多少？”韩信说：“不能超过十万。”刘邦说：“你能带兵多少？”韩信说：“多多益善——越多越好！”刘邦笑起来说：“那你怎么被我控制？”韩信说：“你虽然不能统御士卒，却能统御将领，所以我才成为陛下的俘虏。而且，你的聪明才智，属于‘上天授予，不是人力可及’类型！”

前一九七年，最初，刘邦任命阳夏侯陈豨当封国宰相 （相国） ，代表中央，监护赵国和代郡 （河北省蔚县） 跟匈奴汗国 （王庭设蒙古国哈拉和林市） 接壤地带的边防军。陈豨出发前，向淮阴侯韩信辞行。韩信拉着他的手，屏退左右随从，在院中散步，仰天叹息，说：“我可以不可以告诉你心腹的话？”陈豨说：“请将军吩咐。”韩信说：“你驻防的地方，集结了天下最精锐的部队。而你，又是皇上 （刘邦） 最信任的将领。如果有人打小报告说你背叛，皇上绝对不会相信。可是，再有人打第二次小报告，皇上就可能起疑。等接到第三次小报告，他一定勃然大怒，亲自率军征讨。到时候，我为你在中央政府发动，天下大事，就在掌握之中。”陈豨素来佩服韩信，对他的话完全相信，回答说：“我接受你的指示。”

陈豨一向羡慕故魏王国 （首都大梁） 信陵君魏无忌宾客盈门。后来，陈豨当上宰相，并监护强大的边防军，接事之前，先请假回家省亲，经过赵国 （首府邯郸） ，仅宾客们的车队，就有千余辆之多，邯郸城里政府招待所全部住满。

新到任的赵国宰相周昌，要求入朝。到长安后，向刘邦报告，指出：宾客既如此盛大，而陈豨率领大军，在边疆数年之久，恐怕发生变化。刘邦派人到前方，调查陈豨宾客们在代郡 （河北省蔚县） 为非作歹的劣迹，每每牵连到陈豨。

于是陈豨恐慌，而这时候，投奔匈奴汗国的韩王韩信，派亲信王黄、曼丘臣，向陈豨游说引诱。不久，太上皇刘执嘉 （刘邦的爹） 逝世，刘邦派人征召陈豨。陈豨声称有病，不敢回来。

九月，陈豨跟王黄结合，公开叛变，自称代王，夺取赵国、代郡土地。刘邦亲统大军北征，到赵国首府邯郸，一看平静无事，大为高兴，说：“陈豨这小子，不知道占领邯郸，却去据守漳水 （源出山西省长子县，流经河北省邯郸市） ，我晓得他真是无能之辈。”

周昌建议：常山郡 （恒山郡，河北省正定县） 共有二十五县，竟有二十县失守，应该诛杀郡长 （守） 跟民兵司令 （尉） 。刘邦说：“郡长、民兵司令谋反了吗？”周昌说：“没有。”刘邦说：“这是他们的力量不够，有什么罪？”下令周昌选拔赵国可能当将领的壮士，召见四个人，诟骂说：“他妈的，你们这些瘪三，可想当将军？”四个人又惭又惊，伏在席垫上不敢抬头。刘邦各封他们一千户人家，任命他们带兵。侍奉在左右的官员抗议说：“自从当年到蜀郡 （四川省成都市） 、汉中郡 （陕西省汉中市） ，后来又跟西楚王国 （项羽） 交战，陛下从没有一次赏过这么多人，今天却一下子就封了四个，他们有什么功劳？”刘邦说：“这你就不知道了，陈豨叛变，赵国、代郡全部沦陷，我征调天下各封国的军队，没有一个人来，只能靠邯郸这些地方部队。为什么吝啬四千户人家，不用以勉励赵国子弟？”左右佩服说：“陛下想法，至善至美。”

刘邦得到情报，陈豨手下将领，都是商人出身，笑逐颜开说：“我知道怎么办了。”派人用重金行贿，陈豨所属的部将，纷纷归降。

前一九六年，西汉大破陈豨军团，陈豨大军溃败。淮阴侯韩信声称有病，没有追随刘邦出征，秘密派人前往陈豨处，指示机宜。韩信准备跟他的侍卫官 （家臣） ，乘夜假传圣旨，大赦做劳工的囚犯，跟被判罪充当官府奴隶的囚徒，集结他们，攻击皇后吕雉和太子刘盈。部署已经完成，只等陈豨方面回音，恰好韩信的一位随从 （舍人） 得罪了韩信，韩信把他囚禁，打算杀掉。

春季，正月，那位随从 （舍人） 的弟弟向皇后吕雉告发韩信叛变阴谋。吕雉想召见韩信，又考虑韩信可能拒绝，跟宰相 （相国） 萧何磋商，于是宣称：皇帝 （刘邦） 派使节来，陈豨已死，侯爵们和高级官员，都到金殿祝贺。萧何告诉韩信说：“你虽然有病，也应该勉强去一趟。”韩信一进宫，吕雉立即命武士把韩信捆绑，就在长乐宫悬钟的房中处决。韩信临死时，叹息说：“我后悔不听蒯彻的话，竟被一个女人欺骗，岂不是天意！”为了根绝后患，吕雉下令屠灭韩信三族 （父族、母族、妻族）。

刘邦回洛阳，得知韩信已被屠杀三族，心中大喜，但回顾前情，又感怜惜，问吕雉说：“韩信死时，说了些什么话？”吕雉说：“他说他后悔没有采用蒯彻的计谋。”刘邦说：“我晓得蒯彻，一个能言善道的齐国 （首府临淄〔山东省淄博市东临淄区〕） 知识分子。”

刘邦下令齐国 （刘肥） 逮捕蒯彻。蒯彻被押解到长安 （陕西省西安市） 后，刘邦问他：“是你教韩信谋反？”蒯彻说：“当然，正是我教他。可惜韩信这个白痴，不采纳我的谋略，以致落得今天这种悲惨的结局。如果听我的话，你怎么能够得逞？”刘邦鼻孔冒烟，大叫：“煮死他。”左右正要动手，蒯彻说：“天大的冤枉，我竟受烹刑。”刘邦说：“你教唆韩信谋反，有什么冤枉？”蒯彻说：“秦政府失掉了它的鹿 （鹿，比喻政权） ，天下英雄豪杰，共同追逐捕捉，有能力而双脚跑得快的人，先得到它。盗跖 （春秋时代著名大盗） 的狗，对着伊祁放勋 （尧，儒家童话中最好的君王） 汪汪乱叫，不是伊祁放勋不好，而是狗只忠于它的主人。在那个时候 （前二〇三年） ，我只知道有韩信，不知道有陛下。而且天下英雄豪杰，磨刀擦枪，想当皇帝的多得很，只限于能力，办不到罢了，难道全都煮死？”刘邦泄气说：“好吧，放掉他。”

二、梁王彭越

前一九六年，刘邦出征陈豨的时候，征召梁国 （首府定陶〔山东省菏泽市定陶区〕） 部队，梁王彭越声称患病，仅派一位将领率军前往邯郸会合。刘邦又气又怒，派使节责备他，彭越害怕起来，准备亲自去长安 （陕西省西安市） 晋见道歉。他的一位将领扈辄说：“这可要考虑，大王 （彭越） 最好不去。受到责备才去，去就落入圈套，不如动员军队，索性叛变。”彭越不肯这样做。

梁国 （首府定陶） 交通部长 （太仆） 犯罪，逃亡到长安，检举彭越跟扈辄谋反，刘邦派人乘彭越不备，把彭越逮捕，送到洛阳囚禁。有关单位审讯的结果，认为谋反的证据已经确实，应依照法律谋反条款治罪 （屠灭三族） 。刘邦开恩，特别赦免，撤销爵位，贬作平民，放逐到蜀郡 （四川省成都市） 青衣 （四川省雅安市名山区北）。

彭越被押解西行，走到郑县 （陕西省渭南市华州区） ，遇到杀星。恰巧皇后吕雉从长安回洛阳，在道途中，二人相见，彭越向吕雉痛哭流涕，声明他清白无辜，不敢盼望复爵，只敢请求放逐到故乡昌邑 （山东省巨野县东南大谢集镇） 。吕雉满口答应，并带着他折返洛阳。

当彭越正庆幸获得一线生机，感谢吕雉恩重如山之际，吕雉警告刘邦说：“彭越是英雄人物，把他安置在蜀地 （四川省） ，恐怕后患无穷。为什么不乘机杀掉他？我特地把他带回来。”刘邦同意，于是吕雉找到一位彭越的随从 （舍人） ，教他检举彭越又要谋反。司法部长 （廷尉） 王恬开，奏请处“族刑”。刘邦批准。

三月，行刑，斩彭越，屠三族，在洛阳城外集中处决。西汉政府下令，有人胆敢收殓彭越尸首的，一律治罪。梁国 （首府定陶） 国务官 （大夫） 栾布，正好出使齐国，回到洛阳 （河南省洛阳市东白马寺东） ，就在彭越人头之下，简报他出使经过，然后焚香祭拜，放声大哭。官员把栾布抓住，上奏刘邦。刘邦召见栾布，破口大骂，要烹杀他。正要把他投到沸腾的巨锅里时，栾布回头告诉刘邦：“我想说一句话再死。”刘邦说：“好吧。”栾布说：“当陛下在彭城 （江苏省徐州市） 被困，在荥阳 （河南省荥阳市） 、成皋 （河南省荥阳市西北汜水镇） 之间战败，项羽所以不能向西穷追的缘故，因为彭越大军驻屯故魏王国 （河南省东部） 土地，跟汉王国结盟，共同打击西楚。当时，彭越稍一偏向西楚，汉王国就会破碎。而跟汉王国站在一边，西楚也会破碎。而且，垓下 （安徽省灵璧县东南） 会战，如果不是彭越参与，项羽不会覆灭。等到天下已定，彭越受封王爵，也要传之万世。想不到只为了一次征兵不到，彭越正好卧病在床，不能亲行，陛下就疑心他谋反。事实上彭越并没有谋反，陛下更用芝麻绿豆的小事，屠灭三族，我恐怕所有功臣，都会寒心。而今彭越大王已去，我生不如死，请继续你的烹刑。”刘邦下令赦免，任命栾布当民兵司令 （都尉） 。

三、九江王英布

前二〇五年，刘邦困居下邑 （安徽省砀山县） ，束手无策，问他的幕僚说：“我打算放弃关东 （函谷关以东，即中原） ，让给能击破西楚的人物，谁有这种力量？”张良说：“九江王英布，是西楚的枭将，跟项羽之间，互相猜忌。彭越则跟齐国 （田广） 联合，在故魏王国土地上，背叛西楚。这两个人，可以立刻派上用场。而大王麾下，只有韩信一人，可以担任这件大事，独当一面；假如你放弃关东 （函谷关以东） ，把关东交给他们，西楚王国势必破碎。”

最初，项羽攻击齐国 （田荣） ，向九江王英布征调军队，英布声称有病在身，不能亲行，只派了一位将领，率领几千人前往。等到汉军攻破彭城 （江苏省徐州市） ，英布继续声称病还没有痊愈，拒绝发兵入援。项羽心里怨恨，几次派遣使节去六县 （安徽省六安市） 质问，并且要英布前往彭城 （江苏省徐州市） 相见。英布大加恐慌，不敢应命。项羽在北方有齐国、赵国 （赵歇） ，西方有汉王国 （刘邦） ，都是大的忧患，只剩下九江王英布站在他这一边，项羽又欣赏英布的才能，打算亲近结交，所以百般容忍。

刘邦从下邑 （安徽省砀山县） 移驻砀县 （河南省永城市东北） ，再前进到虞县 （河南省虞城县） 。环顾他左右那些臣僚，生气说：“像你们这些人，没有一个可以讨论天下大事的。”礼宾官 （谒者） 随何说：“大王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刘邦说：“我想请一个人替我出使六县 （安徽省六安市） ，说服九江王 （英布） 背叛西楚。只要把项羽牵制几个月，我就有百分之百把握，取得天下。”随何说：“这项任务，请交给我。”刘邦派二十人当随何的随从前往。

前二〇四年，汉王国 （刘邦） 使节随何，抵达六县 （九江国首府，安徽省六安市） ，九江王王府膳食官 （太宰） 负责接待，过了三天，仍不能晋见九江王英布。随何告诉膳食官说：“大王所以不肯接见我，原因很简单，准认为西楚王 （项羽） 强大，汉王 （刘邦） 弱小。然而，我正是为这件事，来向大王作一分析。假使能给我一个机会，我说得合理，大王一定乐于垂听；我说得不合理，满可以把我和二十个随从，绑到九江 （安徽省六安市） 街头处决，更足以证明大王厌恶汉王 （刘邦） ，而效忠西楚。”膳食官向英布报告，英布遂召见随何。

随何说：“汉王 （刘邦） 派我晋见大王，实在不明白大王跟西楚霸王，怎么这等亲近？”英布说：“他是领袖，我是部下，我面向北方侍奉他。”随何说：“大王跟项羽，原来一样的都是臣僚。而今却面向北方侍奉他，当然是认为西楚强大，可以得到保护。好吧，问题就发生在这里。项羽攻击齐国 （田广） 时，亲自背着构筑工事的木板，身先士卒，冒险犯难。大王就应动员你全国军队，亲自率领，作为西楚兵团的前锋。可是你仅仅派了四千人前往助战，一个面向北方侍奉人的人，难道竟是这个样子？汉王攻陷彭城 （江苏省徐州市） ，项羽还没有离开齐国之前，以大王的立场，就应该出动全军，北渡淮河，反攻彭城。可是你拥兵一万有余，并没有派一个人出去，袖着手隔山观虎斗，对于一个保护自己的领袖，难道竟是这个样子？大王虚情假意，只在表面上嚷嚷效忠西楚，就想得到实质上的雄厚利益，我不认为你会如此。不过，我也了解，大王所以不敢明目张胆地背弃他，是考虑到西楚王国强，而汉王国弱。但你并没有深思：西楚兵力虽强，天下人却认定他们不义，主要的是撕毁盟约 （先入关的当王） ，和谋杀义帝 （芈心） 。现在汉王联合各国，退守成皋 （河南省荥阳市西北汜水镇） 、荥阳 （河南省荥阳市） ，拥有从蜀汉运来的丰富粮草 （蜀，四川省。汉，汉中郡，陕西省南部） ，壕沟深广，营垒坚固，分兵据守沿边险要。西楚兵团深入敌国八九百华里 （西楚首都彭城距荥阳航空距离三百七十公里） ，老弱残兵要从千里以外，转运辎重，而汉军坚守不动，西楚大军立刻陷于进不能进、退不能退的苦境，所以说，西楚军事力量，不足仗恃。假如西楚战胜汉军，则各封国都会恐惧，互相援救；在这种情形下，所谓西楚强大，那强大恰恰为他招来天下各国的攻击。西楚王之不如汉王，至为明显。大王不结交万无一失的汉王，却把自己托付给危机四伏的西楚王，使人感到困惑。但我的意思并不是说，仅靠九江国 （英布） 的部队，就能够把西楚消灭。而只是说，大王如果背弃西楚王，项羽必然被你羁绊，暂时不能对汉王发动大规模攻击。只要几个月工夫，汉王就可有充裕的时间，底定天下。我就追随大王，仅带一把佩剑，单身回到汉王国，汉王势必割地分封。何况九江国本来就是大王的封地，当然物归原主。”英布大喜说：“我接受你的指示。”秘密承诺背弃西楚，但对外还不敢泄露。

这时，西楚王国的使节正在九江 （安徽省六安市） ，住在招待所，催促英布出兵。随何决定逼迫英布表明态度。趁他们在厅堂议事时，随何直闯而入，坐在西楚使节的上方尊位，说：“九江王 （英布） 已经归附汉王国，西楚怎么还来催促发兵？”事出仓促，英布一时呆在那里，西楚使节一看发生变化，立刻起身告退。随何遂对英布说：“事情既然决定，就应该把西楚使节杀掉，莫让他们回去报信，然后迅速投奔荥阳 （河南省荥阳市） ，跟汉王结盟，合力同心。”英布说：“一切听你的。”下令处决西楚使节，出军北上，向西楚发动攻击。西楚政府派大将项声、龙且迎战。缠斗几个月，九江军大败。英布打算率领残军投奔荥阳，又恐怕西楚兵团追上把他杀掉，于是，抛弃他的部队，跟随何改穿平民服装，单人匹马，从小路投奔刘邦。

十二月，英布抵达荥阳 （河南省荥阳市） 时，刘邦正张开两腿，在那里洗脚，大模大样，传唤英布晋见。英布既是名将，又是封王，忍受不了这种羞辱，勃然大怒，后悔不该做这样的抉择，恨不得自杀。可是，等到了招待所，却景象大变，一切设施，包括帐幕、饮食、随从，都跟刘邦完全一样，又不禁大喜过望。

于是，英布派人到九江 （安徽省六安市） 接运眷属，而西楚王国 （项羽） 已派大将项伯，收容九江的残兵败将，把英布的妻子儿女，尽数屠杀。英布派出的使节辛苦召引，总算集结到一些老友、臣僚，率领数千人回来。刘邦再拨一部分部队给英布，请英布据守成皋 （河南省荥阳市西北汜水镇） 。

前一九六年，秋季，七月，淮南王 （首府六县〔安徽省六安市〕） 英布叛变。

最初，韩信被杀，英布已经恐慌，及彭越被杀，刘邦下令把彭越的尸体剁成肉酱，分别送给各封国。使节到了淮南 （首府六县） ，英布正在郊外打猎，看见肉酱，既悲又惧，遂秘密调兵遣将，准备其他郡县有什么紧急情况时，即行发动。

英布最心爱的一位姬妾有病，到医生那里诊治。医生家跟高级国务官 （中大夫） 贲赫对门而居，贲赫送了一份厚礼，就到医生家陪那位姬妾饮宴。英布认为二人必有奸情 （他们可能有奸情，但也可能只是贲赫要拍宠姬的马屁） ，打算逮捕贲赫。贲赫得到消息，仓促逃走，乘坐政府驿车，直奔长安，检举英布反形已露，请求在他还没起兵之前，把他诛杀 （明明是男女之间的纠纷，却控以谋反，在专制政治下，只有这顶铁帽才报得了私仇，即令对手是王爷，也招架不住） 。

刘邦看到贲赫的检举书，告诉宰相萧何，萧何说：“英布不会这样，恐怕是仇家陷害。最好先把贲赫囚禁，派人前往淮南国 （首府六县） 调查。”英布发现贲赫逃走，并且已经上书政府，怀疑揭发他的叛变秘密。不久，中央政府的使节前来查询，查询的结果，又对自己不利。于是一不做，二不休，先屠杀贲赫全家，然后起兵叛变。

刘邦接到正式报告，立即释放贲赫，任命他当将军。召集将领们商谋对策，大家异口同声说：“出兵攻击，坑杀那小子，他有什么本领？”汝阴侯夏侯婴，召请故楚王国宰相 （令尹） 薛先生 （名不详） ，向他请教。薛先生说：“英布当然会叛变。”夏侯婴说：“皇上 （刘邦） 把土地封给他，把王爵加给他，他为什么还要这样做？”薛先生说：“前些时杀韩信，过些时又杀彭越。韩信、彭越、英布三人，对国家对皇上 （刘邦） 的功劳一样、贡献一样。二人已死，英布自会怀疑该轮到他了，所以非反不可。”夏侯婴报告刘邦，刘邦召见薛先生，向他请教。薛先生说：“英布叛变，一点也不奇怪。假使英布用上等谋略，山东 （崤山以东） 地区不会再属汉政府。用中等谋略，胜败之数，不可预料。用下等谋略，陛下可以靠着枕头，安安稳稳睡觉。”刘邦问：“什么是上等谋略？”薛先生说：“向东夺取吴郡 （江苏省南部） ，向西夺取故楚王国土地 （河南省南部） ，再夺取故齐王国 （山东省东部） ，跟故鲁国 （山东省西南部） 土地。号召燕国 （河北省北部） 、赵国 （河北省南部） ，然后固守，不再进攻，山东 （崤山以东） 便会完全脱离。”刘邦问：“什么是中等谋略？”薛先生说：“向东夺取吴郡，向西夺故楚王国土地，吞并故韩王国 （河南省中部） 跟故魏王国 （河南省北部及东部） 。占领敖仓 （河南省荥阳市北敖山粮仓） ，取得粮秣，封锁成皋 （河南省荥阳市西北汜水镇） 。双方相峙，成败在两可之间。”刘邦问：“什么是下等谋略？”薛先生说：“向东夺取吴郡，向西夺取下蔡 （安徽省凤台县） 。然后把重要物资，转运到大后方故越王国 （浙江省） 土地，南方跟长沙王 （首府临湘〔湖南省长沙市〕） 吴芮结盟。这时候，陛下可以安枕，平安无事。”刘邦问：“英布将用哪种谋略？”薛先生说：“下等。”刘邦问：“你怎么知道？”薛先生说：“英布本是骊山 （陕西省西安市临潼区东南） 的一个囚徒，爬到封王高位，眼光短浅，只顾身前，不顾身后，看不到远景，而只求自保，所以必然采取下等谋略。”刘邦说：“好极。”封薛先生千户人家。下令撤销英布封爵，改封儿子刘长当淮南王 （首府改设寿春〔安徽省寿县〕） ，接替英布。

这时，刘邦已经有病，打算派太子刘盈出征。太子宾客庾宣明 （东园公） 、朱晖 （绮里季） 、崔广 （夏黄公） 、周术 （甪〔lù〕里先生） ，拜访建成侯吕释之，说：“太子 （刘盈） 担任最高统帅，功劳再大，官位不能再升。可是万一失败，则灾难从此开始。你应该火速晋见皇后 （吕雉） ，找一个恰当机会，向皇上 （刘邦） 哭泣求情，告诉皇上：‘英布是天下猛将，又精于作战。而各位将领，跟你都是平辈，教太子统御他们，跟教绵羊驱使狼群，有什么分别？他们可能不接受命令。而且一旦英布得到消息，战鼓西行，谁能抵御？你虽然有病，仍请勉强一行，用一种特制的软车，躺在那里指挥，将领们就不敢不尽全力。你虽劳苦，可是为了你的妻子儿女，只有强打精神。’”吕释之当夜去见吕雉，吕雉找个机会向刘邦哭诉，把四人的话，照说一遍。刘邦说：“我早就知道那小子不能办事，当老子的只好自己出马。”

刘邦御驾亲征，率军出发。高级官员都留守长安，送别霸上 （陕西省西安市东灞河畔） 。留侯张良也有病，勉强起床，送到曲邮 （陕西省西安市临潼区北） ，见到刘邦，说：“我本应该随从大军，只因病重，不能如愿。楚国人 （英布的淮南国是故楚王国土地） 反应敏捷，彪悍善战，请你尽量避免跟他对决。”建议给太子刘盈加一个将军的头衔，统御关中 （陕西省中部） 所有的武装部队。刘邦拜托，说：“子房 （张良别名） ，你虽然有病，但还是拜托勉强躺在家里照顾我儿子吧。”这时，叔孙通当太子师傅 （太子太傅） ，张良兼太子教师 （太子少傅） 。征调上郡 （陕西省延安市） 、北地 （甘肃省庆阳市西峰区） 、陇西 （甘肃省临洮县） 三郡地方民兵，跟巴蜀 （四川省、重庆市） 正规政府军，以及首都长安警备区司令 （中尉） 所属的警备部队三万人，充当太子禁卫军，驻屯霸上 （陕西省西安市东灞河畔） 。

英布最初起兵时，对他的将领们说：“刘邦已经老了，一定不能亲来，只有派他的将领们出征。将领群中，唯有韩信、彭越，而今都已去世，其他的人，我不在乎。”这才决定发动。果如薛先生预料，他先行向东攻击荆国 （首府吴县〔江苏省苏州市〕） ，荆王刘贾逃走，死于富陵 （江苏省淮安市洪泽区西北） 。英布遂合并荆国武装部队，北上，渡过淮河，攻击楚国 （首府彭城〔江苏省徐州市〕） ，楚王刘交发兵在徐县 （江苏省泗洪县南） 跟僮县 （安徽县泗县东北） 阻截，分为三个据点布防。有人向楚军司令建议：“英布是沙场老将，人们对他，一向畏惧，而且《兵法》上说：‘封国的国君在自己领土上作战，称为“散地” （官兵不必拼死，战稍不利，大家一哄而散，各投亲友） 。’而今把大军分割三处，只要一处失败，其他两军跟着也就崩溃，怎么能互相援救？”楚军司令坚持己见。

英布军先攻破一个据点，果然，楚军完全瓦解。英布在肃清后方之后，率大军西进。

前一九五年，冬季，十月，西汉王朝 （首都长安〔陕西省西安市〕） 皇帝 （一任高祖） 刘邦 （本年六十二岁） 跟英布在蕲县 （安徽省宿州市南蕲县镇） 西方遭遇，英布军队全是精锐。刘邦在庸城 （蕲县西） 固守营寨，看见英布军阵地，跟项羽军阵地仿佛相似，心里有点畏惧。二人遥遥相望，刘邦说：“你何苦叛变？”英布说：“什么叛变？我只是想当皇帝罢了。”刘邦冒火，破口大骂，纵兵进击。双方大战，英布军不能支持，向后撤退，渡过淮河后，再布阵反扑，再败，再撤退，数次之后，全军溃散。英布只好率领亲军一百余人，逃向长江以南。刘邦指派将领追击。

西汉政府追击英布的将领，在洮水 （今地不详） 南北两岸，跟重新集结的英布残军会战，英布军再大败，最后彻底瓦解，不能再行集结。英布从前跟长沙王吴芮情谊至笃，又有婚姻之好 （英布是吴芮的女婿） 。这时吴芮已死 （前二〇二年） ，儿子吴臣继承老爹长沙王 （首府临湘） 的王位，吴臣派人向姐夫英布保证，愿跟他一同逃亡南越 （首府番禺〔广东省广州市〕） 。英布信以为真，随着使节前往长沙国首府临湘 （湖南省长沙市） ，路经番阳 （江西省鄱阳县） 时，番阳人 （姓名不详） 在兹乡 （鄱阳县境） 民家，击杀英布。 eUqkKAJ8yPwQZ6xdZEbJGB29g9xdUo9QOMpa7Y78CPefb5W8zxZJN2BM1ppd/0VF