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眼皆是漫无边际的一片黄。
少年一袭白衣,在广阔无垠的沙漠中,犹如一只在热锅里腾挪的白蚁。
他用力托了一把背上的小女孩,腾出只手擦了擦额角瀑布似的汗水。
他已经背着女孩在这沙漠里走了很久,今天是第四日。
女孩在他背上睡得昏昏沉沉,一双胖乎乎的手圈在他的脖颈上,是一个依恋的姿势。
背上的分量对他来说并不构成负累,自小习武让少年长了一身蛮牛似的力气,背个胖丫头也像背根稻草。
真正让他煎熬的,是饥渴和未知带来的恐惧。
三天三夜,他滴水未进,胃脏已经由最初的空虚变成了现在的麻木,喉咙带着一如既往的灼烧感,让少年觉得自己像搁浅在河床上的一条濒死的鱼。
除此之外,他也并不知自己走的方向是否正确。沙漠何其广袤,东南西北皆是一样的景致,极易让人迷失方向。
少年一路走一路停,照着父亲教自己的法子,通过星辰和太阳辨认方向,一路向南。
但三天三夜过去了,他依然没能走出沙漠。
头顶骄阳高悬,白光灼得人眼生疼,少年低叹了一声,不由得有些泄气。
突然,他的耳尖动了动。
有风声!
沙漠里起风并不是什么好事,因为这意味着沙暴将随之而至。
少年当机立断地拔腿就跑,才刚刚带着小女孩躲到一个沙丘背风处,狂风便席卷而来。
刹那间,黄沙漫天。
原本在背上的女孩此刻已经被少年紧紧地护在怀中,呼啸的风声将她惊醒,她迷蒙着眼睛朝少年看去。
“十七哥哥。”
被唤作“十七”的少年简短地应了一声:“嗯。”
“我们到了吗?”
十七随口哄道:“快了。”
这已经是他说的第八十七遍“快了”。
女孩舔了舔干枯起皮的嘴唇,清亮的眼眸里浮起一丝向往。
“好想吃牛乳糕啊。”
“那是什么?”
女孩瞪大了眼:“十七哥哥竟然不知道牛乳糕?”
糯米里兑入牛乳,再添些桂花,用小火慢慢熬制,一份牛乳糕便横空出世,入口绵密甜软,糯米夹杂着牛乳的香甜和桂花的清香,相得益彰。
女孩认为这是天底下最好吃的东西,可十七哥哥居然不知道。
她捏紧拳头,信誓旦旦地许诺:“十七哥哥,我以后一定带你去吃。”
十七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牛乳羊乳什么的他根本没放在心上,现下他关心的只有这场沙暴究竟何时结束。
怀中的女孩体力不支,终是又昏了过去,嘴里还断断续续念叨着“渴”。
十七熟门熟路地从袖中掏出一把小刀。这把刀刀刃弯曲,刀身极细,不过一指宽,刀柄由黄金制成,上面缀满了五色珠宝,是他从匈奴疯狗手中抢来的。
他撸起袖子,拿着小刀在手臂上一划,血液汩汩冒出来,他连忙将手凑到女孩唇边。
“牛乳糕是没有,你就将就一下。”
女孩就像一只初生的小羊羔,抱着他的手臂开始吮吸起来。
一顿喝完,她的嘴上也沾上了血液,十七拿袖子为她揩去,自己手臂上的伤口倒是管也不管。
饱餐过后,女孩带着满脸餍足睡去,还在无意识呓语:“爹……娘……”
明知她听不见,十七还是安慰道:“放心,我定能将你安全送到你爹娘身边。”
话音刚落,沙暴终于平息,十七脸上还未来得及露出笑意,就看到黄沙之后,有着绰绰黑影。
雪银弯刀,黑铠高马。
是匈奴疯狗。
少年眉心骤紧,左手悄然握紧了小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