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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天
葬礼
2010年5月17日 吉维尼公墓

17

下雨了,每当吉维尼有葬礼的时候,都会下雨。

雨点儿细腻而冰冷。

我独自一人站在坟前,雨水将周围的土地翻新了一遍,使得这里的背景看起来如同废弃的工地。雨水滚落成小泥珠,弄脏了新刻的大理石墓碑——“致我的丈夫。1926—2010”。

依托灰色的混凝土墙边,我找到了一点儿安全感。墓地修在很高的地方。吉维尼的墓地修建在教堂后面的山丘侧面,坐落在一块平台上。墓地是一层一层慢慢展开的,死去的人渐渐吞噬了这片山丘。那些名声显赫的人、富人和获得过某些荣誉的人,会被安葬在山丘的低处,更靠近教堂、更靠近村庄、更靠近莫奈。

总之,都是一些好地方!

这个是绝对不会弄混的,大家会把社会名流的墓穴集中到一起,那些文学艺术支持者、收藏家和画家会或多或少地捐一笔钱,将他们安葬在这里,好让他们永生。

这群傻瓜!

他们这样做,就像是在月圆之夜为鬼神们组织了一场小型晚会……我转过身去,山丘低处、墓地的另一端,他们也刚刚埋葬了热罗姆·毛赫瓦勒。那是一座漂亮的墓穴,坐落在它应有的位置上,位于范肯普家族、奥斯彻德-莫奈家族和博迪家族之间。整个村庄的人都来了,或者说几乎整个村庄的人都来了,足有一百人。大家都穿着黑色的衣服,没戴帽子,打着雨伞。

一百多人,外加我,只不过我是独自一人站在墓地的另一端。如果死去的是一个老头儿或老太太,才不会有人在意呢。总之,只有英年早逝的人,才会有人为你悲泣。即便你是流氓恶棍,也要早早离开人世,才会有人为你扼腕叹息。用了不到半个小时,神父就将我丈夫的葬礼草草了事了。这个神父是来自加斯尼的年轻人,我以前从未见过他。而毛赫瓦勒却由来自埃夫勒的主教为他主持葬礼!这可能是他妻子给他托的关系吧……他的葬礼进行了两个小时。

我看到您来了,或许您觉得有点儿奇怪。同一场雨、同一片墓地的两场葬礼,只相距几十米远。在您看来,这样的巧合是不是有点儿让人心烦意乱?有点儿过于夸张?请您相信一点,唯一的一点:在这一系列的事件中,没有一件事是巧合,没有一件事是意外。恰恰相反,每个事件都处于它自身的位置,发生在合适的时机。这起错综复杂的案件的每一个环节,都是经过精心安排的。相信我,我可以对着我丈夫的坟墓发誓,没有什么能够阻止它。

我抬起了头,相信我。从高处俯瞰,这幅景色真是值得一看。

帕特里夏·毛赫瓦勒跪在丈夫的坟前,泣不成声。斯特凡妮·迪潘站在她的身后,神色凝重,她的双眼也暗淡无光。她丈夫搀扶着她,他的手臂环绕在她的髋部,面无表情,他那浓厚的眉毛和胡子都被雨水浸湿了。在他们旁边,是一群不知道姓名的人,应当是雅克·迪潘的亲友及家眷。塞内纳克警官也来了,他站在稍稍靠后的位置,离莫奈的坟墓不远。主教念完了祷告词。

草地上放着三只柳条篮子,每人手里都有一朵鲜花,需要把鲜花从墓穴的洞口扔到棺材上:蜀葵、鸢尾、石竹、丁香、郁金香、矢车菊……我从那儿经过……只有帕特里夏·毛赫瓦勒才能想出这么变态的主意,给人一种世界末日的感觉……

连莫奈都不敢……

这场葬礼精致到要在毛赫瓦勒巨大的花岗岩墓碑上雕刻一朵灰色的睡莲。

那是品位的象征……

至少,就没有阳光这一点而言,这场葬礼是失败的。吉维尼著名的阳光,没能最后一次照亮这个黑暗的洞口。即使有钱,也不是什么都能买到的。或许这就是上帝存在的证据吧。

墓穴的地面湿漉漉的。我走在坟墓旁边的小道上,脚底沿着赭石路滑动起来……当然,山丘下方的吉维尼人,没有一个穿靴子的!塞内纳克警官站在角落里,他倒是可以窃喜了,可以在那里尽情地发笑了……

我将黑纱巾裹在头上,这条纱巾早已湿透了,甚至可以拧出水来!孩子们站在稍远一些的地方。几个孩子跟父母站在一起,其他孩子自己站着,我认得其中的几个。法奈特哭着,文森站在她的身后,不敢去安慰她。他们都很严肃,让一个十一岁的孩子感受死亡,这可真够残酷的。

雨下得小一些了。

观看葬礼的时候,我想起一件怪事,那是一个一直以来都没人能解开的谜,那是我小时候的事,发生在守灵期间。一个人为他的家庭成员举行葬礼,几天后,这个男人没有任何缘由地杀死了他的一个邻居。这个谜团的关键所在,就是凶手的杀人动机。这个问题我想了几个小时……不,这个男人并不认识他的邻居……不,他并不是想复仇;不,这跟金钱没什么关系;不,这跟家族矛盾也没有关系……在黑夜里,我裹着被单思考着,整整想了一夜……

雨停了。

三个装满鲜花的篮子也空了。

雨滴轻轻落在我丈夫墓穴的大理石板上。山下的人群也终于散去了。雅克·迪潘一直搂着他妻子的腰。她长长的头发垂在胸前,遮住黑裙前方凸起的胸脯。人群从洛朗斯·塞内纳克前方经过。警官的眼睛一刻也没有离开过斯特凡妮·迪潘。

我想,正是这种贪婪的眼神,使我又想起了童年的谜团。我终于在第二天清晨想出了答案,那时我已疲惫不堪……这个男人在参加葬礼的时候,疯狂地爱上了一个陌生女子,还没等他上前搭话,这个女子就消失了。若想再次见到这个女子,只有一个办法,就是杀死出现在葬礼上的另一个人,并希望这个漂亮的陌生女子能在下一次葬礼上出现……几个小时里,大多数探寻过事件真相的人都咒骂起这桩丑闻,咒骂这种行为,骂什么的都有,但是我却没有骂。在这个故事、这桩案件里,那无法更改的逻辑让我着迷。真奇怪,我是怎么找回这段记忆的呢?这么多年来,我一直没有回想过这件事……我是说,在我丈夫的葬礼前。

最后一批人的身影也远去了。

现在我要承认,我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了。这样的场合、这样的背景,再合适不过了。

死亡将再次袭击吉维尼。

这是巫婆的咒语!

我等待着。看了看我丈夫墓穴周围松动的泥土,我几乎可以确定,今后我再也不会来这儿了,至少在我活着的时候,不会再来了。我无事可做,也没有别的葬礼可看了。几分钟过去了,或许是几个小时。

最后,我往回走去。

尼普顿乖乖地在墓地前等着我,我走上克洛德-莫奈大街。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在反射镜路灯的照耀下,沿途墙壁下的花滴着水珠。某位才华横溢的画家或许从这个雨水渐渐蒸发的村庄里拿走了什么明暗交替的东西。

小茅屋里渐渐亮起了灯光,照亮了方格窗子。我从学校门前经过,离我最近的一间屋子也亮起了灯,这幢房子的天窗是圆形的,带隔层,有屋檐。这是斯特凡妮和雅克·迪潘的屋子。当他们在拧自己衣服上的水的时候,他们会做些什么、说些什么呢?

我想,您也很好奇吧,您也想爬到屋顶去监视他们吧。但是这一次,很抱歉,我可当不成黑老鼠了,因为我不会爬屋檐。

我只是在几秒钟里放慢了脚步,随后又继续向前走去。

18

洛朗斯·塞内纳克小心翼翼地在黑暗中走着,只有脚踩砾石的摩擦声才会让他有些安全感。他乖乖地按照西勒维奥·贝纳韦德的“吩咐”,毫不费力地找到了助手的家:沿着厄尔省的山谷一直走到科契尔,走过通往教堂的桥,再沿着道路左边走上来。他的家是村里22点过后唯一一户还亮着灯的。塞内纳克停好摩托车,那是一辆悍虎T100。他打开前车灯,确认了一下信箱上的名字,随后,将摩托车停放在两个花坛之间。接下来的事情可就麻烦了:前方五十米的距离,既没有门铃,也没有灯光,只有一条砾石小道和建筑物的影子。所以,他胡乱地向前迈着步……

“哎哟!”

塞内纳克在黑暗里叫了一声,他的膝盖撞在了砖墙上。这堵墙不足一米高,就在他面前。他摸索着,摸到了冰冷的石头、铁栏杆和些许灰尘。他明白自己撞在了一个烧烤架上。一束光线从远处照了过来,随后,一个大阳台的灯亮了起来。他的叫声会把邻居们吵醒的。西勒维奥·贝纳韦德的身影出现在玻璃门前,花园四周昏暗极了。

“老大,接着往前走,沿着砾石小路一直走,注意别碰到烧烤架。”

“好的,好的。”想到这建议来得太迟,塞内纳克低声抱怨了几句。

他走在昏暗的砾石上,又一次相信起自己的耳朵和自己的脚,按照助手的指引向前走着。在还剩不到三米的地方,他的腿结结实实地撞到了另一面墙上。警官猛地弯下身子,身体向前摔去,他的胳膊肘又狠狠地撞在另一条铁栏杆上。因为疼痛,塞内纳克再一次大叫了起来。

“老大,还好吗?”西勒维奥羞愧而担心地问道,“我都告诉您要当心烧烤架啦……”

“妈的,”塞内纳克抱怨着站了起来,“我怎么知道你家有那么多烧烤架?你家到底有多少个烧烤架?你是收集烧烤架的吗?”

“十七个!”西勒维奥肯定地说,“您说对啦,我是在收集烧烤架,是跟我爸一起收集的。”

西勒维奥暗淡的眼神将上司的满脸惊愕尽收眼底。来到走廊的时候,他还在咒骂着:

“西勒维奥,你是不是没把我放在眼里啊?”

“您怎么这样说呢,老大?”

“你真想让我相信你是在收集烧烤架吗?”

“这有什么不可以呢?您很快就会明白的,在这个世界上可能有几千个烧烤架控呢……”

洛朗斯·塞内纳克弯下身子揉了揉膝盖。

“烧烤架控?我猜这个词的含义是‘烧烤架收集者’吧?”

“对啊!反正我也不确定词典里有没有这个词。以我现在的水平,也就算是个业余爱好者吧,但是我跟您说,阿根廷有个人拥有源于一百四十三个国家的三百个烧烤架,最古老的一个可以追溯到公元前1200年。”

塞内纳克又揉了揉撞疼的胳膊肘。

“你是逗我玩儿呢,还是认真的?”

“老大,您还不了解我吗?您觉得我是能编出这种故事的人吗?您知道吗,自人类发现了火以来,世界各地的人就都开始吃熟肉啦。您想象不到,收集烧烤架是一件很有乐趣的事。没有哪个东西比烧烤架更全球化、历史更悠久啦……”

“所以,你的花园里有十七个烧烤架……这倒很正常……你说得有道理,总之,这比装饰花园的矮树有品位得多……”

“当然。有品位、有创意、有文化、装饰性强,还有……归根结底,邀请邻居们来家里玩儿也很方便……”

塞内纳克把手插进头发里,把头发向上立了立。

“我被调到了一个疯人国……”

西勒维奥笑了。

“才不是呢……我要再跟您说一遍讲奥克语地区的传统,以及清洁派教徒与塞文人的烧烤架有什么不同……”

他迈上走廊的三级台阶。

“来,进来吧老大……您这一路找得顺利吗?”

“最后二十米不太顺利,嗯!如果不看烧烤架的话,这边的风景还是挺别致的。磨坊和茅屋……”

“是的,我也很喜欢,尤其从这里站在阳台上就可以看到外面的美景。”

塞内纳克迈上最后三级台阶。

“天黑了,就什么都看不见了,”西勒维奥解释道,“但是白天的时候,景色棒极了。对了,老大,科契尔是一个挺奇特的地方。”

“比烧烤架俱乐部还奇特吗?你说说看!”

“是‘烧烤架控俱乐部’啦。但是与这个没什么关系。实际上,那里死过很多人。百年战争期间的一场大战就是在对面山坡上展开的,尸体成千上万。随后,这一幕又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中重演了。在这当中,最奇怪的是,您知道谁被安葬在后面那个教堂的陵墓里了吗?”

“圣女贞德吗?”

贝纳韦德笑了。

“阿里斯蒂德·布里昂。”

“真的吗?”

“说到底,您是不是不知道阿里斯蒂德·布里昂是谁啊?”

“是个歌唱家……”

“不,不是,您说的是阿里斯蒂德·布鲁昂。大家总把他俩弄混。阿里斯蒂德·布里昂是一位政治人物,是一个和平主义者,是唯一一个获得诺贝尔和平奖的法国人。”

“西勒维奥,你真可爱,你居然用这种方式对我进行诺曼底教育……”

他看了看亮着灯光的茅屋的木筋墙。

“咱们言归正传吧,我想,对一个普通小警察那点儿微薄的薪水来说,你这栋多功能的房子已经算是很奢华了。”

西勒维奥神气活现,是因为被上司的赞扬所触动。他抬头看了看阳台顶棚的十字钢架构,上面还缠绕着铁丝。随着时间的推进,阳台上那些没有种在方格里的葡萄树就可以沿着这些铁丝爬上去。

“您知道吗,老大,在我买下这里的时候,这里只是一片废墟,我已经买了五年多了。然后,我就修葺了起来……”

“真的吗?你都做了些什么?”

“一切……”

“不可能吧?”

“怎么不可能……这种天赋是写在基因里的。老大,您知道吗,葡萄牙人,甚至连警察,都有这种天赋。您知道吗,这是南北方的共性……”

塞内纳克哈哈大笑了起来。他脱下了皮夹克。

“您都湿透了,老大。”

“是啊,他妈的诺曼底葬礼。”

“进来吧,别愣着了,快进来擦干。”

两个男人都更喜欢待在阳台上。洛朗斯·塞内纳克把皮夹克搭在塑料椅背上,椅子因受到衣服的压力而略微向后倾斜。他自己坐在旁边的椅子上。贝纳韦德几乎在用道歉的语气说:

“这种塑料椅子很不舒服。这是我从一个表哥家拿的,正好给我救急用,它们早晚会变成厄尔河谷的古董,等到我升职为警察局局长的那一天……”

他笑了笑,也坐了下来。

“葬礼进行得怎么样了?”

“没什么特别的,雨水……人群。所有吉维尼的村民都来了,从年龄最小的到年龄最大的,所有年龄段的人都来了。我让莫利警官拍了些照片,看看从照片里能获得一些什么信息。西勒维奥,你可真该去看看,葬礼上有一朵花岗岩睡莲,篮子里装满了鲜花,甚至还请来了埃夫勒地区的主教。我确定,没有一个吉维尼村民是穿着靴子来的。你瞧,这事闹的!”

“老大,说到靴子,我在警局看到卢韦尔在处理着这方面的工作呢,说不定明天就能得出初步的结论啦。”

“是啊……但愿通过这一步,可以缩小嫌疑人的范围,”塞内纳克边说着,边像取暖似的搓着手,“至少,这场冗长的葬礼的好处就是,我可以到我最心爱的助手家里坐一会儿……”

“说得倒好听,可是您只有一个助手啊!老大,很抱歉把您折腾到这儿来,只是大晚上的,我实在不忍心把贝亚特丽斯一个人扔在家里。”

“我理解,别介意。再说回这该死的葬礼,帕特里夏,就是那个寡妇,自始至终都在哭。说实在的,如果她是装出来的话,我就推荐她去领恺撒奖的‘最具潜质的女演员奖’。相反,毛赫瓦勒的情妇却没有一个在他的坟前掉泪的……”

“除了那个小学教师——斯特凡妮·迪潘。”

“你开玩笑的吧?”

“我保证,我不是故意的……”

他垂下眼帘,挤出了一抹勉强的微笑。

“我知道这个话题很敏感。”

“我的天啊,我心爱的助手在家的时候,居然放松得多!是的,西勒维奥,斯特凡妮·迪潘参加了葬礼……并且我可以这么跟你说,她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漂亮,那副梨花带雨的样子让这场雨都显得清新怡人了,可是她那爱嫉妒的老公始终都将她搂在怀里。”

“您还是要当心啊,老大。”

“谢谢你的建议,我也是个成年人了,你说是不是?”

“我是认真的。”

“我也是。”

洛朗斯·塞内纳克有点儿局促不安,他转了转眼睛,环顾了一下阳台:橙红色砖头的墙壁,接缝处处理得如鬼斧神工,房梁被彻底清洗过了,粗陶石井栏光洁白皙。

“这里的一切真的都是你自己做的?”

“所有的周末和休假时间,我都在和爸爸一起修葺这座房子,是我们两个人慢慢修建的。你看这墙角。”

“我×。西勒维奥,你真让我吃惊。我只能容忍你们葡萄牙的坏天气,因为你的家乡与我的家乡相距八百千米……”

他们都笑了。西勒维奥不安地转了转眼睛,大概是因为他们的笑声太大了。

“好啦,放在这儿行吗?”

洛朗斯将热罗姆·毛赫瓦勒情妇的三张照片放在塑料桌子上。西勒维奥也把自己的两张拿了出来,眼神充满沮丧。

“对我来说,我真不明白怎么会有人欺骗自己的老婆,这可超出我的理解能力了。”

“你认识贝亚特丽斯多久了?”

“七年。”

“你从来都没有欺骗过她吗?”

“没有。”

“她睡在楼上,是吗?”

“是的,我真不是怕她听见才这么说的……”

“你为什么从不欺骗她呢?你老婆是世界上最美丽的人,对不对?所以你就不再奢望拥有另一个女人啦?”

西勒维奥摆弄着照片,他已经后悔把上司带到自己的领地了。

“老大,快别说了,我让您过来可不是为了……”

“你家贝亚特丽斯长得怎么样?”塞内纳克打断了他,“你是想说,她不漂亮吗?”

西勒维奥把双手平放在桌子上。

“其实问题不在于她漂不漂亮!事情也根本不是这么个逻辑。如果谁希望自己的老婆是全世界最漂亮的女人,那可太愚蠢了!这有什么意义呢,你又不是在选美!在外面,总会遇到比你老婆更漂亮的女人,就算你娶的是世界小姐,到最后,世界小姐也会变老呀。难道每年都要把新当选的世界小姐搞到床上云雨一番吗?”

听着助手的长篇大论,洛朗斯的脸上浮现出一抹微笑,西勒维奥觉得这微笑很诡异,他似乎在观察着自己肩膀上方的什么东西,他在看走廊大门的方向。

“真的吗?我不是最漂亮的女人吗?”

西勒维奥转过身去,就像突然松开了拧在他脖子上的弹簧,现在要转个十圈八圈似的。

西勒维奥满脸通红。

贝亚特丽斯就站在他的身后,似乎是从阳台的瓷砖地面上一路滑过来的。洛朗斯觉得她长得很有“喜感”,虽然这个词用得不太贴切。更确切地说,是令人振奋。她个子很高,棕色的皮肤,一头黑色的长发和睫毛混杂在一起,像窗帘一样挡住了她那惺忪的睡眼。贝亚特丽斯裹着一条乳白色的毯子,毯子在她滚圆的肚子上堆起褶皱,让人想起了古代女子的雕像。桃粉色的皮肤,仿佛和她那棉质披肩是用同一种材质编织出来的。她的眼睛里闪烁着嘲讽的光芒。塞内纳克不知道她是一直这么美呢,还是因为怀了孕,过几天就要当妈妈了才这么美。她的孕肚已经完全隆起,就像体内蕴藏着某种幸福,最后这幸福会露出头来一样。经常会在杂志上看到这样的话。塞内纳克觉得自己可能是老了,他居然会对女人产生这样的看法。几年前,他会觉得孕妇性感吗?

“西勒维奥,你能不能帮我拿一杯果汁来,什么果汁都行。”贝亚特丽斯一边说着,一边拽过一把椅子。

西勒维奥迅速站起身来,快速冲进厨房。他完蛋了,就像一只绕着老婆打转的陀螺。贝亚特丽斯把披肩往上拽了拽,搭在了肩膀上。

“如此说来,您就是大名鼎鼎的洛朗斯·塞内纳克啦?”

“‘大名鼎鼎’?此话怎讲?”

“西勒维奥总跟我说起您。您……您让他吃惊,甚至还会使他混乱。您的前任更加……更加中规中矩……”

厨房里传来西勒维奥的声音:

“凤梨汁,行吗?”

“好呀!”

两秒钟过后:

“凤梨是切开的吗?”

“是啊,昨天切的。”

“那我就不要了。”

一阵沉默。

“好吧,那我去地窖里看看还有什么吧……”

这个孕妇很性感,也很难缠。披肩滑到她的右肩膀。塞内纳克心里生出一丝邪念,他暗自猜想,贝亚特丽斯的打扮是不是一直都这么妖娆?她转向塞内纳克。

“他很可爱,您不觉得吗?他可是个绝世好男人。您知道吗,洛朗斯,我已经盯上我们家西勒维奥很久啦,我心里总会冒出这样一些想法,如‘这个男人可真是为我专门打造的啊’……”

“他绝对抵挡不住您的魅力,您真是美得无与伦比……”

“谢谢。”

披肩又滑下来一些,随后又被她拽了上去。

“这样的赞美倒是让我很吃惊,尤其是从您的嘴里说出来。”

“从我嘴里说出来?”

“是的,从您的嘴里说出来。您……您很会看女人。”

说这话的时候,她的眼角泛起一丝嘲讽的微光,披肩再一次滑落下来,在这之后,洛朗斯只好转过身来欣赏西勒维奥和他爸爸的手工大作——房梁、砖瓦和玻璃窗。

“我也很喜欢西勒维奥,”塞内纳克又接起话茬,“并不是因为他会做布朗尼蛋糕、会搜集烧烤架。”

她笑了。

“他也很喜欢您。但是我不知道自己应不应该放心。”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我会把他带坏吗?”

贝亚特丽斯拢了拢披肩,倾身看了看摆在塑料桌上的照片。

“哦。看来您是喜欢上其中的一个嫌疑人喽?”

“他跟你说的?”

“这是他唯一的缺点。所有性格腼腆的人都有这个毛病,他总是在我的耳边絮絮叨叨地说个不停。”

“杧果汁行吗?”西勒维奥走出地窖,对她喊道。

“可以啊,如果只有杧果,那就杧果汁吧,但要确保新鲜。”

她对塞内纳克笑了笑:

“洛朗斯,您可别见怪。我还能再当几天女王,您说是不是?”

塞内纳克警官像狮身人面像似的点了点头。这个孕妇真是超级性感,也相当难缠。

“他只有这么一个缺点,都被您发现了。”洛朗斯说道。

“您说对啦,警官!”

“还有点儿缺乏创意,是不是?”

“没错!”

西勒维奥回来了,手捧一只大号的鸡尾酒杯,杯上插着一根吸管,一块粽叶形饼干和一片橙子切片。贝亚特丽斯轻轻地把杯子放到嘴边。

“我的呢?”塞内纳克问道,“你可能觉得我淋湿了,所以不会渴……”

“抱歉啊,老大。您想喝点儿啥?”

“你都有什么?”

“来杯啤酒吧,行吗?”

“好的,完美。嗯,很清爽。我也要一块粽叶形饼干和一根吸管。”贝亚特丽斯一只手拽着披肩,另一只手举着杯子,吮吸着吸管。

“西勒维奥,告诉他,他会被人笑话的……”

贝纳韦德咧开嘴笑了起来。

“吸管您要褐色的、金色的,还是白色的?”

“褐色的。”

西勒维奥又一次消失在房子里。贝亚特丽斯弯下身子看了看照片。“是她吧,那个小学教师?”

“没错。”

“我能理解您,警官。她确实很,怎么说呢……优雅、迷人。就像从浪漫主义画作里走出来的人物一样。如果让她摆一个造型,几乎就跟画里的人物一模一样。”

这样的想法让洛朗斯大吃一惊。说来也怪,第二次见到这位小学教师的时候,他也曾冒出过这样的想法。贝亚特丽斯又执意看了看其他几张照片,她抚弄了一下挡在眼前的刘海,微微皱了皱眉。

“警官,您想听听我的看法吗?”

“与案件有关吗?”

“是的。在这些照片上,有一处很明显。总之,作为女人是比较容易看出来的。”

19

斯特凡妮·迪潘透过圆形的天窗,向外望着行走在吉维尼村的一个个湿漉漉的身影,随后,向后退了一步。一袭黑色的长裙沿着她的身体滑落下来。雅克赤裸着上身,躺在她身边的床上。他的目光从安德里大区的卖房广告上移开。他们的房子是复式的,一只小灯泡从橡木房梁上垂了下来,微弱地照着这个连光线都散发着木头香气的房间。

斯特凡妮赤裸的肌肤染上了一层桃花心木般的棕红色。她又一次弯下身,朝天窗望去,看着夜幕降临在大街上、看着市政府广场、看着椴树和学校的院子。

别人会看到你的。雅克将目光从广告上移开,心里这么想,但是他没说。斯特凡妮将肌肤贴在方格窗上,她全身赤裸,只穿了一件文胸、一条黑色的三角裤和一双灰色的长筒袜。

她疲惫地说:

“怎么一有葬礼天就下雨呢?”

雅克放下手里的杂志。

“我也不知道。斯特凡妮,吉维尼经常下雨。有时候雨水恰好和葬礼赶到一块儿。我们会想到……这会让我们想起……”

他盯着斯特凡妮看了很久。

“你想躺下吗?”

她没有说话,慢慢向后退了几步。她抬起脚转了转身,在天窗里端详着自己四分之三的身影。

“我胖了。你不觉得吗?”

雅克笑了。

“你笑一笑嘛。你是……”

他搜索着此时能够描述自己感觉的最美的词汇:瀑布似的长发垂落在蜜糖般的后背上,窗子中的身影只能粗略地勾勒出她的线条。

“你简直就是圣母玛利亚……”

斯特凡妮终于笑了。她将双手滑到身后,解开文胸。

“不,雅克……圣母玛利亚很美,那是因为她有孩子。”

她将内衣脱下来挂在衣挂上,衣挂是用螺丝拧在房梁上的。她转过身子,看都没看雅克一眼,就坐到床边。她慢慢地将长筒袜从大腿上褪下来,雅克将一只手伸到被子底下,将被子拉到自己肚子的高度。长筒袜脱到大腿、小腿、脚踝,他妻子渐渐弯下身子,她的胸部渐渐贴到自己的胳膊上。

“斯特凡妮,你这是想取悦谁呢?”

“我没想取悦谁。你想让我取悦谁?”

“取悦我啊……斯特凡妮。取悦我。”

斯特凡妮没有说话,钻进了被子里。雅克迟疑了一下,最后开口说道:

“在毛赫瓦勒的葬礼上,我是真的不喜欢那个警察看你的眼神。真的不喜欢……”

“别再说了……求你了。”

她翻过身,背对着雅克。雅克听到了她轻柔的呼吸声。

“明天傍晚,菲利普和提杜邀请我到马德里高地去打猎,你介意吗?”

“不介意啊。当然不介意。”

“你确定吗?你不希望我留下来吗?”

呼吸声。他妻子依然背对着他,默默地呼吸着。

真是让人难以忍受。

他将手里的杂志放到床头,随后问道:

“你还想看书吗?”

斯特凡妮抬起头,看了看茶几,上面只放着一本书,是路易·阿拉贡的《奥雷利安》。

“不,今晚不看了,你可以把灯关掉了。”

屋子暗了下来。

黑色的三角裤也滑落到地上。

斯特凡妮将身子转向丈夫。

“雅克,让我生个孩子吧。求求你了。”

20

塞内纳克警官紧紧地盯着贝亚特丽斯的脸。他实在猜不出那种带着讽刺的微笑到底是什么意思。整个阳台的气氛如同审讯室一般。裹着披肩的贝亚特丽斯有点儿冻得瑟瑟发抖了。

“那么,贝亚特丽斯,你从这些艳照里看出什么来啦?”

“我说的是你喜欢的那个小学教师。她叫什么来着?”

“斯特凡妮,斯特凡妮·迪潘。”

“对,斯特凡妮。我听西勒维奥说,这个漂亮姑娘让您心神不宁……”

塞内纳克皱了皱眉。

“好吧,我敢发誓,她从来都没跟热罗姆·毛赫瓦勒这个家伙发生过性关系。”

她慢慢地、一张一张地仔细端详着塑料桌上的五张照片。

“相信我,她是这五个女人中唯一一个没与毛赫瓦勒上过床的人。”

“你凭什么这样说?”塞内纳克一边问,一边露出高深莫测的微笑。

她回答得很干脆,干脆得就像说“你好”那样轻松:

“因为毛赫瓦勒不是她喜欢的款……”

“啊……那她喜欢的款是什么样的?”

“像您这样的啊!”

这孕妇说话还真是直接。

西勒维奥回来了,手里捧着一杯吉尼斯啤酒和一大杯画着人头肖像的啤酒。他把这两杯啤酒端到上司面前。

“你们讨论工作的时候我能留在这儿吗?”贝亚特丽斯问道。

洛朗斯吸吮着啤酒的泡沫,西勒维奥露出惊惶的眼神。

“说白了,您在这儿又有什么关系呢,反正他一会儿也会讲给您听……”

贝纳韦德一言不发。他的上司将第一张照片放到了桌子上。

“好啦,我要开始啦。”塞内纳克说道。

贝亚特丽斯和西勒维奥低头看了看塞内纳克拿给他们的照片。热罗姆·毛赫瓦勒站在一张环形办公桌后面,手扶在一个女孩儿的膝盖上,把她抱了个满怀,与她紧紧地亲吻着。

“从调查的结果来看,可以说,这是一起桃色事件。这张照片是在热罗姆·毛赫瓦勒的办公室里拍的。这个女孩儿叫法比安娜·贡卡尔夫,是热罗姆的一个女秘书。她年轻、淫荡,是那种可以在白色工作衫底下穿蕾丝内裤的类型……”

西勒维奥腼腆地将一只胳膊搭在了贝亚特丽斯的肩膀上,贝亚特丽斯却似乎听得津津有味。

“据这位女秘书的朋友说,他们之间的暧昧关系可以追溯到五年前,那会儿法比安娜还是单身,后来她就和热罗姆搞到了一起……”

“如果这是一起情杀案的话,五年的时间可有点儿短,你说呢?”西勒维奥评论道。

他将照片翻了过来。

“照片背面的编码是什么来着?23-02……”

“我也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一丝线索都找不到,这个编码跟任何事情都联系不上,跟生日无关,跟他们在一起的日期也不搭边。唯一可以知道的,就是编码的后两位数字并不代表月份……”

“老大,我可不可以打断您一下,我也走进了同样的死胡同。我调查了照片上女孩儿的身份,但是没有任何信息能与照片上的编码对应上。03-01,21-02,15-03。也许这些数字就是拍照的私家侦探存档的一种方式吧……”

“也许吧……可是即便如此,那这些编码也代表着一定的顺序……只要我们还没找到邮寄照片的私家侦探,帕特里夏·毛赫瓦勒就会矢口否认这些照片是她寄来的。我们会戳穿她的,会的,走着瞧。现在,该你说啦。”

西勒维奥的手并没有从贝亚特丽斯的肩膀上移开。他甚至还抓紧了她的肩膀,紧紧攥住妻子肩膀上的披肩。他扭着身子拿起照片。显然,这张照片是在夜总会拍的。照片上的金发女郎穿着一条带着亮片的低胸连衣裙,热罗姆·毛赫瓦勒的手放在她的胸口,那女孩儿晒得皮肤黝黑,浓妆艳抹,就连脚指甲上都涂着指甲油。塞内纳克叹了口气。在西勒维奥咳嗽的时候,贝亚特丽斯一直目光闪烁。

“阿丽娜……梅雷塔丝,”西勒维奥嘟哝着,“三十二岁。在艺术圈,他们之间是一种公务关系。离婚。显然,她和毛赫瓦勒认识的时间是最长的。她性格独立,是巴黎画廊的常客。”

“所谓公务关系,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啊……”洛朗斯嘲讽地说,“从照片上来看,我们的阿丽娜可真是个踩着高跟鞋的小辣妹呀……你看到了吗?”

贝亚特丽斯直起身来,就像一只嗅到危险的母狼。西勒维奥依然警觉地紧紧按着她的披肩。

“不,”西勒维奥继续说道,“据我了解,她去美国已经九个月了。她是一个老莱姆人,我不知道您听说过没有,她似乎是从吉维尼移居到美国的侨民,那里是东海岸的印象派基地,就在美国的康涅狄格州,在波士顿附近。我试着给她打过电话,但是到目前为止一直没有打通。但是,老大您是了解我的,我还会继续打的。”

“好的……但愿不是因为贝亚特丽斯在这儿,你才说那位美丽的阿丽娜出逃了。”

贝亚特丽斯将一只手放到西勒维奥的膝盖上。

这孕妇可真是又性感,又难缠,甚至还有点儿温柔。

“这个您就放心吧,”西勒维奥坚定地说道,“您知道阿丽娜·梅雷塔丝在波士顿是为谁打工吗?”

“能给我点儿提示吗?她的工作需不需要穿衣服?”

西勒维奥没有费力解释。

“阿丽娜·梅雷塔丝是在为罗宾逊基金会工作!”

“好吧……又是这个该死的基金会!西勒维奥,你能帮我找到这个女孩儿吗?”他一边坚定地说着,一边瞥了一眼贝亚特丽斯,一副不知如何是好的样子,“你就把这当成一种命令……对,我的命令……”

下一张照片,大家传看了一下。那是一个女人,穿着短短的蓝色工作服,工作服只有短裙那么长,她跪在眼科医生面前,眼科医生的裤子一直褪到脚踝。西勒维奥转向贝亚特丽斯,似乎在犹豫着要不要催她去睡觉。最后,他什么也没说。

“很抱歉,”塞内纳克说道,“这可难住我了。由于看不见这个女孩儿的脸,我对她的身份调查毫无进展。只能确定一点,那就是,这一幕发生在毛赫瓦勒家的客厅里,克洛德-莫奈大街,这个我能从墙上的挂画中辨别出来。因此,从女孩儿的穿着可以看出,这件带浅色格子的蓝衬衫可能是用人穿的,但是帕特里夏·毛赫瓦勒对这一点保持了沉默,她辞退了一批又一批用人。我要说的是,莫利警官检查过这张照片的材质,这张照片至少是十几年前拍摄的……”

“毛赫瓦勒是怎么死的?”贝亚特丽斯突然问道。

“被利器所杀,头颅破裂,然后尸体泡在水里。”塞内纳克机械地回答。

“要是我的话,我可能会连他的生殖器也一块儿割掉。”

这孕妇真是又性感,又难缠……也很温柔……就像一条缠在脖子上的蛇一样……

西勒维奥傻傻地笑着。

“宝贝儿,你还不去睡觉吗?”

宝贝儿并没有回答,这倒把洛朗斯给逗乐了。

“他们之间的关系要追溯到十年前,”西勒维奥推测着,“如果那个女孩儿当时怀孕了,那么他们的孩子就……”

“十岁!我也会数数。老兄,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在问那个女孩儿有没有在当母亲之前,还是应该先找到她……现在轮到你说啦,你的爱尔兰女孩儿……”

“这件事可能说来话长,老大。要不您先说?”

塞内纳克惊讶地抬起头。

“如果你愿意的话,也可以……我呢,正好相反,我要说的很简短。”

大家又传看了一下照片。照片上,斯特凡妮·迪潘和热罗姆·毛赫瓦勒沿着小路行走,那可能是吉维尼村山坡上的一条小路。他们并肩站着,距离很近,手拉着手。

“您刚刚说,这是婚外关系中没有发生过性关系的标志,是不是,贝亚特丽斯?”塞内纳克问道。

西勒维奥很吃惊,贝亚特丽斯缓缓地点了点头。

“没错,”贝纳韦德补充说道,“除非把这张照片放到其他四张中看。如果把它们混杂到一起……”

“正是如此!西勒维奥,没人教过你要注意‘混杂’这个问题吗?这可是个基本常识。再说,这些照片还是一个匿名的好心人提供给我们的。至于其他,我们对照片上的这个女孩儿,也就是斯特凡妮·迪潘,几乎无所不知,她是吉维尼村的小学教师。明天我还会去见她,向她要吉维尼孩子的名单。如果得到那份名单,你也会很高兴的,我顺便还可以了解一下毛赫瓦勒被杀那天,她丈夫都做了些什么。”

洛朗斯还在期待着贝亚特丽斯的鼓励,可她却把脑袋靠在了西勒维奥的肩膀上,揉起了眼睛。西勒维奥把披肩盖到了她的脖子底下。

“那么,说说你的爱尔兰女生吧?”塞内纳克说道。

“她叫阿丽颂·米雷,”西勒维奥边说边眨了眨眼睛,“首先,我要说的是,她不是爱尔兰人,而是英国人。她来自达勒姆,英国北部的一个地方,离纽卡斯尔很近。其次,照片上的那片沙滩不是爱尔兰,而是萨克岛。”

“不是爱尔兰,而是萨克岛?”

“嗯,在稍远一些的地方,那是一座盎格鲁-诺曼底小岛,在泽西岛旁边。这座岛似乎是所有岛屿中最美丽的……”

“那你的阿丽颂呢?”

贝亚特丽斯闭上了眼睛。她靠在西勒维奥的肩膀上呼吸着,气息轻轻吹动着西勒维奥脖子上的金色汗毛。

“这件事说来话长,”贝纳韦德小声说道,“并且,如果让埃夫勒的主教知道了,他也不会高兴的,这女人对热罗姆·毛赫瓦勒死后的名声没有一点儿好处。” 2elKh3/J2H9NGyjWsTNmnSOT0Qnkez6N/3OFeWEKmcBN3aCit6WqMug1NVBiCg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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