欣闻日本著名大众史学家宫崎正胜先生的《世界史就是一部货币史》中文版出版,我首先要点一个“赞”!
编辑邀请我写一篇序言,确实让我有些为难。我于1983年毕业于北京师范大学历史系,但我选修的是中国古代史中的明史。又因为我当年高考的时候数学只得了8分,连带的“后遗症”就是我对经济史不感兴趣。后来,偶然了解到我已故外公、美国哈佛大学汉学教授杨联升先生曾经撰写过《中国货币与信贷史》,我便也硬闯“货币史”的大门,囫囵吞枣地阅读了一些相关书籍。杨联升先生的著作,实际上是他1949年在哈佛大学开设中国经济史课程的讲义,是在美国“讲中国的故事”。而《世界史就是一部货币史》中文版的出版,可以看作是这位日本学者在中国“讲世界的货币史故事”。在积极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让世界更了解中国,让中国更把握世界”的今天,可以说本书的意义已经超过货币史、乃至世界史的范围了。
当然,本书不是第一本在中国出版的货币史书籍。据我了解,近年来相关中外学者的著作在中国频繁出版,甚至出现了世界货币史类书籍热潮。2007年11月,日本学者黑田明伸的《货币制度的世界史》中文版在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出版;2009年9月,英国学者弗格森·高诚的《货币崛起:金融如何影响世界历史》中文版在中信出版社出版;2011年,意大利学者的《货币史——便利的交换体系》中文版在四川人民出版社出版;2013年12月,中国金融学家陈雨露、杨栋的《全球货币通史》在广东旅游出版社出版;2018年4月,苗延波的《货币简史》在人民日报出版社出版;2018年7月,彭兴庭的《不一样的极简货币史》在法律出版社出版;2019年,与此相关的日本学者板谷敏彦《世界金融史》中文版在机械工业出版社出版;2019年10月,陈雨露重新修订的《世界是部金融史》在江西教育出版社出版。
这些图书的出版,肯定不是编辑们拍脑袋决定的,它反映了市场的一种需求。这种需求,应该是中国改革开放40年来,从计划经济到市场经济一路走来,人们对货币不仅有了新的认识,也更需要新的了解;这种需求,让货币史从金融专家的课堂上走下来,进入寻常百姓家;这种需求,表达了中国读者对世界了解的层面不再停留在物品的方面,而是逐渐转变到货币方面;这种需求,内在地显露出中国读者思维、思路、思考的提升,也是中国融入世界的一种表现。
1988年,我到日本留学,先后师从日本史学家横滨市立大学教授加藤佑三先生、九州大学教授川胜守先生。他们对我最大的影响就是在历史领域治学不要大而论道,而是要从小处入手,从侧面入手。加藤佑三先生对中日近代开国史中的不平等条约进行比较,提出新说,确立了自己在日本史学界的地位;川胜守先生对中国明清时期江南菜籽油进行研究,为此翻遍当时所能找到的地方志,撰写了由日本文部省资助出版的博士论文,确立了自己在日本史学界的地位。本书作者宫崎正胜不再像以往那样围绕着民族、国家、权力者、意识形态的角度洞悉世界史,而是从货币与经济的维度考察世界史的变化,从横向世界史中梳理纵向货币史的发展,从纵向货币史中比较横向世界史的不同。这种治学,不仅需要扎实的史学基础知识,更需要大视野的拓展和比较能力。了解这样的世界史,不仅可以知道当时发生了什么,更可以预测未来会发生什么。因为,无论历史如何变化,都有一定的规律。学习历史最大的益处,就是可以把握历史的发展规律。
宫崎正胜先生早年毕业于东京教育大学历史系。有意思的是,日本各地教育大学的前身,在近现代历史上都是叫师范大学的。尽管“师范”这个词来源于中国,但把它加在学校之前,则是日本的再创造。此举也对中国教育体系产生了深远的影响。今天中国各类师范学校、师范学院、师范大学的存在,可以说是受了日本师范教育体系的影响。但是,1945年日本战败以后,带有“师范”名字的学校,都改为“教育”院校了。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事情?这是因为:日本战后差点儿把汉字废除了。所以,把“师范”一词废除,也就在情理之中了。话扯得有点远了。其实我想说,宫崎正胜先生毕业于东京教育大学,我毕业于北京师范大学,因此有一种亲近感,有一种文化连带感。因此,我很愿意为这本书作序。
至于本书内容,我不想做导向性的评论。记得散文大家梁实秋在《读画》中说过:“我想画的最高境界不是可以读懂的……画给人一种心灵上的享受,不可言说,说便不着。”我觉得,这段话,也适用于这篇序言。
是为序。
《人民日报海外版日本月刊》总编辑 蒋丰
2020年3月于东京“乐丰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