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巡的随驾名单还没定下来,但在此之前,宫里,准确的说,应该是阿哥所里,迎来了一件大喜事——八贝勒大婚。
作为兄弟,胤祯他们也被特意放了一天假,一块参加八贝勒大婚。
大清朝的婚嫁规矩还是很繁琐的,尤其这还是在宫里头,天不亮就开始折腾,新娘子进到宫里的时候,刚刚到正午。
婚宴这才开始。
给新郎官灌酒,大概是从古至今一直流传下来的风俗了,年长的哥哥们闹得厉害。
直郡王劝酒,那是一句话的事儿。
太子劝酒,同样如此,八贝勒不敢不喝。
这两位在众阿哥里头地位超然,已经带来了阶级感,一般不敢跟他们‘闹’。
诚郡王劝酒,走的是文人的路子,劝酒词一堆一堆的,说到兴起,还会吟诵一首劝酒诗,这谁能挡得住。
四贝勒走的也是简洁的路子,他为人素来方正,等闲不爱与人开玩笑,又时常冷着一张脸,大喜的日子里,八贝勒也不想在冷面四哥这里多缠歪,该喝的酒就喝了。
五贝勒说话絮叨了些,走的是家长里短的路子,真面子也不能驳了去。
这五个哥哥劝的酒全都喝了,怎么着也不能独独撇下七贝勒一个人,尤其七贝勒天生有足疾,注定跟大位无缘,若是不喝七贝勒的酒,那他不就成了看人下菜碟的阴险小人。
总之上边,六位哥哥得罪不得,谁敬的酒都得喝着。
还好,九弟和十弟一左一右站在两边帮他,虽说大部分酒是这两个弟弟不能替的,可两个人站在身边,那就是人气儿。
再往下,十二什么事儿都不爱出头,存在感向来都很低,如今也只是窝在一边而已。
十三和十四就没这么低调了,可这俩人,一个还没太学会怎么起哄,一个连酒都不怎么会喝,哪有端着蜜水给人敬酒的道理。
早在婚事刚刚定下来的时候,八贝勒就已经见过未来福晋了,相貌那是没得说,性子是无从说起,唯独家世这一块儿,让他心里边有些憋屈。
福晋是安亲王岳乐的外孙女,正是因为如此,才得以进宫选秀,可福晋的亲生阿玛却是被处以斩刑的罪犯,一个死刑犯的女儿。
就算外家得力,也不能够掩盖出身上的瑕疵。
他不知道皇阿玛是怎么想的,是想拿他这个儿子安抚安亲王一脉,还是觉得他这样的出身,就只配娶郭络罗氏这般同样出身有瑕的女子。
一直到大婚的这一日,八贝勒都没有释怀,面上表现的再高兴,心里边的疙瘩也还是在的。
胤祯纯粹是过来蹭吃蹭喝,顺便休息一天的,八哥娶妻,跟他的关系实在不大。
宫外的几个贝勒府都在施工,最早今年,最迟明年,八哥一家也要搬出去了。
唉,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轮到他。
胤祯这些人是第二日才见到八福晋的,就在太子的毓庆宫里,午膳时间都耽搁了。
年长的哥哥嫂子们要给八嫂见面礼,到了他们这些年纪小的阿哥这里,不光不用准备礼物,还能收到礼物。
胤祯就收到了一整套的文房四宝,他不懂品鉴,可光看出产地,也知道这些都是上好的物件儿。
至于八嫂长什么模样,胤祯也只是匆匆瞥了几眼,不敢细瞧,再说了,脸上搽着那么厚的脂粉,女子的装扮又大都相同。
见面的时间不长,真是……记不清楚脸。
随便吃了几块点心,来不及饱腹,就已经到上课时间了,下午又得在演武场练武,本身消耗的就比其他时间段快。
这饿肚子的滋味,从无到有,等回到阿哥所的时候,饿劲儿都已经消下去了。
胤祯早就不需要吃药膳了,也不怕底下人揣摩上意,所以一般都是想吃什么就叫什么。
御膳房跟宫里的其他地方一样,看人下菜碟,他在御膳房那边儿待遇就挺高的,谁让自家额娘管的就是御膳房这一块儿呢。
绣球鲈鱼,蒜油藕片,酱牛肉,鲍鱼排骨汤。
大冬天的,吃鱼吃肉挺容易,想多吃些青菜,反倒是难事儿。
好在,胤祯本身就是个无肉不欢的,一个月不吃青菜可以,一个月不吃肉,那可遭大罪了。
再者,宫里边还不至于一丁点儿的青菜都吃不到,只是没办法像其余三季那样抛费罢了。
盼望着,盼望着,终于盼来了南巡的消息。
不光胤祯在名单之上,额娘、四哥、十三哥也都在名单上,一众的兄弟里头,除了监国的太子,年岁较长的阿哥里就只留下了九哥、十哥、十二哥留在京城。
最新鲜的还不是这事儿,而是此次太后也将南巡。
他想着让自家额娘去江南好好松快松快,大概皇阿玛也是这么想的吧,太后虽不是皇阿玛的生身之母,可却是嫡母,又相处了这么多年,母子之情总还是有的。
离出发还有好几天呢,胤祯整颗心都快飞出去了,要知道,他来到这个世界都已经大半年了,可还从未出过宫门呢。
行礼是额娘和四嫂列出单子让下人收拾的,也就是要带的书本,是胤祯自个儿挑选的。
至于要带去南巡的人,也是让李卓挑的,他没什么意见。
如果只能带一个人的话,那只带着李卓也绰绰有余,一则是因为他这个人确实好伺候,自理能力还是不错的,二则李卓也确实十项全能。
会梳辫子,会喂马牵马,力气足,办事稳妥,还特别的谨言慎行。
这样一个人放到现代去,就算家里头没什么产业,打工也能成为‘打工皇帝’,或者直接成为富一代。
可生在这个年代,又是这样一个出身,胤祯挺替李卓觉得可惜的。
这样一个人,本该可以有更好的人生。
如果可以的话,他真想废除太监这个行业,为奴为仆也就算了,人生总还是有希望在的,可一旦做了太监,整个人生就都已经陷进去了,就算是历史上那些权倾一时的宦官,也基本上都没什么好结局,甚至因为他们的身份,就已经处在鄙视链的最底端了。
若这些都是大奸大恶之人,那真没什么好值得同情的,可就像李卓,五岁被叔叔婶子卖进宫里头,父母都是病死的,本身就已经够可怜了。
胤祯还是挺爱惜自己小命的,不敢拿这话去跟皇阿玛说,免得皇阿玛以为他得了失心疯,他只能寄希望于下一任皇帝。
自家四哥还没做皇帝呢,现在这个阶段,他总还是可以跟四哥说些‘胆大妄为’的话。
人家是烟花三月下扬州,到了他们这儿,二月份就已经出发了,到扬州的时候,差不多应该也是三月份,春风拂柳,百花盛开,让人心驰神往。
不过,这去江南的路上,便没有这般诗意了。
紫禁城外,京城是比胤祯想象的还要热闹,可是京城之外的官道,那可就荒凉多了。
在外骑马,要吃上一嘴的黄土,坐在马车里,晃晃悠悠的也不舒服,看书是别想了,就算是能看得进去,胤祯还想好好珍惜自个儿的眼睛呢,这年头只有老花镜,可没有近视镜。
最遭罪的地方,还在于就寝,有驿站或是人家的地方还好,甭管房间大小,好歹还有个像样的地方住,若是赶上在荒郊野岭,那就只能搭帐篷了。
胤祯倒不觉得这条件不能忍,他毕竟也是习武之人,算是吃过苦的,就是担心太后和额娘,一个年纪大了,一个养尊处优这么多年,在宫里头哪吃过这样的苦头。
“这算什么苦,永和宫的被褥都带来了,晚上烧上熏香,放下床幔,跟在永和宫里也没什么区别,这外头的布置是简单了些,但也够用,你先顾好你自个儿,额娘这样你就不用操心了。”德妃笑盈盈的道。
这宫里宫外就是不同,出了紫禁城,人就跟松了口气似的,说话都好像比以往爽利了。
胤祯环顾四周,额娘这儿能布置的也都布置上了,但还是不能跟永和宫比,不过就寝没问题就行,赶路最怕的就是晚上休息不好。
母子俩又叫上四爷,去了太后的帐篷。
老太太正高兴着呢,精神看起来不错,大晚上的,帐篷里燃着火盆,晚膳居然是手抓羊肉。
精神头好,胃口更好,看起来是没什么问题。
也对,太后出身科尔沁,从小就是在草原上长大的,人家进了帐篷,或许才真正是如鱼得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