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咱儿子这到底像谁?怎么就这么聪明呢,这烧饼还是铁娃想出来的,他又想了个卖饭菜的主意。”方氏一边擦脚一边瞥着沈全。
搬了新屋,他们这屋像样多了,沈全和沈陵一样,有个小书桌写点东西。
沈全头也不抬,可这抖着的腿看得出他的得瑟:“我们的儿子能像谁,当然是像我们啊。铁娃年纪这么小,就能想得这么清楚,来咱们这儿吃饭的肯定吃不起酒楼也没得时间,在外头馒头包子偶尔吃吃还好,还是米饭当饱。所以才一定得送儿子去读书,这聪明劲才能往对的地方使。”
方氏频频点头,很是认同,她儿子读书多刻苦,每天和她一道五更天就起,天还没亮,她就听见他在里头悄悄地背书了,天刚刚亮,就用毛笔沾水在桌上练字,两月前,天冷得很,她干活这手都是僵的,儿子还要挂着重物拿笔,说这样以后写得稳。
方氏在心里头想,这能吃苦肯定是像他们,可这性子,却是有些像公爹,公爹就是这般,平日里话语不多,一张口便是心中有数目。虽说她有些怕公爹,可若是儿子像公爹她也乐意的,公爹可是能干人。
这营生做的也省力,做午饭的时候多做一点,先试着卖卖看,过了早点的时间烧饼生意就会冷清一点,然后中午再热闹起来。
方氏在三妞的帮助下提前做好午饭,因着三妞是大闺女,不好跟着她露面,最多只能在里头忙活,因而方氏才想着让婆婆和侄儿来帮忙。
头一天卖,方氏不敢多做,就尝试着做个十来份,按着沈陵说的一早先挂出个木牌,一碗粗米饭加梅菜扣肉加青菜,十八文。
铺子里也放了一张桌子,看着没那么空了。
早上卖烧饼的时候不就都看到了,虽然贵了一点,但还是有不少人问了。比较吸引人的还是这梅菜扣肉,加了肉,这十八文就不是那么贵了,而且糙米饭当饱,如果吃包子饼子,下午很容易饿。
这个定价也是方氏盘算了很久的,她就按照自家的菜来烧,可这饭啊,就是人家的更香,她这梅菜扣肉一烧,香气传出去,不饿都馋。
菜先烧好,然后和米饭一起放锅子里热着,有客人了就直接拿碗盛一碗饭,捞一勺梅菜扣肉,夹点青菜,比做烧饼还省力,她给规定好分量,一碗饭里能有两块肉,一肥的一瘦的,多浇点汁水,里面会有碎肉,菜多一点没什么,再送一勺下饭的酸菜心。
“方娘子,您这儿还卖饭了呢!量多不,多少饭啊?”壮汉粗着嗓子说道。
方氏一边比划,笑着说:“大,肯定得大啊,这么大的碗,保管给你装满。”
“来一碗!”
“好嘞,三妞,一碗饭!”
三妞给装好,然后放铺子和后头连着的门口,方氏端出去,可不是多了,慢慢的一大碗,肉汁浇在上面,那块肥肥的红烧肉还冒着热气!菜都快溢出来了。
壮汉上来便来一口,称赞道:“方娘子实在啊,这梅菜扣肉入味,我原就好你们这口梅菜扣肉烧饼!”
本想着要买烧饼的人咽了咽口水,心里头计算着,还是忍不住,道:“方娘子,也给我来一碗!”
“我也尝尝。”
不一会儿,这十来碗饭就卖光了,下面的客人就轮不到了,方氏说:“明日我多做些,今儿个头一回,没敢多做。”
方氏就是怕没人吃,没敢多做,但今儿个把自己午饭都给搭进去卖了,可不是安了心,傍晚立即找了个熟人捎个信回家,让崔氏和大郎明天就来,今天她手忙脚乱的,又要摊饼子,还要顾着饭、收碗,三妞在里头忙,下午才有空做做家务。
还不忘让他们多带点菜和粮食来,以后这做快食,粗粮细粮都得要。
沈全的茶楼关得早,下午那会儿子过去了,就没什么人来喝茶了,一般天透黄,就关门了,接沈陵回家,就顺道去铺子里帮方氏收拾。
方氏喜气洋洋地和他们说今儿个快食卖的很好,快食还是沈陵提出来的,方氏和沈全觉得这名字取得好,可不就是快食。
“他爹,得再摆一张桌子,一张桌子不够用。”
“那得去买了,来不及做了。”沈全道。
他们这张桌子原本是他们吃饭用的。
沈陵看了看这铺子的格局,若是放八仙桌反而占位置,来这儿吃饭的肯定不是几个人一边吃一边聊,或许有也不多,用不着摆八仙桌。
沈全看他若有所思,小脸儿上变幻莫测,又觉好笑,一把把他给抱起来,吓得沈陵叫了一声:“爹!”
方氏嗔怪:“你吓唬铁娃做什么!”
沈全嘿嘿一笑:“这不看他又在想什么主意了,和爹说说。”
沈陵被这个抱姿弄得有些羞耻,扭着屁股说:“放我下来我再说。”
沈全差异:“还真有呢?”
说话间手一松,沈陵就顺着他滑了下来,神气地哼了一声,走到墙边上,道:“爹,咱不用八仙桌,八仙桌又重又占地儿,咱就打一张长长的木板桌,放在墙边,这两边墙,中间的八仙桌不动,靠着墙就可以坐十几个人。”
八仙桌比较重,木料扎实,木板桌就省力多了,找几个厚实一点的木板,钉几下就成,就是不牢固,但古人重传承,家里的八仙桌都是要用好几代人的。
沈全一想也是,再来一个八仙桌又挤,放店里买好的桌子也是心疼,不如就做个木板桌,还便宜一些。
他量了长度,带沈陵一道去找这附近的木匠,说明了来意,木匠闻言笑着说:“这还不容易,别说几日了,我今天就给你们做出来,上个漆,明天你们来拿,木板架子有什么好磨功夫的。”
说罢,木匠就让他的徒弟找了几块木板,量好之后几个人一起割,把面给打磨光滑,钉起来,一张桌子就成型了,说稳定其实也挺稳的,用着吃饭又不是放重物,足够了。
这钱挣得容易,自然也就便宜,沈全另外要了几个板凳。
第二日一早,崔氏和大郎就大包小包地站在家门口了,知道她是早上生意,真的是天还没亮就过来的,这个时辰可没牛车,完全靠双脚走过来的,可把方氏沈陵吓了一跳。
“娘,大郎,你们咋这么早?”方氏赶紧开门让两人进来。
如今昼夜温差大,天还没亮还是有点冷的。
崔氏喘着气,这路还是走得够呛,她和大郎四更天就起来了,道:“你这早上生意,我们不得早点来。”
方氏一拍脑门:“怪我,没说清楚,你们不用来这么早,主要啊是中午的那阵子忙不过来,我给你们泡杯水。”
“捎个信也说不清,早点来也能搭把手。”
沈陵听见是他奶,就进屋里头去泡水了,端着两个茶缸子出来了:“娘,我泡好了。”
“铁娃起这么早?”
方氏笑着说:“他每天这个时辰就要起来背书了,咱到里头去。”
崔氏爱怜地摸了摸沈陵的头:“咱铁娃真乖,他爹还睡着呢,以后肯定能出息。”
大郎心想,原来读书这么辛苦,刚到五更天就得起,看着小堂弟也有几分敬佩了。
他们带了一堆粮食新鲜菜还有鸡蛋、腌菜,沈陵想着他们是怎么扛过来的,还是靠走的。
他们过来,动静不小,三妞和沈全也起来了。
方氏叫他们来之前也安排好了,崔氏和三妞睡,大郎和沈陵睡,屋子刚好够,方氏让大郎再睡一觉,大早上用不着那么多人。
大郎进城前,被父母叮嘱过要勤快一点,直说不困,看着活就想做。
沈陵到了时间就要去私塾,齐家的马车会一道来带他,齐子俊每天都是睡不饱,睡眼朦胧的。
沈陵掐他:“俊哥儿,醒一醒,今天夫子说要抽背。”
齐子俊委屈地说:“陵哥,我控制不住。”
沈陵:……
沈陵对车里的随从说道:“以后你们家少爷起床后,拖着他跑个半柱香,他便能清醒一点了。”
他这样子指定是不行的,半路就让马车放他们下来,沈陵拖着他跑到张宅,俊哥儿才勉强清醒一点。
进了私塾,大家都在念书,张秀才规矩严格,不许他们在私塾里随意交谈,除非是书本的内容。
沈陵把笔墨纸砚摆好位置,也拿出书来,温习他昨天记得笔记,如今他们在学《千字文》,沈陵已经悄悄把千字文学完,并且写过几遍了,他告诉自己基础得打好,不能小看这千字文,每天依旧认认真真地做好笔记。
他读高中的时候,高一还没分班,他理科成绩很不错,不能说讨厌文科,历史他还挺喜欢的,就不爱政治这些要背的,语文也没那么充沛的感情。班里有个女孩子,刚进来是班级第三十名,很后面了,但她就凭着一股毅力,听什么课都记笔记,很认真,每个知识点都要求弄懂,后来成了班里前五,分科的时候文科第三。
也算是学校里的先进范本,她做演讲的时候就说,她不是个聪明人,那笨人就用笨方法,她什么都记下来,看看自己哪里不会,不会就去问。
他以前从不曾记过满堂笔记,他只记重点,对于理科来说,这就够了。而如今,每节课他都在奋笔疾书记夫子讲得重点,这是他从不曾有过的,可人生依旧站在了一个够低的起点,他也就是那只笨鸟。
张秀才对他的刻苦都看在眼里,每回考核他都能拿个甲等,交上来的作业也很用心,对这个年纪的孩子来说,很难得了。
张秀才进来就能看得出几个孩子都是什么状态,有心不在焉背书的,有背着背着游神了看到他才回过神的。
几个孩子都临危坐正,背书的声音渐渐小了下来。
张秀才问道:“昨日讲的可都有温习?”
“有……”孩子们拖长了调。
张秀才点点头:“那为师就开始了。”
第一抽的是张伯礼,背诵的内容对答如流,但昨日张秀才讲的却记得没那么清楚,张秀才倒也没说什么,只说让他以后听讲仔细些。
第二个是去年下半年入学的孩子,学习速度很慢,被他们后来来的都赶上了,他磕磕绊绊地背完了张秀才让背诵的内容,但问他前面学的是何意的时候,倒能答得准确。因为背的不好,被张秀才打了两个板子。
第三个就是齐子俊了,背书的时候磕磕绊绊,直接卡住了,张秀才很是生气,觉得他不用功,抽了五个板子,齐子俊面红耳赤地坐下来。
沈陵是最后一个,不管是背的还是课上讲的,都很顺畅,张秀才一边听一边摸着胡子,看得出来是很满意,让他坐下后,道:“以后抽背,得是沈陵这般流利。”
瞬间四个人都哀怨地看着沈陵,沈陵坐如针毡,夫子啊,您这是引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