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抬手描绘自己的五官，虽然瞳孔的颜色不是她喜爱的黑色，但海音对今世的长相还是非常满意的。

一双欧式大眼搭上浓密卷翘的眼睫，可深邃可灵动，眼窝并不深；长过眼尾的眉毛粗细适中，眉形标准，并无过多杂毛；鼻梁虽挺直，但她的鼻子并没有欧美人那般高，唇口似樱桃，唇珠分明。

可以说除了一双眼睛，她今世的相貌更趋近于她的前世，不过五官的立体程度又更胜前世，再配上这一头长及腰臀的黑色大卷，竟让她徒生了几分神秘，只是她的母亲一直都对她的长相不甚满意。

捏了捏自己肉肉的脸颊，海音无奈轻笑，拿了摆放在桌上的那本破旧的《启巫录》，走至墙角取了一盏铜灯。

出了阁楼，一条木质楼梯倾斜向下，坡度有些陡，因为年久，铺设楼梯的木头腐朽得很厉害，每次上下都会发出一种似快要承受不住的咯吱咯吱声，海音拎着铜灯，也不看脚下，飞快地下了楼梯，来到古堡三楼的书阁。

穿过设在书阁外的结界，打开门，目的明确地走至一处角落，将夹在腋下的《启巫录》放回原来的位置。

虽然现在德西黑暗女巫就只剩这么几口人，但家族传承却非常悠久，所以藏书自是很不少。

她三岁开始跟随父亲习字，五岁勉强能在父亲的引导下读书，而今年十岁了，她也才捋了书阁中的小小一角，海音用眼角余光扫过右手边那只有脸盆大的小小一角，不禁深叹，前世今生，活了39年，她对“学无止境”是真的领会深刻。

回了自己位于二楼的房间，拿了清花草苓膏和用猪鬃毛制成的小毛刷去往古堡后院的井边洗漱，洗漱好后，海音将空着的大木桶放到井台上，后粉嘟嘟地双唇动了：“麻利哄……”

井里本无波的水渐渐地起了波痕，似受到什么牵引一般，拧成一股绳自井中飞出投向井台上的大木桶，直至木桶被装满，海音才停止吟诵，拿着清花草苓膏和小毛刷离开。

德西女巫家现在居住的城堡已有近两千年的历史，虽每年都会用巫力维护加固，但岁月仍然在这座城堡上留下了痕迹，斑驳的灰色墙体透着暮气，黑色的乌鸦立在檐上打盹，时不时地还发出几声难听的叫声，明艳的阳光都难掩寂寥。

将东西放回自己的房间，海音小跑至楼梯口，一跃跳上扶手，顺着栏杆滑至一楼，来到餐厅扬起灿烂地笑朝着坐在主位的年老妇人叫道：“祖母早上好。”

坐在主位满脸褶子的老妇人正是德西黑暗女巫现任家主凯丽德西：“好好，我们小海音也早上好，”她瞳孔的颜色已近深棕，一脸慈祥地朝着海音招手：“饿了吧？快到祖母身边来坐。”

海音跟在座的几位打了招呼，便依老妇人的话，拖拽着一张椅子来到她的身边就座。

大卫德西见状立马将妹妹的餐盘和刀叉送至她面前。

“谢谢大哥，”软软的女童音甜甜的，海音也不想这样娇，但在深受阶级观念束缚的祖母面前，她有必要表现得非常喜欢自己的两个凡人哥哥，这也是希望祖母她老人家能爱屋及乌。

“用餐吧，”凯丽德西取了一块面包放至小孙女的餐盘中，又亲自给她切了一大片蛮牛肉。

看着餐盘中那块中间还带着丝丝红的蛮牛肉，海音拿起刀叉，开始切割面包，坐在海音母亲墨林德西下手的蒙德见女儿这般，微微蹙眉，伸手倒了一碗羊奶递过去：“慢慢吃。”

海音闻声立马站起，接过羊奶：“谢谢父亲，”来了这十年，她还是觉得这里的食物有待改进，若不是自己年幼，不可太异于常人，她早就自己动手了。

将面包吃完，海音便把那一大块半生不熟的蛮牛肉分成四份，像往常一样叉起最边角那一小块熟的，闭上眼睛，张大嘴把肉直接塞进口中，嚼都不嚼就囫囵吞咽了下去，可即便这样，她还是直犯恶心。

见小家伙这般，老妇人凯丽以及墨林和她的妹妹西雅都不禁皱眉。

海音好不容易压下恶心，两眼泪汪汪的，完全就是一副小可怜样，求救的目光投向她父亲和两个哥哥。

“再吃一块，”金发碧眼留着络腮胡的蒙德也是无奈，心中多是担忧，他美丽的小海音还年幼，吃不得肉可怎么好？

“我饱了，”海音扭仰着头看向她祖母：“一点都吃不下了，”这蛮牛肉腥味很重，可在玛尔大陆也不是一般人家能吃得到的，她两个哥哥就很少能分到。

凯丽轻叹，抬手轻抚小孙女柔顺的乌发：“好吧。”

海音像是得了特赦一般，一扫之前的可怜相，笑着跳下椅子，端着自己的餐盘将剩下的三块蛮牛肉分给她的父亲和两个哥哥，后恭恭敬敬地朝着还坐着就餐的几人鞠了个躬：“你们慢慢吃，我先失陪了。”

不等凯丽出声，她便跑去储物间拿了一个红彤彤的苹果出来，正想上楼，不过刚到楼梯口就被墨林给叫住了，“海音，明日母亲要去阿纳斯塔城，你要一起吗？”

阿纳斯塔城？海音刹住脚，两眼珠子一转抱着苹果转身问道：“母亲，你去阿纳斯塔城是有什么事吗？”怎么好端端地要带她出门，她可是自出生就极少离开西海森林？

“阿纳斯塔城的城主喜得一子，我们去祝贺，”墨林温婉一笑，眼神在女儿抱在怀里的苹果上掠过，不是说一点都吃不下了吗？

海音盯着她母亲看了好一会，后眨了眨眼睛：“他们竟然会邀请我们家？”这还真是叫她相当意外。

阿纳斯塔城离西海森林并不远，其城主洛奇阿纳斯塔可是一个正经的吸血鬼，虽然他的父亲是后天转化的，但他母亲的血统在安德罗氏中实属尊贵，他家有喜事会邀请她们德西女巫？

“没有邀请，我们自己去，”墨林笑着道：“西海森林和阿纳斯塔城也算是比邻而居，阿纳斯塔城城主有喜事，作为邻居，我们不去道贺未免太失礼了。”

她听到了什么？海音直直地望着她娘，若不是自己切切实实是从她肚子里爬出来的，她还真有可能被她娘这副温和的形象给骗了：“家里粮仓是不是见底了？”

“也不全是因为储粮不多了，”墨林就喜欢她闺女不输她的聪明伶俐：“最主要还是因为你大了，母亲觉得是时候该带你出去见见外面的世界了。”

海音鼓起两腮，整一张肉包子脸，是带她去领略领略德西黑暗女巫的强盗行事吧：“我可以拒绝吗？”她觉得自己还要被熏陶熏陶才能长歪。

墨林轻轻摇了摇头：“不行，”态度虽摆在这，但她希望女儿能自愿跟她出行，“阿纳斯塔城可是这附近最大最繁华热闹的一座城，你姨母以前最爱去那里。”

“唉，”披散着亚麻色秀发的西雅切了一块小小的牛肉，叉起优雅地放进嘴中，细嚼几下后咽下：“大姐，你能不提那些往日辉煌吗？”她已经九年没出西海森林了。

“我是怕你忘了，”墨林收回目光，瞥向妹妹，面上再无对着女儿的可亲，语调也冷了几分：“九年了，你还要多久才能放下？”

她是真没想到自己的妹妹会情陷一个奴隶，若那奴隶是好的也就罢了，可事实证明，在安德罗氏和德西女巫之间，那个卑贱的奴隶毫不犹豫地选择伸长脖颈，乞求转化。

西雅勾起唇角，蓝色的眼眸中厉色一闪而过：“大姐，我早就忘了那人了，九年不出西海森林，只是因为当年那事实在是太丢人了，”这可是真话，她最好脸面，“正好也趁着空多修炼修炼眼神，以免日后再出去丢人现眼。”

“若是这样，那这次你也跟我一起去吧，”墨林对妹妹的回答很满意。

“好啊，”西雅弯唇笑道：“正好我也闷了。”

海音聚精会神地看着那两姐妹，这是打算合起伙来干一票大的吗？

“人家不会欢迎我们光临的，”她再挣扎下，话说回来，历经十年，她是品出来了，德西女巫家就是典型的干啥啥不成，耍横最在行，明明可以靠手艺才华吃饭，但最终却靠上了武力。

据她父亲说，就近千年，德西女巫家陆陆续续开过一十八家铺子，没一间能坚持到一年。只因德西女巫家铺子里的规矩有些……霸道，进了铺子的客人就只有一个选择，交易成功，留下钱带着东西离开。

“上门就是客，”西雅抬眼看向她家可爱的海音：“哪有不欢迎的？”就算这次大姐不叫她，她也会跟着去，毕竟洛奇阿纳斯塔和那位存着亲缘，她怎么能不去凑凑热闹？

她已经尽力了，海音在心里默默地替那个未知的倒霉蛋默哀三秒钟：“好吧，那明天你们记得叫我，”说完便上了楼，她得回阁楼好好准备准备。

墨林看着女儿消失在楼梯道，才发出一声幽叹，她的小海音太天真太善良了，若再这样下去，只怕日后出了西海森林便难保自身。

只是墨林不知道的是，她善良的小海音在回到她的小阁楼后，连苹果都来不及吃就从床底拉出她父亲为她打制的百宝箱，从中翻出一只成人巴掌大的橡木盒打开，里面躺着一百零八根长短粗细不一的银针。

这些银针可都是她捧着辛苦攒下的银币求父亲帮她锤炼的，取出一根，拿近细观，海音蹙眉：“也不知道前世那些电影里说的是不是真的？”

反正她没听说吸血鬼不喜欢银币，这次若是有机可以将银针打进吸血鬼体内试试。

前世那二十四年的书不能白读，大夫这一行当要的就是持之以恒和不断探索。而前世未达成的梦想，今世她会继续努力，她相信自己一定会成为玛尔大陆上最厉害的医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