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秋秋端着装满了雪的木盆进了山洞里,拐过一道弯,来到了“主卧”避风的地方,弯下腰把木盆里的雪倒进了烧热的石锅里。
阮秋秋拿起了一根木勺,搅了搅那盆雪,而后半蹲下身体,把红肿的手掌放在石灶缝隙处烤了烤。
让她有些欣喜的是,大灰狼先生山洞“储藏室”里的那些看起来像普通木头一样的柴火其实并不简单,虽然看起来和普通的木材一样,但一根却能烧很久,火很热,而且也没有很大的烟。
这样一来,阮秋秋本来以为只够烧五天的柴火或许能支撑十天左右。
在突然下了大雪的恶劣天气里,这些有些特殊的柴火,简直就是救了他们的命。
因为发现了这种柴火的特殊性,所以阮秋秋在烧开一盆热水后,就把石灶的位置从“储藏室”移到了“主卧”里。
“主卧”是在拐弯后,避风效果还可以,起码不会吹到冷风。
其实阮秋秋还想把她身上穿着的这套兽皮衣脱下来改一改,做成一个简单的门帘,固定在山壁的凸起上来挡风,但她现在惦记着给恶狼先生处理伤口,也就还没来得及做。
水很快就烧好了,阮秋秋端着一盆温度合适的热水,慢慢走到了石床边。
她的夫君现在的脸色依旧很差,睫毛因为疼痛时不时的颤动着,连带着他脸上那道恐怖的伤疤也好像是活过来了一样,时不时的抽动着。
阮秋秋深吸一口气,犹豫着说了一句,“储备粮先生,等会我要简单处理一下你的伤口,会很疼,你可千万别醒啊……”
要是她剜他的腐肉剜到一半,狼醒了,以为她在迫害他,那可怎么办。
阮秋秋有些自嘲的笑了一声,恶狼先生现在这么柔弱,就算真的被疼醒了,估计也不怎么把她怎么样吧。
阮秋秋拿起刚刚在“储藏室”角落里发现的一把小巧的骨刀,放在刚烧烤的热水里的烫了烫,然后慢慢掀开了盖着大灰狼先生残肢的那张兽皮。
瞳孔缩了缩,即便已经不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伤口了,但阮秋秋还是有些头皮发麻——
恶狼先生的左腿,从膝盖往下十几厘米的地方就已经是青黑一片了。
他大概是被什么东西咬断了左腿,骨头断了一半,边缘有些锋利,血不知道被他怎么弄的止住了,但上面却盖了一层腐肉和她刚刚紧急敷上的外用药草,真的挺吓人的。
阮秋秋确认了一下外用的药草、干净的兽皮和滴了一滴她异能的热水都准备好了,便没再犹豫,一点一点将大灰狼先生残肢上的那些腐肉全部都剜了下来。
她快速帮他将伤口洗净,将药草敷在伤口上,然后将他的残肢用那张最柔软的、被她撕成了长条兽皮轻轻的包好了。
阮秋秋紧张的看着他的腿,发现只有一点点血水透出来,并没有出很多血后,才浑身酸软的跪坐在了地上。
她回过神,才发现她额头和脊背全是冷汗,就连手指都快抬不起来了。
她虽然经历了小半年的末世,但她算是运气好的,末世也并不是小说里写的丧尸那种类型的,而只是全球物种异变的类型。她在前期就逃到了基地里,后来又觉醒了水系异能,一直就靠卖水为生。
日子是比末世前要苦很多,但她却也没有处理过这种严重的伤口。
阮秋秋现在只庆幸大灰狼先生是一头狼妖,而不是普通的人类,不然她这么治,肯定是不行的。
她缓缓呼出了一口气,抖着手,趁着水还温热的时候,用柔软的兽皮的边角,帮大灰狼先生身上其他严重的伤口也处理了一下。
等她做完这一切,水已经全部用完了。兽皮脏了一块,还有一块被她撕了用来包恶狼先生的伤口,药草也只剩下五株了。
她盘算着他们的全部身家,却没注意到,敷上了药草,又喝了两滴有微弱治愈效果的水珠的某狼已经恢复了一些神志。
他第一时间就注意到了自己身体上的异样——
体内不知道为什么多了一点灵气,盘旋着,减轻了一些他的疼痛感。这一丝灵气和他极为契合,几乎很快就被他吸收了,就连他碎裂的妖核,也因为这一点儿灵气而生出了一些妖力来。
只是有些奇怪的是,他那碎裂的妖核不知道为什么略有一点点发黑,微小的像是他的错觉。
除此之外,从他身上那些大大小小的伤口上,也传来了阵阵麻痒的感觉。
就连他那连自己都不愿多看两眼的恐怖残肢上,也没了以往万蚁啃噬般的痛楚。
他身上盖着一件柔软的兽皮,挡住了寒风。
他的鼻子很灵,一下就辨认出了空气中的味道。
那是他之前准备着的特殊的柴火旺盛燃烧的味道、淡淡的血腥气的味道、揉碎的药草的味道。
除了这些味道之外,还混杂着一丝熟悉又陌生的味道。
是他那个人族小夫人身上的味道。
她居然……
没有离开么?
渊诀被兽皮盖着的手掌一点一点攥紧,心口可耻的涌上一股酸涩的感觉。
“再弄一点雪回来,烧点吃的……”耳侧穿来一个略有一点儿沙哑的声音,渊诀第一次没办法控制住自己的妖识,他“看见”了整个山洞里的情况。
他的那个小夫人,没有浪费一点点资源,山洞里真的如同他想的那样,在避风的地方搭了一个小小的石灶,燃木点着火光,将前几日空旷寂寥的山洞点缀上了温暖的光。
那个人族雌性眉眼柔和,一点一点的将那五株只能用在他身上的药草小心的包好了。
在她脚边,是两盆肮脏发臭的腐水。
他“看见”了她指缝里还没洗干净的,属于他残肢上的脏污。
指尖有些丢狼的发颤,恶狼先生再也不能用“阮秋秋只是在处理食材好做狼干”这个连他都不会相信的理由说服自己了。
他本以为,他会孤单一狼的,在寒冷的冬夜里慢慢死去。
可是,她不仅没有离开,还帮他处理了伤口。
那样丑陋的、难看的残肢。
大灰狼先生忍不住放出一丝妖识,跟着阮秋秋,看着她抖着手来回了几次,仔细的把那些血水和腐肉都埋到了山洞外面。
外面的天色已经快要彻底黑下来了,在这漫无边际的黑暗和阴冷之中,就只有身后的山洞里,还有一丝亮光和温暖。
阮秋秋已经快要支撑不住了,她浑身冻的冰冷,嘴唇也开始发紫。
恶狼先生“看”着她踉跄着用雪洗干净手和木盆,蹲下身子,一点一点装满了最后一盆雪。
阮秋秋眼前开始发黑,她安慰自己今天这是最后一次到冰天雪地的外头了。
等下把这些雪烧开,她就能吃点热乎的东西了。
但她这一次,却试了好几次都没能站起来。
阮秋秋只觉得眼前一阵一阵发黑,右小腿开始抽筋,寒风一个劲的顺着她的衣服往里钻。
她咬紧唇,眼圈慢慢的红了起来。
—快起来,快些站起来。
—站起来,回到山洞里,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快起来啊!
阮秋秋一手端着木盆,一手撑着地面,想要赶紧回到还算温暖的山洞里,却又一次十分狼狈的摔在了雪地里。
这次,她的两条腿都开始抽筋了。
阮秋秋有点绝望的想——
难道,她就要冻死在雪夜里了么?
大片大片的雪花从天空中飘下,落在阮秋秋的头发上,再一点一点的被她越来越艰难的呼吸融化,缓缓变成冰冷的水渍。
过度疲惫的双腿动弹不得,就连手臂也渐渐要抬不起来了。
裸露在外的皮肤被冻僵,阮秋秋手掌有些无力撑在地上,努力想要爬起来。
天色已经彻底黑了下来,她努力睁大眼睛,入目之处却只有模模糊糊的影子。
耳侧传来“呼啦啦”的风声,似乎还掺杂着低低的脚步声——
从山洞附近传来的,深深浅浅的、并不规律的脚步声。
阮秋秋的心瞬间提了起来。
她昏昏沉沉的脑袋里一瞬间掠过了许多念头,从“也许是恶狼先生以前得罪的仇妖上门报仇”一路想到了“也许是传说中的魔来夺她狗命了”。
甚至,有那么一瞬间,阮秋秋觉得,会不会是大灰狼先生来救她了。
但这个念头一出现就被她给掐灭了。
那头大灰狼,比她还要虚弱,在帮他清理伤口的时候,她好几次都担心他会不会没有了气息。
不可能是他。
但即便理智告诉自己,她的那个恶狼夫君不可能会醒来帮她,阮秋秋还是忍不住张了张唇,试探性的小声叫了一句,“夫君?”
脚步声似乎有一瞬间的停顿,接着才又像是稍稍亢奋了一点儿一样,变得更加凌乱了一些。
来妖亦或是来魔没有说话,阮秋秋更加紧张了,她将一把雪捏在了手心里,右手攥紧了木盆,打算等会儿不管怎么样也要挣扎挣扎。
就在她呼吸慢慢急促起来的时候,耳侧传来了一道略有些熟悉的低吼声。
低哑的、虚弱的、带着一些和白日里不同的急切的低吼声。
像是对她那句“夫君”不怎么情愿又有些羞恼的回应。
大灰狼先生。
是大灰狼先生。
阮秋秋惊讶的眨了眨眼,一圈丢人的热了起来。
尽管那头狼好像很不乐意的样子,但她还是又叫了他一声,“夫君,是你么?”
这次,阮秋秋没等来储备粮先生的回应,只感觉到了那些原本簌簌落在她身上的雪花,全都被一个高大的影子给挡住了。
阮秋秋睁大了眼睛,于寒冷的黑夜里,看到了一丝朦胧的光。
真的是大灰狼先生。
他温热的呼吸洒在阮秋秋的脸上,带起一阵阵麻麻的感觉。
“……”
“……嗷~”
也许是见她许久不说话,亦或者为了让她安心,阮秋秋只觉得恍惚之间,听到那头大灰狼轻轻叫了一声,尾音很短,却和他的低吼声不同,意外的有些……稚嫩?
腰上重了重,阮秋秋还沉浸在她夫君那声“嗷”声中没回过神来,就被大灰狼先生用前爪捞了起来。
鼻尖抵上有些坚硬的毛茸茸,阮秋秋脸被扎了一下,有点小疼。
她手里的木盆掉在了地上,阮秋秋有点得寸进尺的指挥着那头外人口中十分变态的太灰狼,“盆……”
听到爪里的人族发出有些虚弱的声音,恶狼磨了磨牙,到底又垂下了硕大的狼脑袋。
“咔擦。”
牙齿咬在木头上的声音很清晰,阮秋秋想到白天这头狼默默的啃雪,忍不住轻轻笑了起来。
笑着笑着又觉得有点心酸,又或许这几日数次在生死边缘的挣扎过于疲累,阮秋秋没有去想这头大灰狼是不是忍不住要把她吃了,而是在想,她刚给他包好的伤口是不是又要裂开了。
阮秋秋抵着他扎人的爪子,想稍稍减轻一些他的负担,便闭上了眼睛,彻底放松了紧绷的手脚。
察觉到前爪里的人好像比之前更软了一些,渊诀小心的收着利爪,小心的叼着撞满了雪的木盆,克制着自己的尖牙,不让自己一个不小心就把盆给咬坏。
他艰难的在雪地里拖动着还能用的前爪和右爪,燃烧着体内所剩不多的妖力,终于在快要支撑不住之前,把那个帮他处理了伤口的人族雌性带回了山洞里。
视线里稍微恢复了一些光明,被冻僵的鼻子也好像恢复了一些嗅觉,阮秋秋几乎立刻就发现了储备粮先生恶劣的状况——
他现在是妖形,体型却比她下午的时候见到的足足小了一圈。
空气里好不容易散开的血腥气又浓郁了起来,阮秋秋微侧过头,看见了地上泛着光的、新鲜的血迹。
他左腿上的伤口一定又裂开了。
阮秋秋心口发紧,咬紧了唇。
她后悔了,她后悔没有休息一下就跑出山洞接雪了。
她现在只希望,大灰狼先生不要再伤的更重了。
山洞里原本二十几步的路程,现在却显得格外的漫长起来。
等情况差到临界点的一狼一人艰难的挪到“主卧”火炉边的时候,渊诀已经抵达了极限。
他十天没有进过食的胃开始剧烈的痉挛起来,甚至,碎裂的妖核上又多了一点儿不知名的黑色。
尽可能轻柔的把阮秋秋放在了石床上,恶狼先生才在对他现在的妖形有些大的山洞里艰难的转了个身,长长的狼尾巴甩了阮秋秋一脸风。
把她身上那件本来就破破烂烂的兽皮衣吹开了一大截。
肩膀半个露在外头的阮秋秋:“……”
妖识还观察着她,不小心看到了她肩膀的渊诀:“……”
阮秋秋忍着浑身的疼痛,扯了块恶狼先生盖过的兽皮,把自己给盖上了,很是担心的望向了那头失了明的大灰狼。
发现了她居然直接用皮肤接触他盖过的、有浓郁的他的味道的兽皮,还用很担心的眼神看着自己,大灰狼先生心口涌起一股奇怪的感觉。他一个没注意,轻轻合上了大嘴巴。
“咔擦!”木盆边沿应声而断,缺了个口。
阮秋秋:“……”
渊诀:“……”
好在他之前做的木盆体积都还算大,木盆里的雪没有怎么漏出来。
感觉自己好像做错了事,有点羞恼的某狼却没“看”见阮秋秋脸上任何嫌弃的表情,那双在微暖的火光下闪着亮光的眼睛里,还是只有担心。
她柔软的长发散开,在明明灭灭的光泽下显得很温柔。
两只耳朵忍不住快速抖动起来,渊诀感觉心底又乱了点。
也许是燃木的品质太好了,又或许是变回了妖形他太毛了,居然觉得有一些热。
要清醒一些,要清醒一些才行。
渊诀两只大耳朵抖个不停,甚至连他身后那条尾巴也小幅度的摇摆了两下,带起了一阵凉风。
背后凉了凉,大灰狼先生很快就注意到了尾巴和耳朵十分丢狼的异样,立刻合上了大嘴巴。
他明明还记得,她说要把他做成狼干的事情。
虽然她帮他处理了残肢,可作为一头戒备心很重的狼,他不能这么快就相信她。
他只是看这个被换回来的他的小夫人,傻傻的有点可怜。
是的,她现在那么可怜,看起来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要是离开了这个山洞,她就会死的。
他还用了她的药草,不如就勉为其难的收留她两日好了。
毕竟这个傻傻的人族,居然真的把他当成了她的夫君。
可是啊,她一定不知道他的伤势到底有多严重。
她一定也不知道,碎了妖核又残疾失明的狼妖,就算勉强的活了下来,也不可能像别的妖族一样正常的生活。
现在的她,很弱小,很缺乏依靠,所以才会下意识将看起来还算很强大的他当成夫君,这是人族的本能。
而他,是一头从出生起就好像被诅咒了一般的大灰狼——
所有亲近他的、对他好一些的、和他相处时间长一些的妖和人都会变得很倒霉,甚至慢慢丢掉性命。
甚至,就连花花草草也无一例外。
一米的距离,是他多年实验下来的安全距离。
有的时候,渊诀怀疑他或许会下意识吞噬身边妖的生命,所以才会这样。
这也是炎狼部落的那些妖们,那么害怕他的一个原因。
早先,他想直接杀了阮秋秋,重伤也让他的脑袋不清醒了,却是把这件事给忽略了。
渊诀心口有点说不清的苦涩,他快要消耗殆尽的妖识“望向”石床,他“看到”阮秋秋裹着沾满了他味道的兽皮慢慢从石床上坐了起来。
她朝他丑丑的妖形露出了一个笑容,轻轻的说着“夫君,谢谢。”
恶狼先生脑袋昏昏沉沉的,在她那个微笑之后,就彻底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他慢慢的趴在了山洞拐弯的地方,只下意识把大脑袋对准阮秋秋所在的石床上,没有闭合的双眼像是盯着她一样,直勾勾的。
——他只不过是把她从外面带回了山洞里,这种不值一提的事情,她就对他说谢谢了。
能不能不要叫他夫君了,他只收留她几日。
等大雪停了,就寻一个对人族友好的部落送她离开。
恶狼先生的那条大尾巴十分烦躁的轻轻摆了摆,他有些自嘲的想,这算什么,狼之将死,其心也善?
她最好不要再叫他夫君了,也不要再对他好了。
不然他就会改变主意,把她拖在身边,不管自己身上那像诅咒一般的距离,让她和他一起堕入地狱。
他毛茸茸又狼狈的狼脸上时不时掠过各种人性化的表情,阮秋秋借着微弱的火光,看到了好多种情绪。
有难过、纠结、痛苦、同情、甚至还有一丝阴狠和挣扎。
他那对大耳朵也配合着,时而轻轻抖动,时而一边折起一边弯下,最后不知道是做了什么决定,两只耳朵软趴趴的贴在大脑袋上,一副很蔫的样子。
阮秋秋看着那头堵在山洞口,几乎挡住了全部冷风的大灰狼,一边忍着身上断断续续传来的疼痛,一边担心着他的伤口,还要考虑恶狼先生的心情是不是很糟糕,怎么两只耳朵都趴了下来。
她一心多用,真的有点辛苦。
因为大灰狼先生堵着门口的原因,外头的冷风进来的少了一些,石灶上那种特殊的木材烧的火也变得旺了一些,山洞的“主卧”很快就暖和了起来。
阮秋秋很快发现,她身下的这张石床的温度其实比山壁要高上一些。
也许和木材一样,都有些特殊,并不是普通的石头。
这个发现让阮秋秋觉得有点振奋,如果是这样,她和大灰狼先生这个冬天苟一下还是能活下去的。
她带来的那些兽皮还能再改出来四套衣服,柔软一些的边角料可以用来给储备粮先生包扎伤口,硬一点的就用来当毛巾或者做鞋子。
等到天气好一些了,她就先用盐石换一些药草和食物,十几块盐石应该能换到一些食物吧?
打猎和采集也安排起来,生活应该会越来越好的。
阮秋秋紧裹着身上盖着的那件宽大、半黑色的兽皮,脑海里快速掠过了这些念头,她的脸上恢复了一些血色,抬起头对上趴在洞口那只巨狼其实已经没有聚焦了的眼睛。
她想起来,虽然她一直叫恶狼先生夫君,但他好像还不知道她的名字呢。
阮秋秋摸了摸已经有了一些温度的石床,虽然知道他大概已经看不见了,但还是把自己的身体摆了摆正,望着他那双在隐隐绰绰的暖光下闪烁着漂亮蓝光的眼睛,慢慢的说,“那个……”
“夫君。”
“和你说个事。”
快要失去意识的大灰狼先生:“?”
什么事?
是决定好了大雪一停就要离开了么?
如果是这件事,虽然已经在他的预料和安排之中了,但他却诡异的不想听。
他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或许是因为受了伤,反而矫情了起来。
胃部开始痉挛,眼皮也越来越重,渊诀慢慢眯了眯眼睛,从喉咙里发出了一声低低的嗷呜声,示意她趁着他现在还感动于她帮他处理伤口的时候赶紧说。
若是再晚一些,他改变主意了,她就没机会说了。
阮秋秋根本不知道嫁的那头变态大灰狼,其实是一头和别的狼都不一样的内心敏感的狼崽。她只看到她的储备粮先生在听到她的话后,慢慢的抬了抬两只趴着的耳朵,然后突然又一副很蔫的样子,两只耳朵垂的很下了。
阮秋秋:“……”这是伤口更疼了要休息了么?
她也没有耽误时间,十分郑重的说,“不知道之前炎狼部落的那些妖有没有和你介绍过,我叫阮秋秋……”
“你可以叫我阮秋秋,或者……秋秋,或者……”
阮秋秋说着说着就觉得好尴尬啊。
以前她让别人叫她“秋秋”的时候也没有觉得有什么,但今天却难得的觉得有些不好开口。
而且她本来还想说,要不然大灰狼先生叫她夫人也行的,但不知道为什么,让她说“夫人”两个字,比让她叫那头大灰狼“夫君”还要难以开口。
——阮秋秋?
——原来这个人族叫阮秋秋么?
——她要和自己说的事,不会就是这个吧?
渊诀只觉得自己的眼皮越来越重,他心底刚刚产生了这个疑惑,就听到阮秋秋似乎很不好意思的说,“我要说的就是这个了……还有,你躺在地上会不会很冷?”
居然真的是说这个,人类的思路还真是特别。
心口突然轻松了一些,大灰狼先生也不知道他在轻松什么,总之就是轻松,轻松到有点没听清她的第二个问题。
阮秋秋见他慢慢的闭上了眼睛,没有给她任何的回应,想到他带她回来那一路滴滴答答的血迹,心头缩紧,一时不慎直接叫出了她偷偷给他起的绰号,“储备粮先生,你还好么?”
也幸亏恶狼先生现在已经真的晕晕乎乎,快要什么都听不见了。
不然被他听到阮秋秋居然叫他储备粮先生,大约又要多想了,可能会在心里想“阮秋秋,你好狠!”也不一定。
只是,大灰狼先生已经快要听不见了。
他只是朦朦胧胧的听见她在他耳边说了一句什么,那声音远远的,他努力的竖着耳朵也听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