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秀最后当然没有吃那条鱼,她是个有原则的人,而且有格调,对吃的东西尤其讲究,不然她不会花时间琢磨怎么做各种小吃,怎么做才既好看又好吃。那鱼已经丑到了猎奇的程度,最关键的是那鱼还敢打她。
如果打赢了她,辛秀愿意克服一下自己的眼睛,把它打捞回去吃掉泄愤,但它没打赢,所以她不屑吃这种颜值不行的手下败将,这东西就适合一辈子被关禁闭。
见识过师父的超神水准后,辛秀开始觉得炉子里无聊,而她师父正经炼器不像是之前给她做厨具那样迅速,会一连在这里待上好几天。
“师父,我要出去。”辛秀在原地做了五十个仰卧起坐,终于待不下去了,拉拉师父的衣摆说。
然后她就被大炉子仿佛吐瓜子壳一样吐了出去。家长要工作,辛秀又变成了没人管的自由身,她仍然是想去找熊猫,去后山与幽篁山的边界处溜溜达达,活像个准备干坏事提前踩点的银行抢劫犯。
但她还没来得及二进宫,就遇上了偷渡客被当场抓获的场面。
巧了,还是熟人。
老二一脸无辜熊吉的表情,被神似竹竿的斗笠师叔扣住手,就是警察抓犯人的那个姿势,扣出了竹林。
辛秀最开始一晃眼没看见老二,只见到走在前面的另一个斗笠师叔,条件反射地为自己辩解:“师叔我还没走进后山地界呢,我只是来熟悉幽篁山环境的!我冤枉啊!”
说完她才看见被押解出来的老二,瞬间消声,甚至想笑。
两位竹竿师叔都板着脸,辛秀有点分不清他们是上次的谁和谁,但他们对她点点头,没有说话,把手中抓获的老二提着坐在了一根竹节上,是和之前辛秀同样的待遇。辛秀心道,就知道这家伙会偷偷跑来看食铁灵兽,但没想到会这么早。
看吧,现在坐在这要等家长来接了。她朝挤眉弄眼的老二使了个眼色,用眼神告诉他:“闯了祸不要跟别人说我是你妈!”
正想着,竹林里又走出来一位竹竿师叔……原来这批量生产的模样有三位,敢问你们是三胞胎兄弟吗?
这位新到的师叔身后还跟着一个人,穿裙子的花哨美男,老二的师父伯鸾小师叔。行,想不到你们还是团伙作案。
“都说了好几次了,后山不许擅闯,伯鸾师兄这都被我们抓住几次了,怎么就是记不住教训。”走在前面的那个竹竿师叔无奈说。
辛秀注意到他喊伯鸾小师叔作师兄。奇怪了,伯鸾小师叔不是祖师爷最小的弟子吗,怎么这些竹竿师叔也喊他师兄?莫非,竹竿师叔们不在祖师爷的三十六位弟子排序内?
伯鸾小师叔宛如一个常进局子,因此对执法人员很熟悉,态度跟着随意起来的小混混。他扶了一下脑袋上的簪花,用敷衍的语气说:“我这回又不是来偷食铁灵兽,只是来看风景的。”
几个竹竿师叔的表情都是“你看我信你在胡说吗?”
“你自己来也就算了,这回还带徒弟一起来胡闹,这孩子还这么小,来这么危险的地方,你也不怕吓着他。”
伯鸾小师叔:“你们听我狡辩,这回其实不是我要来,是这小子非要带我来的。”
老二开口:“对对,师父说的没错。”
竹竿师叔们叹息着批判不靠谱的单身父亲:“你这把年纪了,怎么能把责任都推卸给幼小的徒弟!”
伯鸾小师叔:“。”
被逼认错后的伯鸾小师叔揽着徒弟的脖子,离开了竹竿师叔和围观群众辛秀的视线。
辛秀朝老二眼神告别,不禁思考起一个问题:擅闯后山的惩罚到底是什么?
三个竹竿师叔送走师徒两个,转而看她。辛秀这次来没来得及犯法,腰杆挺直,笑嘻嘻和他们重新打招呼,“师叔们,你们辛苦啦,我想问一下,擅闯后山究竟会有什么惩罚啊?”
某位竹竿师叔说:“擅闯后山的惩罚,三年一算,根据擅闯次数和行径恶劣程度,由祖师爷亲自决定。”
辛秀:根据次数……从这一句可得知,在违法边缘试探的同门有很多。
辛秀:“具体的惩罚可以透露一下吗?”
竹竿师叔:“你是个好孩子,师叔相信你不会做这种事的,所以不需要知道。”
辛秀:我是。
但不能直言说,哪有傻瓜会直接对警察说我准备犯法的,所以还是要回去问师父。
师父沉迷炼器没出来,一位师伯遣弟子送来一大罐蜂蜜。
辛秀已经习惯这种去物流点取件的事,收下罐子道谢:“多谢师兄送我蜂蜜。”
师兄非常朴实地回答她:“师妹不用客气,不是特地送你,这蜂蜜我们每年都会送给申屠师叔的。”
师兄,你这话让我没法接。脱离社交后的修仙人士,不是特别会说话,就是完全不会说话。
抱着那一大罐蜂蜜回去,辛秀思考着,师父为什么会喜欢吃蜂蜜这种甜的东西?每年都送,但她没在竹楼里看到蜂蜜,可见是被吃了,但师父这个高冷孤僻大佬的内在,加上反派设定的外在,喜欢吃蜂蜜是个什么违和的爱好?
师父不是个小气的人,所以他应该不会生气她吃一点蜂蜜吧?
辛秀之前在山上看到了一树山楂,红灿灿的,她过去摘了一兜兜回来。坐在小溪边一颗颗洗干净,摘了蒂,挖了果核,往里面的空心灌上蜂蜜,再堵好口子。接着回去熬冰糖,她做这些小吃的时候总是很有耐心,在竹林包围下静静熬一锅糖浆的感觉很是悠然。
甜蜜的香气萦绕在身边,辛秀闻着甜味削好了小竹签,每一个小竹签只叉上一个山楂,迅速地在气泡拥挤的糖锅里一滚,把红艳艳的小山楂裹上一层透明的糖液。放在一边等待干透之后,她还会细细刷上一层蜂蜜。
她不喜欢吃酸,所以琢磨出来这个带糖心的蜂蜜冰糖葫芦,这个版本很受朋友们欢迎,只是她以前工作挺忙,不会经常做。
叉了个冰糖葫芦尝了尝,也不知道是修仙世界食材好还是怎么样,感觉比她以前做的成功多了。
一个没吃完,身后响起师父的声音。
辛秀嚼着冰糖葫芦扭头,看他,顺手把竹制托盘举了举,“师父,我做了冰糖葫芦,你吃不吃?”
师父点点头,连竹盘都一起接了过去。
辛秀:师父,我只是让你拿几串。
但她不好说实话,也不好跟师父计较这种小事,毕竟师父现在是她爹。但师父今天又颠覆了她的印象他竟然是真的喜欢吃甜的。
他就站在那,托盘上的冰糖葫芦一个个减少,明明动作看上去挺慢的,但冰糖葫芦减少的速度真的不慢。辛秀就这么眼睁睁看着他把一大盘的冰糖葫芦吃完了,她感同身受地觉得嘴里腻得慌,但师父似乎并没有这样的感觉。
最让辛秀满头问号的是,师父吃完了托盘上的冰糖葫芦,甚至抬起了那个竹制托盘,似乎准备往嘴里塞。
……师父是想舔盘吗?这个真的没必要吧。辛秀盯着他的动作。
申屠郁看了徒弟一眼,动作顿了一下,放下了托盘。
所以师父是真的想舔盘吗?总不至于是顺口准备把餐具吃了吧?辛秀开始考虑师父到底是真的嗜甜到这种程度,还是修仙没怎么吃过东西给馋成这样。不管是哪一种,都未免太惨了。
辛秀:“爸爸你要是还想吃,我就再给你做一点。”她不能让自己的师父沦落到去舔盘子。
申屠郁:“爸爸?”
辛秀:“就是爹的意思,我们家乡的方言。”
辛秀只是随口一叫,但申屠郁却沉默了。他修炼六百年有余,因与所有同族都不一样,因此从来孤独,后来师父灵照仙人在此修成真仙,见他已经走上修行之路,觉得难得便收他为徒。
此后他有了师父同门,可他到底并非人族,习性有异,知晓他真身的师兄们和不知晓他真身的师弟们,与他相处起来都是浅淡如水,虽然情谊悠长,但并不热烈。
他这个小徒弟却不一样,大约是因为她还太小,非常喜欢亲近粘人,能毫无畏惧地和他相处,而且在这么短短时间,就把他当做了父亲,这么直白认真叫他爹师父并不知道网瘾女青年随意认爹的习惯,只觉得徒弟对自己这么信任亲近,心内触动。
他感觉到肩上出现了沉沉的责任。因为一句爹,背起沉甸责任的申屠郁,不怎么熟练,但满怀慈爱地摸了摸徒弟的头发。
辛秀:“?”就因为说要再给他做点好吃的,师父就感动成这样,连社恐都可以克服,主动摸她脑袋,美食的力量强大如斯。
给师父再做了一锅冰糖葫芦后,她打了声招呼说出去玩,就快乐地提着一小竹筒蜂蜜跑了。她准备用蜂蜜诱惑一下后山的大熊猫,说不定闻到甜味它们就出来了,熊都喜欢吃蜂蜜,熊猫应该也不例外。
申屠郁站在竹楼上,只要他想,就能看到在幽篁山边缘晃荡的徒弟,看见徒弟到处找食铁灵兽的模样,刚有当爹觉悟的申屠郁有些不安。徒弟这么喜欢他,他却准备避而不见。
但他又不是很想被徒弟磨蹭摸毛,略有些焦虑地吃着蜂蜜冰糖葫芦,他又见徒弟失望地坐在溪边的大石头上叹气。
垂头丧气。
形单影只。
申屠郁吃冰糖葫芦的动作越来越慢,最后把托盘放下了。
辛秀敲着竹筒,觉得今天大概又见不到大熊猫,她跳下大石头往回走,谁知在路过的竹林里,看到一只白的发光的大熊猫躺在那。
辛秀:“!”那个熟悉的圆润身材,那个体型那个黑白毛,一定是她上回见到的那只熊猫妈妈!
她拽着竹筒蜂蜜,用跨栏的姿势跳过中间两只大竹笋,降落到熊猫身边。
“你还记不记得我?我们上次见过的。”一边说着,手已经熟门熟路地摸上了大熊猫的黑爪子。
嘻嘻,又摸到了。果然还是这个手感好,前几天她在竹楼里翻出来一块毛垫子当床垫,手感怎么都比不上真实的大熊猫,看这暖呼呼的毛毛,软而顺滑的手感,真的令人陶醉。
“我给你带了蜂蜜,你要吃蜂蜜吗?”辛秀先奉上这次的“嫖资”,希望看在这筒蜂蜜的份上,熊猫妈妈能让自己多摸一会儿。
申屠郁接过那一小竹筒蜂蜜,直接连竹筒一起放进了嘴里。
辛秀还在想它要怎么吃,看见这一幕,摸毛的手都顿住了。好直接干脆的吃法,这个咬竹子的声音也好脆。
瞧着大熊猫的两腮动了动,毛毛随之颤抖,她抬手摸了摸大熊猫的圆脸。大熊猫还是脸颊有肉一点比较好看,这只真是她见过体型最棒的大熊猫。
一头扎进毛肚子的辛秀,持续发出幸福的咕噜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