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到家的时候,叶爽还没有回来,屋子里很安静,客厅的灯都没有开。我以为家里没人,谁知道一开灯我就看到沙发上躺着个人,吓了一跳之后我才想起来,这是被我“捡回来”的宗理。
宗理躺在那里,脸上红红的,身上还盖着一本英语阅读理解。
发烧了。
我把手从宗理的额头上收回来,不用体温计我都知道,这肯定是三十八摄氏度以上了。
我打开空调,拿了钱包,飞快地下楼去二十四小时药店买了一堆药和退烧贴,到门口才想起来家里并没有吃的,又跑去隔壁饭店买粥,然而老板娘说粥要等一个小时,我放弃了,转头跑上楼。
宗理还躺在沙发上,烧傻了一样一动不动,身上那本英语阅读理解还在当被子盖。
我撕开一张退烧贴贴在他的额头上,又拿了条毯子帮他盖上,拿起英语阅读理解的时候,那一盒卡通创可贴掉了出来。我看了看宗理,又看了看创可贴,然后把它们塞回原来的位置,合上了书。
耳温计显示三十八点七摄氏度,我的妈,这该不是要烧成个傻子了吧。
我手忙脚乱地从冰箱里翻出几个冰袋塞进宗理的衣服里,然后把他裹了个严严实实才进厨房准备煮粥。
其实我小时候生病都是宗理给我煮粥,虽然那时候他才九岁,但已经会用刀切生鱼做鱼片粥,而且鱼片粥做得一点都不腥,非常好吃。
现在想想,也怨不得奶奶疼他,毕竟我除了会砸锅、摔碗、打群架,什么正经事都不会做。
我在手机上搜了一下食谱,最后决定做个蛋花粥。食谱上显示,把米洗净,放水在砂锅里煮到黏稠,打散鸡蛋倒进去就行了。这么简单的烹饪技巧,我觉得自己可以拿下。
把锅坐到炉子上之后,我给叶爽发了消息。
——小爽,我跟你商量个事。
——先说好,卖身可以,卖艺不行。
我想说你有什么艺可以卖,你连作业都是我帮你做的,但我还是忍住了,毕竟叶爽有钱。
——宗理能不能暂时住在这儿?就住到他上大学前,也就一年多的时间……
没等我打完“房租我会结给你”,叶爽的消息就发过来了。
——住呗,多久都行。
——?你不是讨厌这孩子么。
——你是不是瞎,这么可爱的男孩子我怎么会讨厌他。
我真是要对这个看脸的世界绝望了,但是还没等我绝望,叶爽的消息又来了。
——不过还是得有个条件。
我就知道,事情没这么简单,叶爽的几根花花肠子,我还能不知道么,于是我主动回复了一条。
——你下学期的速写作业我包了,下下学期我也包了。
——成交!
老李,现在你知道为什么我总是欠着你的速写作业了吧,因为我不能让叶爽欠着作业啊。
我听见炉子上的锅盖发出了响声,刚要放下手机,就看到锅里的粥已经溢了出来,我手忙脚乱地去掀锅盖,结果被烫了一下,差点连锅带粥掀到地上。
突然有人拉住了我的手,救下了我手里的锅盖。
“烫。”宗理拉开我,把火关小了才把用抹布包着的锅盖重新盖到了砂锅上。热气扑了他一脸,他眯着眼睛,刘海都被退烧贴弄乱了的样子有点可爱。
我伸手拨了拨他的刘海:“我吵醒你了?”
“没,刚才就醒了。”宗理也拨了拨刘海才说,“你会不会煮……”
“我当然会。”我拉着宗理回到客厅的沙发上,蹲下身子看他,“你现在感觉怎么样?头晕不晕?眼花不花?有没有恶心想吐?要不要去医院?”
“我只是发烧了,又不是怀孕了。”宗理忍不住笑了起来,“就是普通的流行性感冒,班级里的同学都感冒了。”
“普通?普通你还烧到三十八点七摄氏度了,”我按住他,“你坐着别动,我去给你盛粥。”
“给我的?”宗理有些意外地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厨房。
“嗯,给你煮的,你吃也吃,不吃也得吃。”我就是这么个服务人民的态度,怎么着。
宗理笑了一下,点了点头说:“吃。”
粥盛出来端到桌上,我才想起来摸一摸宗理的额头,烧似乎退下去一点了,我松了口气才问:“你烧成这样,昨天怎么不说呢?”
“我昨天……”宗理拿着勺子有些无语,“还没发烧。”
“哦,好像是的。”我看着宗理拿起勺子舀了一勺粥,忍不住问,“难喝么?”
“还……挺好吃的。”
“真的?”我不太相信似的看着他,宗理也看着我,好一会儿才说了句,“真的……你要不信你自己吃吃看?”说着就把勺子朝我递了过来。
“算了,我对自己的厨艺没什么信心。”我推开他的手,转身走到沙发旁把宗理摊了一桌子的书抱起来往房间里搬,“我跟叶爽说过了,过两天我们会把杂物间收拾出来,你这几天在我的房间里做功课吧,这个茶几太矮了……”
走到自己的房间,我才想起来书包里那个信封,我伸手把信封拿了出来,挺厚的,李波把这个信封交给我之后,我就一直在想该怎么跟宗理开口。
“这是什么?”宗理瞥了一眼我放到他手边的信封。
“今天李家人来找过我了。”我把信封往宗理手边推了推,“李博士出院以后就要跟他们回乡下养病,所以……他们说这是你以后的生活费。”
“嗯,你收着吧。”宗理安静地听我说完,然后就低头继续喝粥。
我想即使我不说,宗理这么聪明,也一定知道李博士是要跟他解除领养关系,知道李家人为什么要给这个信封,知道从今以后他又会无家可归,变成一个孤儿。
但是,现在跟以前不一样了。
你还有我啊。
我碰了碰宗理放在桌上的手,他抬头看了看我。
“这些钱我先替你收着,等你上大学要用的时候就跟我拿。”我顺手拿过宗理手里的勺子,舀了一勺粥慢慢地吃着,“不过该还我的钱还是要还,一码归一码,利息也要算。”
“我知道,不过,林沫然,”宗理怔怔地看着我,“你拿的是我的勺子。”
“嗯?”我低头看了看手里的勺子,然后听见宗理说:“我是流行性感冒,会传染给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