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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博士的家我就去过一次，第一次是宗理刚被领过去的时候，眼前这就是第二次了。挺旧的筒子楼，楼道灯都是坏的，我正要用手拍301大门的时候，听见了里面传来的吵架声。
“什么叫我们没有好好照顾爸？你这种一个月不来一次的人，还得爸替你照顾佳佳……”
“那你照顾？你照顾了爸能因为心肌梗塞进医院？”
…………
我正听得认真，门忽然就开了。没等我回过神来，一个胖女人一脸没好气地吼了一声：“你们谁啊！”
里头又一个男人说：“宗理？你怎么回来了？”
屋里的另一个女人一扭头，目光仿佛一记飞刀朝我们扔了过来，“他就那个扫把星？”
女人说话间已经冲到了门口：“你安的什么心？我爸好心收养你，你就这么害他？”
等等，他们说宗理是什么？
扫把星？
我这暴脾气！
我还没来得及还嘴，那女人就猛地把门一拽，冲我喊了一声：“早知道收养就没好事，你还把他送来，也不知道安的什么心。滚！”
没等我回过神来，大门已经在我面前合上了。
我站在门口足足有一分多钟没能回过神来，直到听见宗理说了句“走吧”，才想起来自己在哪儿、来干什么、又跟谁在一起。我转头看向宗理，却见他正往楼下走。
等等，怎么这就走了？
“他们刚才怎么说你的？”我拉住宗理，“你没听见我可听见了。”
我正要抬手拍门，宗理拉住了我：“没事，我习惯了。”
那一刹那我看到宗理的眼神仿佛一盆冰冷的水，毫无生气，黯淡得让人看不到光。
那不是我认识的宗理，我刚才怎么没有注意到，他连耳朵后面都有指甲的抓痕。
“不许走！”我拽住宗理的书包，看着他脸上的巴掌印说道，“既然来了，怎么都得问清楚。李博士当年带你走的时候明明说过会替奶奶好好照顾你的，我倒要问问他是怎么照顾的。”
“李博士他不在，”宗理终于看了我一眼，“他住院了。”
“什么？”我愣了愣，忽然想起屋子里那些人吵架时的对话。
心肌梗塞……李博士住院了？！
宗理依然低着头，声音有些闷闷的：“昨天下午的事。”
昨天？
昨天李博士住院，今天宗理就被扫地出门，这家人的办事效率可真高。我突然又有一股破门而入跟这家人大干一架的冲动。只是还没等我迈步，宗理就已经低着头朝楼下走去了，那样轻微却又沉重的脚步声，像一记重锤砸在我的心上。
“宗理……”我急忙追下楼梯，宗理已经走到楼道外的院子里了，听到这一声才转过来看我。
“你脸上那是怎么回事？”我看着他脸上的红印和耳后的划痕问道。
“不小心弄伤的。”宗理伸手在脸上摸了一下，大概是想拉过头发遮住，但头发太短了。
“不小心？”
“嗯，就是……不小心。”
这得多不小心才能自己摔出个巴掌印和一身的伤？我眯了眯眼睛，宗理抬起眼睛看了我一眼，但很快又垂下眼睫说了句：“李博士对我挺好的，真的。”
“真的？”
“嗯。”
他竟然还点头。我在心里叹了口气，包子就是包子，想不到这么多年过去了，宗理竟然还是个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包子。
“我先去学校了。”宗理没有再看我，低着头迈步朝着车站走了过去。
“去学校干吗？”我猛地回过神。
“……”宗理也愣了愣，然后扭头看着我说，“补课。”
哦，暑期补课啊。
是呢，宗理眼看着就高三了，本来以为能平稳地度过这高中三年的。
我还想问宗理“那你下了课之后去哪儿”的时候，他已经快要走出我的视线范围了。
其实问了也是白问，他要是有能去的地方，还会被丢到我这儿来么？
奶奶去世之后我们就又是无家可归的孤儿了，不同的是那时候我已经十八岁了，而宗理才十五岁。
而我本可以带着宗理一起走的，但我没有……
我正在感慨万千的时候电话响了，我接起电话，李岩的声音冲了出来：“林沫然！你还来不来打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