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就到了研究生考试的日子，考试前一天下午，大家已经很难再安心复习下去，但仍然在自习室坐着。林繁和肖得玉在楼道的窗口前说话，外边是很阴郁的天气，像是随时准备着落下雪花来。林繁捧着装满热水的杯子暖手，笑盈盈地同肖得玉说着：“马上就要放假啦，最近越来越冷了。”

肖得玉盯着她的指尖，微微有些出神。他觉得林繁看起来永远没有烦恼的时候，不管是天气还是什么，都不会影响她的心情，她永远是笑语盈盈的——她最爱说的一句话就是“没事，问题不大”，他不知道她是真的没遇见过难题，还是没心没肝。不过这样也好。肖得玉觉得林繁给了他挺大的支持——就像现在，他心里很平静，虽然明天就要上考场，但他真心实意地觉得“问题不大。”

肖得玉点点头：“对呀，考完就可以回家了。”

“你家是哪儿的呀？”

肖得玉犹豫了一下，含糊地说：“河北的。”他觉得说出那个小县城的名字，她也不会知道在哪儿。

“那你什么时候回去？”

“我还早。我找了个实习工作，在西直门。放了假我应该也会待在北京。”

林繁本来还为马上见不到他而暗暗低落，听到这句话立刻笑逐颜开：“那正好呀！我家就在鼓楼大街，我们可以一块玩儿。”说完她觉得自己有点不矜持——虽然她也确实不是一个很矜持的人，但现在还是要多少装腔作势一下，于是补充道，“我还有几个发小什么的，你也可以带你的朋友，咱们一起。”

肖得玉看出来她在极力掩饰，试图不让他看出来自己的喜悦，所以在心里偷偷笑了笑，然后答：“好。”

林繁有点懊恼。她觉得肖得玉是一个对人很不热络的人，不怎么笑，连说话都是这样言简意赅，所以她实在拿不准他对自己的态度。但她又不想表现出自己的不高兴，只得勉强笑笑：“你再进去看一会儿书吧，明天就要考试了。”

肖得玉点点头，转身打算回教室。林繁看着他，突然觉得自己好像一直在这样看着他的背影，但他又没有回头过，实在有点卑微。她收回目光，看着窗外，突然发现开始飘起了雪花，天色也稍稍亮了一点，不再那么阴郁。

“林繁——”

肖得玉的声音突然又响起来，林繁回身，发现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走了回来。

“我想问问你……”如果林繁没看错的话，他是颇有点羞郝地说，“你元旦有事情么？”

事实上，林繁和肖得玉的第一次约会和她想象得不太一样。在听说肖得玉要约林繁过元旦的消息后，乔程死乞白赖要加入进来一起玩，后来林繁的几个室友还有室友的男朋友们也纷纷表示“大家一起嘛人多更热闹”，于是元旦那天，他们一起去了乔程家里吃饭、打游戏、喝酒。

肖得玉的朋友不多，他也一向不善交际，所以林繁的室友们背地里管他叫“自闭小男孩”。林繁满以为他不会来了，想埋怨乔程毁了她的约会，没想到下午三点，肖得玉如约来了乔程家，还提了很多酒来。他进了屋，礼貌地笑着说：“林繁让我带点啤酒来，我随便买的，不知道你们喜不喜欢。”

王白露从沙发一跃而起，接过他手里的酒，对林繁笑着说：“你看，我就说他肯定来，你这下不埋怨我们了吧！”

林繁作势要打她：“我哪里埋怨你们了！你闭嘴。”

白露躲过她，冲肖得玉说：“我跟你说，你就不该给她买酒——林繁是个酒鬼，喝完酒就开始发疯。”

林繁边开瓶盖边不屑：“你就成天造谣污蔑我吧，也不知道是谁，失恋之后喝多，抱着我汪汪地哭。”

赵姐和男朋友靠着打游戏，不理她俩的斗嘴。乔程从厨房端了盘水果出来，打量了肖得玉一下，然后试着跟他开玩笑活跃气氛：“来啦——林繁天天跟我们说你多帅多帅，我看也就一般嘛，没我帅。”

林繁拿抱枕投他：“少自恋了，你让大家说说，谁帅——”

赵姐和白露异口同声：“小羊帅！”

这一声“小羊”，莫名拉近了肖得玉和他们几个人的距离，是很友好地、接纳他成为一份子的意思。肖得玉很少有朋友，在学校独来独往惯了，和室友之间也都是淡淡的，在这间屋子里却有一群人，他们和和气气、大大方方地要容纳他，而且这其中还有他喜欢的女孩儿，这莫名给了他家人的感觉。他松弛了下来，也自然地加入了进去，和大家一起坐在地板上喝酒，天南地北地聊一些话题，诸如“你们看《盗梦空间》了吗，陀螺最后停下来没有”“考不上研的话你们打算去哪儿工作”“毕业设计你们想好做什么了没有”之类的。后来大家都有了一点醉意，就觉得这个夜晚不应该只这样平淡地度过。乔程从储物间拿出一包东西，神神秘秘地对大家说：

“咱们去放烟花吧？”

大家自然是十分赞同这个提议，都一跃而起，要穿上外套出门。除了赵姐担忧地问了一句：“城区有地方放烟花么？”

乔程答：“我知道有地方可以，我带你们去。”

乔程带他们去了一个小公园里，附近的老居民楼差不多拆完了，正要盖成新的商品房，因此这个公园目前也基本废弃了。

那时候北京的空气质量还算好，天空冷得像一块深蓝色的冰，中间闪着一些冷冽的星星。白露举着小的烟花棒让林繁给她拍照，林繁便称职地端着相机蹲在地上给她拍照。然后又跑过去给赵姐还有赵姐男朋友拍合照。

乔程看她摘了手套，想她一定手冷，就打算过去替她。但被肖得玉抢了先——肖得玉过去拉走了林繁，跟赵姐笑着说：“我跟她说句话。”

赵姐一脸心照不宣的表情，笑着：“好好，你俩去玩儿吧。”

肖得玉带林繁走到最高的亭子里坐下，林繁坏笑着把手放在他脖子后，想冰他一下。但肖得玉没有躲开，反而抓住她的手，放在自己手心里捂着，带着微微生气的语气说：“光顾着给别人拍照，你自己不冷么？”

林繁没有把这句话听进去。刚刚肖得玉抓她手的那一下，她觉得自己心里也炸开了几朵烟花，带着一阵微微的电流，让她整个人一阵失了神。她抬起一双蒙着水雾气的黑漆漆的眼睛，问肖得玉：“你说要跟我说句话，是什么？”

这时候白露放的烟花在天空升起来，很绚烂地融化了这一片冰。在烟花声里肖得玉用口型对她说：“跟我在一起吧。”

林繁阴谋得逞一般地开心笑了，她凑过去搂住肖得玉的脖子，蜻蜓点水地吻了他一下。肖得玉伸手抱住了她，林繁靠在他肩上，用鼻尖蹭他的鼻尖，又用额头摩挲了一下他耳朵鬓角。林繁突然领会了什么叫“耳鬓厮磨”——拥有了一个喜欢的人时，的确是会无师自通地触碰他的。她稍放开他一点，看着他小鹿一样的眼睛，认真地点点头：“好。” da3p9Hxbp6f+PmgH8zfCSdRwXqc/nzWZrYVhrAYQMv87kwyUmF91rZ1dKyf76fZ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