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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 马

卫慕星来到三岔口无定河的渡口时,天空中已是乱云漫天、寒风凛冽,乌云翻滚着,从这一头,眨眼间就到了那一头。她找了一户船家,想要将她这一人一马渡过河去。老艄公年岁已经不小了,脸上的皱纹纵横交错,穿着一身短衣窄袖,不管她怎么央求,就总是摇头不许。

两人正在相执不下,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嘚嘚之声,一匹马如飞一般疾驰而来,马上之人一身戎装,配刀挂在鞍上哗哗地响,还没走近,就疾摇手中的马鞭,高声叫喊:“船家,且慢行,等等我!”

那艄公像是才喝了一点酒,面上微微地泛起一点酡红之色,低声道:“已经有一个打发不掉的,怎么又来一个?”

卫慕星见来了同渡的,声势大振,暗中欢喜。只一会儿,那人就已到了眼前,勒马收缰,飞身下了马,灵便之极,脸上兀自挂着汗珠,并不看卫慕星,只对着老艄公抱拳拱手道:“老人家,我才从贺兰山的百寺口来,有要紧之事,要立刻回兴庆府面陈黎太后,请老人家行个方便,今天晚上之前,务必要渡过这条河!”

老艄公摇头道:“军爷,不是老汉我不想给你行这个方便,这位客人也说有急事要过河,怎么这与宋朝的仗还没打,就有这许多的急事?别说眼下这风大浪急的不能行船,就是老汉肯豁出命去,我这船小,也载不动这两人两马,除非你不要这马了!”

那人不怒反笑,说道:“老人家这是说的什么话,这里距兴庆府还有许多的路,没有马,叫我如何赶得回去?”

老艄公只是摇头不许,那人急得抓耳挠腮,干脆对着卫慕星躬身做了一个长揖,说道:“小兄弟,事关国家的脸面,在下实在是不得已,请先让我过河,尊驾另行雇船就是!”

卫慕星见他自行便决定了此事,心中就有些不快,冷哼一声道:“只有你的事是急事,别人的事便都是不相干的?你的事关系国家脸面,我的事关系大夏国万千百姓,如此说来,你才应该让我先过河才对!”

那人一听这话,便即面有愠色,抬起头来正要斥责一番,一见卫慕星的容貌,突然啊的一下,目瞪口呆,神情之古怪,难以卒辞,不仅如此,还登登登地连退了几步,忘了手里还攥着马缰绳。那马被他一顿横拖直拉的,发了脾气,嘶叫一声,前蹄扬了起来,那人用力将马拽回到地面上来,顺势翻身上了马背,看了卫慕星几眼,嘴里直说道:“奇怪、奇怪!”连连摇头,似乎是想不通,拨转马头,顷刻间便欻然远飏,自寻路回兴庆府,竟不再与卫慕星争渡。

老艄公见他如此,来得快,去得比来时更快,不解问道:“公子,怎么他一见了你就跑,倒像是在害怕什么一样?”

卫慕星茫然无知,轻轻摇头,这人自然不是在害怕自己,而是惊讶,十足的惊讶,仿佛是见到了最不可思议的事情一样,而自己的打扮并不古怪,长得也并非癞头跣足,实在是难以索解,但因此也牢牢地记住了他来的地方——贺兰山百寺口。

卫慕星好说歹说,最后总算以一两二钱银子成交。原来老艄公和他一家都以这无定河为生,风刀霜剑、艰难度日,就在几天前,官府下令,战事将起,边境一带沿河居民尽皆内迁,就连木船、羊皮筏等物都要烧毁,一块木板都不能留下,他正要赶回家中收拾,准备明日就启程。说话间,就有些泫然欲涕,远远地看着无定河两岸的茅屋草舍、旷野平畴,看了一遍又一遍,总是不舍。

卫慕星也为他难过,暗中捏紧了拳头,对他说道:“老人家你放心,无论如何,我也不会让这场仗打起来,不能再让你们受那流离之苦!”

老艄公才刚有些悲戚,听她这么一说,却又乐了起来,摸着颏下几根稀疏的胡子道:“小爷倒是位可人,只是未免忒也托大了,看你长得白白净净的,既不是当朝太后,又不是那宋国的皇帝,怎敢说此大话,小心把我的船给吹得飞了!”

他只是随口一说,谁知船到了河中央,竟真的刮起旋风来。风声如吼,吹得船上的帆一蓬蓬如缨络张舞般,哗哗地直响,不知道该往哪边飘才好。老艄公紧紧地靠在橹上,岌然不动,飞溅上来的河水已将他半个身子淋得湿了,可不管他如何用力使劲,小船还是在河心处不停地打着旋儿,剧烈地摇晃抖动,仿佛随时都会倾覆在这河中。

卫慕星的马是一匹雪花鬃,卫慕戎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找来送了给她,最得她的喜爱,去哪里总要带上它,否则便是一步都走不了,但一旦被系在了桅杆之上,立即便委顿在地,头垂得低低的,无精打采,卫慕星蹲在它身边,抱住它的脖颈,焦急地问道:“船家,这风几时才能停?”

老艄公用力地把着舵,嘿嘿笑道:“它来时就来,走时就走,谁能说得清?客人,河上什么时候少得了风浪,这点算不了什么,要是怕呀,还是在陆上呆着的好!”

卫慕星点点头,这时桅杆处传来咯吱咯吱的响声,被鼓足的帆带着深深地弯了下去,老艄公急道:“不好,风太大,再不收帆,桅杆就要折断了!”

卫慕星道:“我来!”从地上站了起来,一阵头晕目眩,双脚像是踩在了水面上,软绵绵的,勉强走到桅杆前时,已是骨软筋酥、毫无力气,绳子上又沾了水,又湿又滑,怎么都解不开来。

咯吱咯吱之声更响,那风帆鼓足了气,像是要展翅飞去,卫慕星一咬牙,说了声:

“船家,对不住了!”抽出短剑,腰身一拧,右臂外旋,手中的剑由右前向左划了一个弧形,空中闪过一道电光,夺的一声,宝剑斩在了粗索之上,登时一分为二,她的剑也嵌在了桅杆中间,短剑虽利,但她眼下手上无力,却也没能砍断粗大的桅杆。

绳索一断,有半截便即崩了出去,咴的一声马鸣,凄婉哀绝,原来卫慕星的这一剑,却忘了雪花鬃也系在上面,两股绳子一齐折断,那马跳了起来想要逃开,脚下站立不稳,被风浪一卷,落入了河水之中,河面辽阔、水声轰鸣,雪花鬃刚露了两下头,就被滚滚地向着下游带去。

风帆唰的一下落下,船身稳了许多,艄公橹桨划水,慢慢地将船向着对岸靠去,叹息道:“唉,可惜了,多漂亮的一匹马!”

卫慕星趴在船边,怔怔地流下泪来,过不多时,船停靠在了岸边,她才抹了抹眼睛,收拾了一番,跳下船来。老艄公还没走,不住地安慰她,卫慕星勉强笑了一笑,说道:“我没事的,老人家,你每天都在这河上,可也得当心了!”

老艄公呵呵地道:“客人不用担心,我在这河上撑船已经有几十年了,就是伏在水下一刻钟也没事,怎么能自己就淹死自己了呢?”

卫慕星正要说“你说得不错”,脑海中忽如电光火石般的一闪,嘴里喃喃地道:“自己不能淹死自己,自己不能淹死自己……”眼睛眨了几下,那晚和袁青同在山上之时,让自己心烦意乱,却又摸不着头绪的事情忽然间变得清晰了起来。原来她在离开夏州时,曾亲眼见过没藏王叔的情况,和契丹人所中的招式如出一辙,都像是无声无息地中了“因陀罗抓”。如果老艄公说的“自己不能淹死自己”是不错的,那么同样的,契丹人自然也不能用自己的招式杀了自己,而是另有其人。这个道理原也简单,如果袁青当时明白状况,定然一眼就看了出来,而卫慕星则是初出茅庐,事故又是变起仓猝,便一心认为师父郑贵说得都是不错的,并未想过其他,又总是与袁青缠夹不清,不及细细思索,是以直至此刻,方才有些明白过来。

“是了,如果他会因陀罗抓,那天与师父争斗之时,就应该使了出来,那样不仅是师父,就算再加上我的宝剑,也未必抵得住他的一抓!”她这样想着,已在河滩上转了好几圈,手一会儿扬起,一会儿放下,好像本是多出来的东西,不知道应该放在哪里才好,等到站住一看,艄公叫了她几声不见应答,早就不在眼前。兴庆府往西,全是陆路,一片坦途,因陀罗抓出自少林,而要去少林寺,就向东行,要再次渡过无定河,然后翻山越岭,说不定路上并不好走,全是一处处的丛莽密菁、荆棘满道,前路茫茫。

天空中传来几声蛩声雁阵,她抬头看了看成群结队的大雁,羡慕不已:“它们想都不用想,就知道该往哪里去,我却是连一只雁儿都不如了!”

老艄公把船修整了一番,等着风小些,拿出一枝烟袋杆,吧嗒吧嗒地抽完了一袋烟,就看见卫慕星远远地向他走来,连忙把烟袋杆望巴掌上一拍,磕去烟灰,掖在腰带间,跳下船来,与她说话。

“这不还是那个好身手的俊俏相公吗,你怎么又回来了?”

“船家,有劳你了,我再给你一两二钱银子,你还是把我再渡回去吧!”

“这……又是为何?难道是银子多得没处使,才来捉弄我老汉?”

“我可不敢捉弄你老人家,嗯……算你说对了,我就想趁着手里有几个钱,去中原的各处名山看一看!”

“这倒也不错,只不过你想去哪一座山呢?”

“……嵩山!不瞒您说,我想去嵩山走一遭!” 25jlAbO98aGXlTCKHItkj+YBaPP38gGQeq7msMOJMuZP//pd4hxwjODHNGjw4bB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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