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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 讯

西夏大安六年,都城兴庆府的皇宫内,金殿秀阁、轩峻壮丽,一处处观之不尽。这一日,朝暾渐出,街上的白雾还没有完全散去,一阵马蹄急骤,如暴雨忽至,几匹精选的青海骢旋风一般驰进了宫门。

此时距离西夏第三代雄主、党项人李元昊建国称帝、创立文字已过了近五十年,自称“大白高国”,数十年间,东征西讨、附北抗南,这个位于西北,横跨了草原、高地、荒漠的王朝,已隐隐能与宋、辽三方鼎立,时战时和,几无宁日。自上代皇帝谅祚病逝之后,幼主秉常即位,生母黎氏被尊为太后,摄政至今,一众臣民,倒也尽皆悦服凛遵,及至秉常逐渐年长,一应大事仍由太后专断,朝廷内外终有些微词,也都被太后一党给弹压了下去。

就在那几匹骏马驰进宫门没多久,黎太后也才起身,梳洗毕,侍女挽起珠罗帘子,禀道:“祥佑监军司都统军卫慕戎求见,已在门外候了好一阵子了。”

画眉的笔在黎太后那张美丽的脸上停了下来,她微微吃了一惊,自语道:“祥佑监军司负责卫戍夏宋边境,责任重大,怎么这个时候要来见我?”她一边想,将两只眉毛画好,在菱花镜里端详了一会儿,这才吩咐把卫慕戎请进来。

过不多时,卫慕戎就已经单膝跪在阶下,身形端凝,黎太后脸上渐有阴云腾沓,扶在大椅子上的手禁不住簌簌抖动,厉声问道:“你是说,我千辛万苦才向宋朝皇帝要回来的没藏王叔,才到夏州,就在你的眼皮子底下,被人给刺死了?”

卫慕戎说道:“都是老臣的错,凶手不知去向,宋军负责护送的观察使前去追赶,也被凶手一掌打死,副将已带人飞奔回汴梁,微臣听说,谣言四起,都说……是太后派人干的。”

啪的一声,黎太后柳眉倒竖,重重一掌拍在身前的御案之上,气道:“一派胡言!那宋朝皇帝如何?”

卫慕戎又道:“老臣自然是一个字儿也不信的,这些造谣的人真是可恶极了!只是在汴梁的探子星夜飞马来报,宋朝皇帝不辨曲直,竟然听信了这些邪说,以本朝失礼为由,共调集五路大军,准备一齐伐夏!”

黎太后容色凝寂,过了半晌,走下座来,亲自将卫慕戎扶了起来,问道:“卫慕将军,你任监军司都统军有多少年了?”

卫慕戎不敢抬头看她,回道:“禀太后,已经整整一十三个年头了。”

黎太后点头道:“十三年了……老将军,去年大旱,军粮本就不足,匆忙应付宋朝五路大军,并无胜利的把握,我要向你借一样东西,便是能拖延些时日也是好的——你可舍得颈上的这颗人头吗?”

卫慕戎倏地一惊,肃然正色道:“老臣世受国恩,没有什么舍不得的,何况是一颗头颅?只是有一件事,却是不得不说,我来前,曾细细查看过王叔身上的伤痕,乃是受了重击而死,而且死前并没有挣扎,一击致命,看起来似乎像是西域门派的武学,但现今各派武学流布天下,就说是中原或吐蕃高手所为,也不是不可以,凶手如此欲盖弥彰,反而令人生疑。”

黎太后哦了一声,眼中灼然生光,问道:“你既已知道,怎么不速派人去查?”

卫慕戎拱手道:“太后请恕臣下擅专之罪,在夏州之时,微臣不及禀告太后,已派了一个得力之人立即前去查访凶手,此刻恐怕已经在路上了。”

黎太后点头道:“如此甚好。”随即在殿前踱起了步,青裙曳地,走在地上一点儿声息都没有,一边说道:“既然不是我们干的,那宋朝皇帝就再没有借口兴兵伐夏,如果是别人干的,那他又是为了什么呢,嗯……你说的那个得力之人,当真可以信得过吗?”后一句话,却是对着卫慕戎说的。

卫慕戎道:“太后请放心,卑职手下的人中,再没有比此人更可信的了!”

对卫慕戎,黎太后并没有什么不相信的,又闲谈了几句,问了一些边境上的事,就叫人把他带了下去,就地看管了起来,随后用了一碗香梗米粥,吩咐下去,叫一人悄悄地从偏门进来见她,不许让别人发现。

星多哩生得猿臂熊躯、至有勇力,曾一拳打死过一头骆驼,对黎太后更是忠心耿耿,数次出生入死,此刻站在阶下,就像殿中突然间多了一座小黑塔,黑色风帽已经除下,安静地等着太后开口。

黎太后叫其他人退出殿外,方才对他说道:“星多哩,你老实告诉我,没藏王叔这个人是不是真的该死?”

星多哩答道:“回太后,没藏密谋叛乱,先皇这才杀了他的全家,他逃到宋境后,又到处说太后当年还在他家时,就与先皇有奸情,胡言乱语,如同猪狗一般,这种人,就是死一千次,那也是该当的。属下早就准备好了,只要太后一句话,不要等宋兵送他到兴庆府,这就去宋营取他的人头回来!”

黎太后很满意,笑道:“我原先还想留他一条性命,听你这么说,果然是该死的,不过你也不用去了。”

星多哩抬起头,一双眼睛直盯住太后,奇道:“太后,等到他的靴子沾上京城的泥土,有皇上的那批人看着,再想动手就难了!”

黎太后笑道:“不用我们动手,已经有人帮我收拾掉他了。”于是就将卫慕戎的话对他讲了一遍,星多哩跺着脚连声叫可惜,太后又道:“天幸把卫慕戎给我送来,我只给他一个月的时间,一个月后,这一仗,我想打就打,哼,我有麻魁(壮妇)军,有对垒(西夏人发明的高台战车),还有草原上跑得最快的青海骢,宋兵人再多,我也不惧,要是不想打,就把事情往卫慕戎身上一推了事,你说是不是?”

星多哩拱手道了声太后英明,脸上仍有郁郁之色,太后看了他一眼,又道:“你也别叫可惜,我自然有用得着你的地方,你这就出城去,骑上快马,把嘉宁军司、左厢神勇军司等附近几个监军司慢慢地调到夏州、石州一带分布,小心不要让宋军发现,以防他们突然袭击,就是你的大功一件。”

星多哩低头不语,禁宫守卫森严,但前些年,仍有人趁夜入宫行刺太后,虽然并未得手,但如此让人来去自如,还是让人惊出一身冷汗,他不放心地道:“我一走,那太后……”

黎太后道:“你放心去就是,总是有一二不法之人,但他们想要取我的首级,却也不易,我自有主张,好了,你先出去吧,小皇帝身体总不见大好,这个时候,我该去看看他了。”

星多哩这才应了,躬身退了出去。黎太后吩咐完,松了一口气,来到窗子前,望着天边的积云如铅、雷声隐隐,仿佛马上就要来一场倾盆大雨,狂风越过窗寮,吹动她的秀发,她将长发撩到耳后,喃喃地道:“好吧,既然要来,那就让它来吧!” 7MWFdRE6+oj6VcZFt6E9kL353QDqVpJmnal/yJhblPBcD7qojo1Ve4meD5gzGSn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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