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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

中 计

卫慕星回头去看,原来骑在马上的哪里是什么袁青,却是一名大宋的军官,身上穿着皂绸绵披袄和绯绢勒帛,梭眉暴目、额下连鬓钢须,面色酡红,骑在马上摇摇晃晃,手里提着一个空酒瓶,大半都已经空了,听见有人说话,向卫慕星瞪了瞪眼睛,问道:“你是在跟我说话?”

卫慕星嫌恶他,扭过头道:“不是!”

那粗鲁军官打了几个酒嗝,一提缰绳,纵马上前,就在马上俯下身子在卫慕星鬓边嗅了一嗅,嘻嘻笑道:“兔儿爷相公生得真是俊俏,别害臊,有什么悄悄话儿尽管对军爷讲来!”

卫慕星皱起眉头不去理他,往前紧走几步,右手暗自握住了短剑的剑柄,大夏龙雀剑在鞘中郎郎地响,似乎很想跃出来。好在那军官也并不来聒噪,又打量了她几眼,啧啧赞叹,挥动马鞭,大笑声中,早去得远了。

卫慕星被他一闹,气愤难平,就坐在路边歇息了一会儿。日影西斜,鸟雀都已归宿,她伸长了脖颈向来路张望,却再无人走过,天地茫茫,仿佛只留下了她一人,正想觅路回少林看看普相方丈怎样了,又传来一阵马蹄声响,如同暴雨洒窗,路上来了十几匹马,马上之人个个顶盔贯甲,腰间悬着刀剑,马蹄轻快,扬起一路尘埃。

夏宋之间连年战争,虽然双方都在边境开放榷场,互市贸易,但摩擦仍是不断,卫慕星一眼瞥见刚才那个醉酒之人似乎也在其中,心道一声:“不好!”呼地站起,面色严峻,将短剑紧紧地握在手中,准备厮杀。

这十几匹马果然就是冲着她来的,一到她面前,便即驰辔缓缰,齐齐下马,站在路边,一个白净脸皮、唇上两撇髭须之人走上前来,对着卫慕星拱手道:“请问尊驾贵姓?”

卫慕星道:“要打便打,我自姓我的,与你何干,反正又不是姓宋!”

那人一笑,说道:“不巧在下正是姓宋,单名一个迫字,请问尊驾与夏国祥佑监军司都统军卫慕戎老将军如何称呼?”

卫慕星咦了一声,奇道:“你是怎么知道的?”这一问,便是自承认识卫慕戎了。

那个名叫宋迫的倒也并不隐瞒,说道:“其实家父乃是在京中任职的大臣,前些年卫慕老将军来到汴梁之时,曾与家父结交,相谈甚欢,因此结为至交好友,还说老将军膝下只有一位女公子,身边常常携带一把天下少有的大夏龙雀剑,吩咐我们倘若见到老将军和他的后人,须得以礼相待,万万不可怠慢了,方才我手下的一名弟兄……”

他用手指了指那位醉酒的军官,此刻他的酒也醒了,脸上又是红又是白,满面羞赧,低头躲在人后,宋迫又道:“……回来与我说起你的形貌,我知道他是向来放纵无检的,恐怕有小小的得罪之处,是以赶来问一声,如果不是,那便有扰了!”说着,打了一躬,转身就要上马。

卫慕星犹豫了一下,叫住他道:“欸,宋……宋将军,假如我……我认得卫慕戎将军呢?”

宋迫一听大喜,撒开马缰,重又上来深深地施了一礼,说道:“果真你就是卫慕小姐,那可真是好极了!汴梁离此地并不远,我们备下车轿,二三日就可到达,能否请小姐移步前往寒舍,与家父见上一面,家父如果知道卫慕将军的小姐惠然驾临,还不知道该有多么高兴呢!而且这不仅是老大人的一点小小心愿,其实也是为了在下。”

卫慕星问道:“什么?为了你?”

宋迫道:“不错,请恕在下无礼,老大人家教甚严,小姐若是不肯前往,在下的……那个……屁股说不定还要受些苦楚。”

卫慕星扑地一笑,这一笑,更加犹如明珠生晕,这里没有灯烛,可大家仿佛觉得眼前亮了一亮,宋迫等人明知道她是女子,俱都以礼自持,不便抬头看她,只有那个醉酒军官从人缝中望出来,见了她的模样,身子酥倒了半边,卫慕星说道:“你既这样说,我本应该去一趟才是,可是不巧我正有一件极重大之事要去办,不,其实是要找到一个人,日后再与我父专程拜谒,如今只好累你……再忍耐一时了!”

宋迫笑道:“被打几下还可忍耐,我却是有些迫不及待了呢!只是不知小姐要找的是哪一个,如果有用得着我处,宋迫愿为小姐效犬马之劳!”

卫慕星眼睛一亮,问道:“那你可知道一个名叫多金的吐蕃僧人吗?”

宋迫想了片刻,摇了摇头,又把一众随从叫到一旁问了一遍,都说不知,宋迫对卫慕星道:“却是不识得,不过当下正好无事,如果卫慕小姐不嫌我们又粗又笨,我们情愿为小姐执鞭随镫,一同去寻找这个名叫多金之人!”

卫慕星正在茫然无措之时,突然降下这许多的帮手来,自是欢喜不已,又不放心地问道:“是真的吗?那你呢,你也会一起去吗?”

宋迫道:“那是自然,我的这些手下,都是伏处草茅之人,平时只会舞刀弄枪、惹祸遭非的主儿,话又不多,卫慕小姐是金尊玉贵的人儿,倘若与他们混在一起,不出三天,闷也闷死了,还是要我同去约束一下才好。”

卫慕星喜欢听他说话,想了一想,也就应了,只说往西北方去寻,却不知道多金到底在哪里,宋迫皱眉细思半晌,脸上现出为难之色,说道:“这里有一件难处,听说宋夏又要开战,边境查问甚严,我们去那里搜寻,却是有些不便之处……不过也无妨,一切由我安排就是,卫慕小姐切不可操半点心,否则就是宋迫的不是了。”说罢,一一吩咐下去,果然令行禁止,余人无不悦服凛遵,不一会儿,就分了一半的人四下办差,还多留了一匹马下来。宋迫把自己骑的马牵到卫慕星身前,金勒银铃,甚是华贵,亲自扶她上去,自己则骑了别人的马紧紧相随,卫慕星就在马上道了谢,脸上笑靥甫展,只觉得十分称心如意。

这种称心如意一直到了宋夏边界的延州城中,本城最大的一家逆旅里,房舍高敞,作了他们的易衣燕息之所,卫慕星自居一室,梨木桌椅、红木床榻,屋中修整无尘,住着十分舒适。一路上,一行人轻骋骏马、晓行衣宿,宋迫果然是服侍殷勤,加派了许多人手,每日都在四下里打探,闲时就总与她在一起,指点风物,给她说些宋朝的风土和掌故,所知极稔,两人都是花信风华,言笑晏晏,冲淡了不少卫慕星心中的忧愁,灰暗的心田中,透入了一线强烈的光,第一次感觉到了信心。

“他那么能干,好像世上没有他办不成的事,”卫慕星在心中想道,随手拈起摆放在几上的一小颗干果蜜饯,瞄了瞄几步开外的烛火,“只要那个人不来捣乱就好……爹爹,我很快就可以去见你了!”

她朝着烛火扔了三、四颗干果,全都偏出,有一颗擦着烛台飞过,险些就要扔中了,卫慕星摇头咬指的,暗叫了一声可惜,想去捡回来再试几次,头顶上瓦片传来嗒的一声轻响,她立时警觉了起来,飞奔到床边抽出短剑在手,有剑在手,心情立即宁定了下来,低声喝道:“是谁!”

她叫了一声之后,头顶上便再无响动,纱窗上却被人拨了两拨,里面格子一转,已离了窝槽,有一只手伸进来,将窗格拨下,闪身跳了进来,又急忙将纱窗重新掩上,侧耳听了一听,这才长出了一口气,转头对卫慕星道:“别出声,是我!”

卫慕星提了提宝剑,对他说道:“袁青,这里是我的房间,你进来干什么,还不快点出去!”

袁青走到桌边,给自己倒了一杯热茶,一饮而尽,对她说道:“你这里是逆旅还是皇宫大内,怎地这般难进,我险些就进不来!”

卫慕星知道宋迫他们夜夜都守护甚严,对他说道:“你连监军司都可以进出自如,小小一间逆旅又算得什么?”将手往他面前一伸,说道:“拿来!”

袁青怔怔地望向她,奇道:“什么拿来?”

“祥佑监军司都统军的铁牌信物呀!”卫慕星说道,“你要是敢不认账,就先得与我打一架试试!”

袁青看了看她手中的宝剑,说道:“大夏龙雀剑果然名不虚传,就连普相方丈都大赞你武功很好呢,就是人有些糊里糊涂的,你怎么忘了,那天我一进祥佑监军司的大门,就将铁牌交给了野利增布,哪里还有第二块都统军的腰牌?怎么,他没有交还给你吗?”

“野利增布……糟了!”卫慕星颓然坐倒,眼睛一时间失了神,在桌上扫来扫去,心道:“那天我走时居然忘了搜他的身上,都统军铁牌是御赐的信物,可轻易调动监军司数万兵马粮草,与皇上亲至一般无二,这……可如何是好?”

袁青见卫慕星惶惑失措的模样,推了推她的胳膊,问道:“你这是怎么了?”

卫慕星瞥了他一眼,说道:“别动我!要不然你就得跟野利增布一个样儿!”

袁青笑道:“野利增布怎么了,是被大小姐用龙雀剑割了首级吗,还是绑在树上用藤条抽上一两百下?嗬,真是个厉害的女子!”他并不相信,摇了摇头,又去倒茶喝。

卫慕星冷冷地道:“你是胡说八道惯了的,不过这句话倒是说得对了,也算难得,野利增布他确实已经死了!”

“什么?他……”袁青大吃一惊,茶杯举在唇边忘了去喝它,半晌才问道,“他是怎么死的?”

“他是怎么死的?”卫慕星亦在心中问了自己一声,脑海中飞快地闪过野利增布死前的那一刻——那一天,破庙的梁柱和墙垣瞬间轰然坍塌,眼看着就要将两人掩埋在瓦砾和石块之下,野利增布心知不好,大声叫道:“小姐当心!”径直扑倒在她身上,一块大石头落下来,正砸在他的头上,鲜血流了满脸,到死的时候眼睛都没有闭上,痴痴地凝望着这世上独一无二的美丽。

卫慕星并没有把这一番话告诉袁青,袁青无奈道:“我不管野利增布他是怎么死的,可是你,你千万不要再相信那个姓宋的!”

卫慕星听了他的话,并不惊讶,嘴角向上微翘,轻哼了一声,说道:“原来你一路上都在跟着我们?今天晚上冒险前来,就是为了要跟我讲这句要紧的话?”她想起来,路上有几次,曾经恍惚看到袁青的身影一闪而过,只是当时她正与宋迫按辔而行,眼笑眉飞的,因此才不曾留意到。

袁青低了头,把手中的茶杯互碰,叮当作响,清脆喜人,虽不说话,也算作是默认了,卫慕星又问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袁青有要紧的话要跟她讲,偏偏她只问一些无关紧要的事,皱着眉头道:“我要找回《因陀罗抓》,交还少林,而你要找多金,我自然是要跟着你!”

卫慕星脸色一沉,把宝剑收回剑鞘,唰的一下,手法干脆利落,对他说道:“既是如此,那你还是死了心的好!我很快就能找到那个番僧多金,到时候,他的人是我的,书也是我的!”

袁青摇头道:“宋迫根本没有在帮你找多金,我跟了你们几天,他想方设法,只是一直在设法把你偷运出宋朝边境而已!”

卫慕星道:“你不要瞎说,他把我送出国境有什么用?”

袁青道:“我不是神仙,猜不出他心中所想,但你要是不信,等到他来的时候,一问便知!”

卫慕星道:“眼下天都已经黑了,他是个正经人家,难道要像你一样,半夜翻窗子进来?再说,我又何必多此一问,你和他,你是偷马贼,他是簪缨门第、人品端方,那我自然是不信你而信……”话说到这里,她忽然想起那天在少林寺外,自己似乎并未表明身份,宋迫只凭一把剑就把她认了出来,确是仓促了些,当时并未在意,但被袁青一提,不经意间蔓上了心头,左思右想,暗中低徊不已,既不相信袁青,又隐隐地生怕他说的竟会变成了真的。

灯花啪地跳了一下,袁青突然一跃而起,手心向下,猛地朝卫慕星的右手臂按去,卫慕星大骇,此时已来不及抽剑在手,便即右臂外旋屈肘,左拳拳心朝上,顺右小臂向前上方滑出,想要去扣住他的手腕。袁青这一按却是虚招,卫慕星的手臂才刚发动,他便如疾风拨云般,闪身直掠,其势极快,眨眼间就绕到了她的身后。

袁青手上的功夫不如卫慕星,但在这种窄小的地方腾挪闪跃的功夫极佳,卫慕星只觉得眼前一闪,分不清是烛光还是他的身子动弹了一下,就被他给捂住了嘴巴,手肘急从腰际冲出,袁青早已料到,抖腕翻拳,将她的手臂上抬,见她动弹不得了,才附在她耳边轻声说道:“莫作声,有人上来了,说不定就是那个姓宋的,你要是不信我,那也由得你,只问他关于你父亲的事,便知端的!”

卫慕星手脚不能移动,只得眨了眨眼睛,袁青慢慢地放开了她,卫慕星一得自由,趁着他不备,一抖手腕就要朝他脸上扇去,袁青一低头避开,卫慕星又要打,袁青忙示意她不要出声,左右看了看,一俯身滚入了那座红木床榻的底下,谁知道里面已经有了一个大东西,他碰了一下,嗯的一声,登时目瞪口呆。 3nD7rzkqHc+vAKxg3O1VSkO+SFZAWUJISud5lqv+vyAXAVA3pDesBhVALXS4PVL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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