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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云舟是被自己的商务手机吵醒的，最近事情多，原本是根本没办法腾出时间的，特助也是拿他没办法，不放人能怎么办。
他迷迷糊糊得接着电话，嗓音还带着早起的沙哑，听见对方的英文，思绪很快清晰，熟练得应付了几句，一边轻声接着电话，一边按了按太阳穴，又下床去开窗帘，清晨雾气弥漫，天才蒙蒙亮，远山如黛，有太阳熹微的影子隐约地露出一点。
而床上，林苒缩在另一个方向，抱着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可笑棕色小浣熊，嘴唇微微翘起，倒像是梦里也十分委屈的模样。
她原本晚上习惯抱着他睡，可为了跟他划清界钱，居然不知道从哪儿找来这么一只小破熊。
想到这里，梁云舟微微有些不满，挂完电话，随手将玩偶从她怀里抽出来。
大约是被人忽然抢了东西，床上林苒动了动，不过她习惯性赖床，也只是翻了个身，又睡熟了。
梁云舟把她陷在被子里的发丝捋开，只觉得她睡着的样子乖顺极了，忍不住吻了吻她额头，轻声道：“早安，老婆。”
然后他换了衣服，简单地洗漱了一下，习惯性得准备去附近跑步，周围都是果园跟公路，空气很好，倒是没有问题。
起得太早，大家似乎都还没醒，厨房跟主楼是隔开的一幢小屋，只有林二婶正在里头弄早餐，院子里传来刷刷得扫地声，林奶奶握着大扫帚威风凛凛地清扫水泥地上的落叶。
“奶奶早。”梁云舟礼貌道。
昨天太混乱，没有正式跟老人家打招呼，梁云舟自知失礼，此刻便格外恭顺。
谁知林奶奶眼皮一抬，倒像是懒得搭理他似得，没应声。
梁云舟大清早吃了瘪，又不敢计较，只好摸摸鼻尖，疑心对方是否是耳朵不便，又重复一次。
林奶奶不耐烦，握着大扫帚往他脚下划了划。
梁云舟一个趔趄，跳起来躲过扫帚腿，朗朗跄跄地出了院门。
摸不清是老人家脾气怪，还是自己哪里不小心得罪人，他有些纳罕得跑了十公里。
回来时天光大亮，晨雾稀薄，别墅庭院干干净净，隔壁小厨房升起袅娜烟雾，远远望去，倒是别有一番风味。
林绍语跟正在院子的隔出的篱笆里喂她奶奶的宝贝鹅，看见她那所谓的堂姐夫神清气爽得穿着黑色运动服回来，一边流着哈喇子感叹真是又帅又有气场，一边脑子清醒得摇醒自己脑袋里的小人，渣男啊渣男，想了想，灵机一动，拉开篱笆，把一群雄赳赳得大白鹅放出来，小声下了命令：“啄他，啄他，就是他！”
于是梁云舟一进院子，就被一堆白鹅军团包围了，且各个都是狠角色，闹得他一个一米八几的大男人，也有几分狼狈得闪躲着。
林绍语捂着嘴偷乐，林奶奶坐在玄关剥花生米，瞥了一眼，偷偷给自家孙女竖了个大拇指。
“哎呀！鹅鹅鹅，曲项向天歌，你要看准啄！”被她奶一鼓励，林绍语得意得不行，背着手还做起诗来。
饶是梁云舟神经再粗，也察觉到这祖孙俩的不怀好意。
他走到小丫头面前。
林绍语笑眯眯地跟她打招呼：“堂姐夫早呀！”
梁云舟看一眼在旁边竖着耳朵的林奶奶，把丫头片子拧到一边：“我们是不是有什么过节？”
林绍语眼珠灵活得转了转，摇摇头：“没有呀！”
“你昨天胡乱指路也是故意的，认出我了？”
“堂姐夫你在说什么啊，不要冤枉好人哦，人家就是跟你们开个玩笑呀！”林绍语夸张得嗲嗲道。
小丫头越刻意掩饰，越显得心虚，一眼能让人看穿那种，梁云舟觉得好笑，抱着手臂推测：“看来是真的很讨厌我，不过我们以前没有见过面，只能是林苒跟你们说了什么，应该是坏话。”
见他自己做错事，倒赖堂姐说他坏话，倒显得堂姐人品不行似得，林绍语顿时恼怒：“堂姐什么都没说，连你跟谁出轨都没说，可是我们都知道她要跟你离婚了，我们全家都支持她，我哥说了，能给她找个更好的，你这种渣男就不要纠缠我堂姐了！”说道最末，她还气呼呼地瞪了他一眼。
“我出轨？她是这么说的？”梁云舟蹙着眉。
林绍语就愣住了，虽然没听堂姐亲口说过，但是奶奶说的原则性问题，除了出轨，一家人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能促使堂姐跟这位看起来仪表堂堂的堂姐夫离婚。
“不……不是因为出轨吗？”
梁云舟就按了按眉毛。
隔了一会儿，林绍语跑过去跟她奶奶偷偷咬耳朵，祖孙俩叽里咕噜得讨论着什么。
林苒下楼吃早饭的时候，明显感觉一家人看她的眼光都怪怪的。
南方的早餐很简单，就是粥、馒头、包子、鸡蛋还有牛奶之类的，不过林二婶擅长做泡菜，泡的萝卜条又脆又香甜。
“林苒姐你坐这儿！”小语招呼她，把她安在梁云舟旁边。
吃饭的时候，气氛也怪怪的，全桌似乎对梁云舟都格外殷勤，二叔还招呼她，“小苒吃完饭带小舟去附近转转，我跟绍堂想办法把车子弄出来，多找些人就行了！”
小舟？
林苒还是第一次听人这么称呼梁云舟，对面坐着吃饭的张师傅也呛了呛。
梁云舟倒是不怎么在乎的样子，风轻云淡地夹着一根萝卜条。
只是他一直没有跟她说话，一副她做错事，懒得搭理她的模样。
“不用了，等车子弄好，他就回去。”林苒可不想带梁云舟去转悠。
“咋能回去！大老远来一趟，吃完喜宴再走！”林二叔赶紧道。
林绍语也点头附和：“对对对，堂姐夫还要跟我们一起去迎亲的。”一副已经商量好的样子。
“诶？”林苒愣了愣。
梁云舟终于侧头看她，淡淡道：“你这么想我回去？”
林苒刚要说话，主位上的林奶奶就重重放下筷子：“还让不让人好好吃饭了，一个两个的，都不省心！”
林苒顿时不敢再说话。
吃完饭，她就把梁云舟拽到一边，一副质问他的架势：“你跟他们说了什么？”
全家人对他的态度转变得太快，尤其林绍语这个心里一点藏不住事的小丫头片子，林苒又不笨，自然猜出早上肯定发生了点什么。
“我什么都没说，倒是你……”说道这儿，梁云舟顿了顿，微微俯身，居高临下得看着她，“听说我出轨了？”
林苒怔了怔。
原本只是个误会，她不想多解释，没想到梁云舟本人来了。
这事她理亏，咬了咬唇，垂下视线：“我不是故意的，是他们误会了。不过……”她重新抬头看他，扯了扯唇角，“我倒情愿是因为出轨。”
这回换梁云舟怔住。
喉结滚了一下。
他当然听出她的意思，他以那样的方式伤害了她，在她心底，比出轨还要严重。
身体不自觉得微微站直。
梁云舟薄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良久，却只溢出三个字：“对不起。”
林苒看着他，摇了摇头，迎着他视线：“你其实从来没有觉得抱歉过，梁云舟，你如果有丝毫抱歉，就不会拖到最后才告诉我，就像你说的，重来一次，你依然会那样选择。在你们这些人心里，我哥算什么，宋家又算什么，我又算什么，你们从来不觉得自己做错了，好像只要稍微露出一点好处，稍微纡尊降贵一点，我们就应该感激涕零，就应该选择原谅。”她倔强得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破，眼眶渐渐又红彤彤的。
梁云舟似乎想要辩解，可是他刚张了张唇，又被林苒打断：“我没有赌气，也不是一时冲动，我也承认我到现在还觉得自己爱你，可是这件事情，只是让我明白我们之间的三观完全不同，我很感激你在我最困难的时候陪着我，但是梁云舟，我们是真的走不下去了。”
冬日的风还是很冷的，吹在人脸上跟带着冰碴似的。
梁云舟看着她，他以为她只是回来消消气，需要时间冷静，但显然冷静的结果并不如他所想。
林苒一直是软乎乎的，乖顺的，好脾气容易心软那种，因此他从来没有想过，她也有这倔强坚持的一面。
还是她其实只是对他心狠？
“对你来说，这场婚姻算什么？”他半张着唇，触动得说。
出人意料的，即使眼眶已经红成那个样子，林苒依然十分冷静：“如果一件事情从开始就是错的，那就及时纠正，我们不合适，所以放手对你对我来说都好。”
“你把它归结为一个错误？”梁云舟喃喃。
他看她的目光让她莫名觉得难受，林苒下意识避开他视线，垂下长睫。
她一副默认的样子，让他更加怒不可遏：“你是下定决心了，因为宋清池？”
这是彼此第一次在对方面前挑开这个名字。
林苒惊讶地抬头看他，有些不可置信，好似奇怪他会说出这样的话，又很快恍然，其实她与他是真的不够了解彼此。
“你愿意觉得是因为谁就因为谁好了。”她忽然不想跟他交流了，显然，两个人从来没有在一个频道上。
林苒转身欲走。
被梁云舟拽住她纤细的手腕，他声音低沉：“我不是那个意思，但是林苒，我究竟要怎么做，你告诉我，嗯？”近乎哀求。
林苒胸口更堵得慌。
像一步死棋。
没有输赢，怎么下，都是两败俱伤。
她慢慢推开他手掌，抬起眼皮凝视他，逆光的角度，两个站在春日光线明媚的院子里，彼此的脸似乎都有些模糊：“我不知道。”她声音里带着浓浓的鼻音，似乎在哭，尾音颤了颤，又坚定道，“我只知道我们必须分开，我过不了自己那关。”
她说得那样伤心。
没有半点矫情。
让人难受。
梁云舟忽然抱住她。
仿佛是要把她揉进身体里。
某一瞬间，他是真的明白了。
林苒是真的没有办法说服自己原谅他，她或许努力过，或许挣扎过，但是两个人走到这一步，她没有半点错。
是他错了。
从一开始。
但他不肯放手，也不能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