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卉卉怀孕了。
她从哭泣中醒来,助理站在她身旁,弯腰告诉她这个消息,又提醒她情况并不好,她情绪起伏太大,昨天甚至晕倒,对胎儿影响太大,医生建议她住院调养一段时间。
徐卉卉摸着小腹,一时有些恍然,仿佛不可置信,但随之而来的是巨大的惊喜。
这是她与jason的骨血。
命中注定,她与他要纠缠在一起。
但是要怎么告诉jason,不,是宋清池,才能最大限度得修复两个人之间的关系。
唐嘉言手里提着早点,腾出一只手敲了敲门。
徐卉卉晕倒,徐家几个哥哥基本都移民国外,唐嘉言人在A市,第一时间赶过来,昨晚在病房陪了一夜,方才回去医院请假,想一想,徐卉卉也该醒了,索性一并买了早点过来。
徐卉卉正靠着枕头慢慢坐起来,她还带着病容,脸颊显出几分苍白,见着门口的唐嘉言,竟有几分吃惊。
“怎么,不认识了?”唐嘉言扯出一丝笑容,依旧是他本人有些吊儿郎当的风格。
徐卉卉一时竟不晓得说话,看了一眼身旁小助理。
助理便把昨晚的晕倒后唐嘉言就赶过来的事情说了。
徐卉卉垂下视线,情绪很低落:“你都知道了,所以是来看我笑话的?”
唐嘉言冷哧了一声,递上早点:“就算要跟我抬杠,也也麻烦你先恢复点力气。”
是她以前喜欢的一家酒店,粥软濡可口,点心也是入口即化那种,吃惯了西式早餐,徐卉卉小口小口的喝粥,竟也难得觉出几分胃口。
唐嘉言撑着下巴坐在病床旁边的沙发上,也不看她,视线似有若无得落在窗外,房间里只有徐卉卉喝粥的轻微声响,徐卉卉的助理极有眼色,已经偷偷出去了。
“唐嘉言,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可笑?”不知道过了多久,徐卉卉声音低落得说。
她是性格明朗那种姑娘,从来是大家眼睛里的小太阳,唐嘉言承认最开始被她迷住就是那种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格,就是看到她嘴角会不自觉得翘起。
可是好像有很久,她给予他的都是疼,开心反而少了很多。
“有一点吧,不过比起你,更可笑的人是我不是吗?”想到这里,唐嘉言忍不住自嘲得牵了牵唇。
徐卉卉有些难受,但是此刻,她一个亲近的人都没有,唐嘉言成了她唯一可以倾述的对象:“我可以怎么做,怎么办,才能让jason原谅我?还有他的家人可以接受我?”她垂着脑袋,嗓音宛如某种小动物,透着巴巴的可怜。
“挺着肚子,三步一拜九步一叩,跪过去,电视剧里都这么演,你可以试试!”窗外阳光将唐嘉言唇角的嗤笑衬得有几分透明与苍白。
徐卉卉沉默片刻,有些坚定得说:“如果那样有用的话,我会做的。”
唐嘉言突然就发了火,他从沙发上站起来,一瞬不瞬得盯着床上的情绪低落、脸色苍白的徐卉卉,突然拽住她胳膊:“现在,马上,徐卉卉,你不要在这里跟我装可怜,把你怀孕的事当面告诉他,我带你去!”
徐卉卉吓坏了,但是她刚醒,全身没有任何力气,居然被唐嘉言轻易抱起来,她只能拼命抓对方的衣领,捶打唐嘉言胸口:“唐嘉言,你疯了,放开我!”
小助理听到声响,赶紧推门进来,看见病房里的一幕,吓了一跳,赶紧阻止唐嘉言:“唐先生,老板需要休息静养,您不能这样。”
徐卉卉被吓哭了,原本又十分难受,泪水扑簌簌往下掉,唐嘉言最见不得她这副模样,只得把人小心得放回病床。
他一时叉腰站在那里,没有可以安慰的话,也不知道可在为她做些什么,忽然十分懊恼得一拳捶在墙壁上。
两分钟后他离开病房,驱车赶往宋家。
地址还是徐卉卉那会儿托他照顾宋家时调查到的,只是半途被舟子截糊,把宋父送去疗养院,唐嘉言便再也没插手过这件事,这会儿单手把汽车开得飞快,另一只手背因为方才那一拳,隐隐出现淤青。
但他好像一点都不觉得疼。
正好遇上出门的宋清池,而林苒提了垃圾,显然是顺路一起下来扔东西。
三个人在小区内的花园狭路相逢。
唐嘉言几步冲上去,抓住宋清池的衣领:“你听着,jason,我不管你记忆恢复了多少,卉卉就算有对不住你的地方,当初她怎么把你从死亡的边缘拉回来的,你心里有数,她现在怀孕了,医生说状态非常不好,是个男人的话,承担起你的责任,马上回去照顾她。”
宋清池漆黑的眼睛闪了闪。
他回国原本是为了国际研讨会的事,没想到发生这么大的转变,今日出门是为了做工作上的交接,唐嘉言的话却像一颗重磅炸弹一样,再一次将生活炸得面目全非。
林苒站在他身后,仿佛是努力消化这个消息,捏得垃圾袋的手指紧了紧。
唐嘉言自然看见她,此刻当着她的面说,未尝不是没有夹带私心,带着几分故意。
宋清池只反应了那么几秒钟,神色很是平静,既看不出即将做父亲的喜悦,也没有任何其他反应,只是将唐嘉言的手指摘下来,很淡得说:“知道了。”
抬步往外面走。
唐嘉言瞬间便有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
他还要拽他,被林苒拦住。
她挡在宋清池面前,抿着唇,不发一言。
唐嘉言几乎不敢触碰林苒那双眼睛,这件事情他唯一觉得抱歉的便是她,有些悻悻得收回手。
宋清池便出了小区大门。
林苒没有搭理唐嘉言,走了几步,将分类好的垃圾扔去附近的垃圾桶。
唐嘉言有些讷讷的跟着她脚步。
走到楼梯口,林苒终于回头问他:“怎么,唐先生还要跟我上楼吗?”
唐嘉言心里一堵,忍不住摸了摸鼻子:“对不起。”
林苒就笑了笑,仿佛觉得很荒谬似得:“为什么所有人都觉得做错事情,只要说这三个字就可以一副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样子?”
唐嘉言沉默。
林苒抬步迈上楼梯。
“林苒,不管你信不信,至少舟子对你是真心的,我没见过他这么疼过一个人,现在卉卉已经怀孕了,宋清池必须要承担起做父亲的责任,你不适合住在这里。”唐嘉言对着她的背影说。
林苒闭了闭眼,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无名指的婚戒。
她深吸一口气,忽然转身对唐嘉言道:“宋清池以为我过得很幸福,他还不知道我的结婚对象是谁,我也装作觉得他也过得很幸福的样子,我这样做,不是为了你们当中的任何一个,而是宋家已经是千疮百孔的宋家,我不想因为我,让宋清池有丝毫为难。所以你回去告诉徐卉卉,谢谢她这么对年帮我照顾宋清池,但是我仍然特别特别恨她,如果没有怀孕的事,我会不惜一切代价,把她送进监狱!”说到最末,她眼睛都是红的。
唐嘉言站在原地,久久怔恸。
林苒的脸陷在阴暗的楼道里,从瘦小身躯爆发出来的一种莫名的力量。
林苒回去把宋家的屋子打扫了一遍,又把自己以前的一些东西整理出来。
宋母看她只顾埋头干活,也不知道说什么,叹口气,照顾宋父去了。
她走之前挺平静得跟宋母说:“宋阿姨,我都结婚了,也不能老是不着家,以后宋伯伯就交给哥照顾啦,我回去了。”
“好。”宋母看一眼她手上的戒指,忍不住摸摸她头发,觉得心里酸涩,两个孩子当初是真的相爱,可惜没有缘分,只好慈爱的说,“这里永远是你家,随时回来。”
“嗯。”林苒重重点头,笑得有些没心没肺的模样。
然后一出小区,她就蹲在地上,眼泪似乎早就已经流干了,只是觉得难受得没办法呼吸。
好像一直是这样的,她想,她怎么会一直都一副无家可归的模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