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苒出去以后,接到疗养院打来的电话,说宋叔叔今天的状态一直不对,人有些激动,照顾她的护士有些担心,看林苒能不能来医院一趟。
林苒收敛好自己的情绪,昨天碰到宋清池晕倒,她赶紧把人送去医院,忘记宋叔叔的事,宋叔叔那会儿看到宋清池眼神就不一样,是她疏忽了。
她赶紧去到疗养院。
发现宋叔叔果然情绪十分激动,可是他瘫痪,几乎做不了什么动作,只能尽全力咿咿呀呀得跟护士表达着什么,却依然表达不清楚。
林苒心里难受,接过护士要喂的午饭,想了想说:“宋叔叔,您先吃饭好不好,吃完饭我一定带您去看哥,他肯定也特别想您。”
宋叔叔大约是听懂了,这才安静下来。
吃完饭,林苒果然把他接到宋清池所在的医院。
她把宋叔叔的轮椅推到门口的时候,看见病房外哭成泪人的徐卉卉和她的保镖。
林苒瞥了她一眼,徐卉卉红肿的眼睛迎向她,下意识缩了缩瞳孔。
林苒正要推宋叔叔进门,徐卉卉抓住她推着轮椅的那只手,嗓音已经十分沙哑:“你能不能让jason见见我,求你。”
“如果可能,我更希望你们这群人都能立刻从我眼前消失!”林苒寒着脸,冷冰冰地说。
徐卉卉就明白她可能什么都知道了,讷讷放开她。
林苒推开病房门,把宋叔叔推进去。
也许昨天的眼泪已经流干了,宋母正在给儿子削水果,阳光从窗外照射进来,把她那张有些苍老的脸照耀得一脸幸福满足。
见两个人都回头看向自己和宋父,林苒解释了一句:“疗养院的人说宋叔叔情绪不对,我想他是想见见哥,所以把他带来了。”
宋母眼睛又红了,背过身偷偷抹眼泪。
宋清池从病床上下来,他的表情由震惊到心痛,走近几步,什么话都没说,将脸埋在了宋父的腿上,宋父努力抬起手,摸着儿子的脑袋。
病房里一时压抑无声。
谁都没有说话,谁都舍不得说话。
医生建议宋清池留言观察一段时间,宋清池自己就是医生,他觉得没有必要耗在医院,提出想回一趟家。
宋母拗他不过,只能同意。
“小冉也一起?”宋清池转头看林苒,唇角弧度清浅,声音很温和。
“嗯。”林苒点头。
除了宋清池带回的行李箱,也没有多余的行李,四个人很快出了医院。
谁也没有理会哭到晕厥的徐卉卉。
小区是老式的,要爬一段楼梯,以前都是宋母跟林苒一起把宋叔叔抬上抬下,这回对着自己熟悉的环境,宋清池俯身,把宋父的双手搭在自己脖子上,亲自把父亲背上楼梯。
一步一步,他走得既小心又稳当。
那天晚上一家人整整齐齐吃了一顿烦,依旧是宋母下厨,林苒负责打下手,宋清池便取笑她,说她练了这么多年,怎么还是只能给母亲打下手的份儿。
林苒吐吐舌头,抱着宋母的腰,撒娇:“那我没有阿姨做得好吃嘛。”
一切都如同当年的模样,没有人提起这三年的悲伤,大家都在努力装作只有开心没有痛苦的模样。
饭后林苒去厨房洗碗,宋母在厨房门口欲言又止,林苒一边刷碗一边对她说:“阿姨,我今晚留在这里好不好?”
宋母便没有多话。
宋清池给父亲削了饭后水果,看了一会儿电视,又亲自给父亲洗澡,最后把他抱进卧室休息。
宋父闭上眼睛的时候一脸满足。
等宋母也提早休息的时候,便只剩下林苒跟宋清池了。
“哥请你吃宵夜?”宋清池提议道。
林苒牵出一丝笑容,点头。
两个人去小区附近的一家小吃摊。
是附近邻居们最常去的一家,老板的招牌菜是烤羊肉串跟腰子,林苒以前能一口气吃十串不歇气。
是倒春寒,林苒穿了一件毛衣外套,手心却冻得有点冷,不时搓搓手。
老板还认得宋清池,见到人愣了半天,吓得差点连摊子都不要,拔腿就想跑来着。
林苒从他后面露出一个脑袋,笑嘻嘻得:“叔,我以前是不是跟您说过我哥就是迷了路,您还不信,这回信了不?”
老板把人仔仔细细得打量了一半,有气儿活的,顿时松口气,大方道:“今儿随便吃,我请客!宋家小伙儿,你可真是没把人急死,大家不都以为你那什么了么,还真只有小苒念着你还活着,怎么不早点回来,自从你走了,这小冉就没一回照顾过我生意……”吧啦吧啦的,老板一边熟练得往烤串上洒调料,一边自来熟得说道。
宋清池就温和得看了林苒一眼,又跑去附近买了一杯热奶茶给她捧着。
天空零星得飘了几点雨丝
白色飞蛾朝着光亮扑去,在老式的街灯底下打转儿。
两个人坐在蓝色的塑胶棚下,周围是浓浓的烟火气息,有骑小黄车回家的上班族,也有接孩子补习后回家的父母,还有深夜看完电影归来的年轻情侣……
气氛熟悉且温馨得让人怀念。
林苒零碎得跟他说一些鸡毛蒜皮事,比如附近那里已经拆迁,要修成商业综合体,哪家店铺因为涨房租开不下去关门了,包子铺的老周把手艺传给了儿子,已经回去养老啦……
宋清池默默得听,并没有打断她,两个人似乎都刻意不去提起宋清池走的三年去了哪里,而林苒又经历了什么。
可话题总有说完的时候,林苒免不了冷场,气氛便又静了下来。
“小冉,现在过得好吗?”过了一会儿,宋清池很慢很慢得问她,看她的目光里满是疼惜。
林苒捧着他买的热奶茶,有些不敢去触碰他视线,宋清池的目光很自然得落在她无名指的婚戒上,讽刺的是,他手上也有一枚。
如果没有早上经历,林苒会毫不犹豫得告诉他自己过得很好,很幸福,不希望对方担心,可是她那么愚蠢得活在一场骗局里,自己也分辨不出是幸还是不幸。
她昨天就注意到他手上的戒指,甚至悄悄松了一口气,觉得失忆的宋清池也许在哪个地方幸福的生活着,她便不必对他感到抱歉,可结果他们俩都活成了傻瓜。
想到这里,林苒有些装不下去,她咬了一下唇,想想宋清池可能除了徐卉卉,并不了解背后那些人的所作所为,只能勉强点头。
宋清池便忍不住抬手,摸了摸她脑袋:“对不起,没能如约照顾你,我很抱歉,而如果你现在幸福的话,哥替你高兴。”
他音调很低,在夜色里一字一句,缓慢又情深。
林苒的眼泪就掉了下来,她捂住脸,任泪水无声无息得流,哭得像个小孩子。
饶是宋清池竭力隐忍,清俊的脸上,眼眶也慢慢红了。
他还不知道林苒经历着怎样一场婚姻,他唯一的安慰是他消失的这段日子,有人替他照顾她。
而她能够安慰他的,便是默认她的婚姻幸福美满,没有丝毫瑕疵。
“哥呢?她对你好不好?”林苒吸了吸鼻子,反问。
宋清池沉思片刻,想起醒来时,徐卉卉没日没夜照顾自己的那段日子,点了点头。
林苒便挤出一丝笑容,好似很欣慰的模样。
其实至少姜景姿有一点没有说错,她好像除了哭,并不能做到像徐卉卉一样医治好一个完好无缺的宋清池。
最后谁都没有去提那场欺骗。
彼此都想让自己看上去幸福一点,那么对方也许便不用那么心痛了。
他们撑着临时买的雨伞回家。
上床后各自将婚戒取下来。
月光下,林苒看了很久。
隔壁宋清池拿着戒指也看了很久。
然后不约而同地将戒指放在床头柜上。
辗转反侧,一夜无眠。
而林苒不知道的是,梁云舟的卡宴在附近停了很久。
他坐在车里,看着林苒跟宋清池从巷道走回来,两个人都穿着针织衫外套,看起来像极了情侣装,林苒把手心揣在兜里,偶尔偏头跟宋清池说着什么,跟他相处的时候,她笑得很轻松,连走路都有些蹦蹦跳跳的。
冷风拂过,从围墙里飘出几片忍冬的白色花瓣。
快进小区的时候,宋清池停下来,把飘在她肩上的几片花瓣拂走了。
那个姿势亲昵又熟稔。
就好像他曾经那样做过很多次似的。
哦,他们以前的确是情侣。
梁云舟靠在驾驶座上,面无表情得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