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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云舟在办公室里听完唐嘉言三言两语的陈述。
越听手指捏得越紧，脸色愈黑，一脸山雨欲来的沉郁。
“不就那天我带小护士吃饭还跟你们碰着了么，要不是林苒拦着我，我还真把那禽兽揍趴下，当时我也心里怪不是滋味的，谁知道想带她吃饭安慰安慰她，还能再碰见你啊。舟子，这事儿咱办得不地道，要说你跟林苒，不仅隔着一个宋清池，你说你们俩那算什么乱七八糟的开始啊，你那会儿在林苒那儿，估计也就跟姓吴的一样，正儿八经的禽兽！”末了，唐嘉言还嫌他不够疼似得，狠狠得往他胸口戳刀子，戳得他一瞬间觉得心头有什么绞紧了，五脏六腑都痛起来。
梁云舟闭了闭眼。
唐医生适时闭嘴，他对林苒是同情的，从那场婚礼听小护士讲那个故事开始，可是为了徐卉卉，他还是成了隐瞒宋家的人之一，他永远不会因为同情向小护士向她澄清真相，他只能自虐似得帮她打击打击自己或者一起隐瞒她的这伙人。
所以唐嘉言这番话，未曾没有三分故意，他了解梁云舟，他们这波人吧，没有坏到底，这段时间冷眼瞅着，梁云舟把所有的那点好都用在林苒身上，他知道这哥们儿是动了心，可动心的梁云舟仍然自私得不肯承认他们对林苒撒下的弥天大谎，甚至竭力隐瞒，唐嘉言不刺激刺激他，觉得难受，喘不过气，觉得被蒙蔽的林苒可怜。
唐嘉言走的时候听见烟灰缸砸被人砸在墙上的声音，他有些冷冷的想，怪不得小护士想辞职呢，换他他也受不了，谁爱受谁受去吧。
不过他那个不着调的姑父，是该倒倒大霉了。
梁云舟回到公寓的时候，家政郑阿姨还没走。
他在玄关处换拖鞋，郑阿姨见着他，有些着急地说：“您可回来了？”
“怎么了？”梁云舟眼皮跳了跳，敏感得觉得出事。
“太太像是在发烧，我这也不大懂，就只是摸着额头烫得很，想说联系您赶紧送医院去吧，太太非不让，说您昨晚熬夜，不要给您添麻烦，就只吃了一点退烧药。”
“吃午饭了吗？”梁云舟眼神闪了闪，一时脸色竟看不出喜怒，径直往林苒的房间走。
“我给她熬的粥，倒是喝了一点。”郑阿姨正要巴巴得跟过去，被梁云舟一个眼神止步在那里。
林苒窝在被子里睡觉。
迷迷糊糊听见外头的声音，忍不住翻了个身。
她是护士，自己感冒发烧这种小事倒不怎么放在心上，再说家里有常备的药，郑阿姨大惊小怪的把她当瓷娃娃似得，林苒觉得好笑，知道自己吃点药睡一觉发发汗就好。
因此梁云舟进来的时候就看见裹在被子里的林苒，她脸睡得有些红，额头探上去，是有些发烫。
对方的手很凉，似乎还沾着屋外的冷意，浑身有些烫林苒却莫名觉得舒服，睁开眼，很快对上梁云舟深邃的瞳孔。
“梁云舟。”她下意识得叫了他一声。
“嗯。”梁云舟看着面前这张脸，软乎乎的，一双眼睛占了大半，睫毛非常长，唇瓣有点干，烧得红红的，有点孩子气。
“我睡一觉就好了。”好似知道他在担心，林苒解释，嗓音从被子里传出来，软软濡濡。
“好。”梁云舟点头，倒像是不怎么担心她病一样，只是有些深得看着她，忍不住将她裹在被子里显得有些凌乱的发丝捋了捋。
大概是他手凉凉的，很舒服，林苒下意识蹭了蹭，像猫。
梁云舟一时不敢动。
饶是知道林苒这一刻的依赖只是下意识，于心中经过一番惊涛骇浪般挣扎过的梁云舟而言，也如浮木般，让他定下心神。
他沉思片刻，忽然没有忍住问她：“林苒，你讨厌我吗？”
林苒吃了药，脑袋晕乎乎的，很是困倦，只得迷迷糊糊的答：“不讨厌呀！”
梁云舟笑了笑，不知道自己怎么会突然变得幼稚，居然忍不住又问：“那你喜欢我吗？”
林苒困极了，咬着唇，仿佛有点困难的样子，模模糊糊的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
醒的时候天已经黑透，她发了一身汗，身体倒没那么重，退了烧，只浑身有些软绵绵的，没有力气。
想吃饭！
林苒自己也觉得自己是个神奇的物种，开心也想吃，不开心也想吃，生病时容易饿，不生病就更容易饿了。
于是爬起来找食。
客厅里没开灯，有点黑，但厨房里的灯却亮着，能听见食物滚动的时发出的‘轱辘’声，林苒下意识摸着小肚子，嗅了嗅，觉得馋。
刚想往厨房走，却听见梁云舟的声音：“醒了？”
林苒吓了一跳，原来他在客厅里，说这句话的时候，林苒见他很随意的把手上零星的火光灭在烟灰缸里，是烟头。
而且他居然没有开灯。
于是有些暗淡的客厅里，林苒只看得见梁云舟的一个轮廓，他坐在客厅里，身体有些懒散得往后靠，可能是腿太长，有些松松的曲着腿，不知道是光的问题还是别的，林苒总觉他像是满腹心事的模样。
“过来。”
见她还愣着，梁云舟冲她招招手，声音有些倦。
林苒犹疑片刻，大约看出他心情不大好，不想忤逆他，挺乖顺地过去了。
刚走近，被人拉近怀里，梁云舟薄唇探了探她额头，她刚要挣扎，却挺对方自言自语得说：“嗯，不烧了。”
林苒：“……”
气氛有些怪怪的。
也许是习惯他最近的亲昵，林苒也没有躲开，半响憋了憋，才小声道：“哪有那么娇气的，吃了退烧药肯定就好了啊。”
梁云舟嗤笑一声，想了想：“以后早上跟我去跑步？”
这是想嫌她体质差，想让她锻炼身体的意思。
林苒闻言眨了一下眼睛，模模糊糊的想着哪里有什么‘以后’，有点逃避得不敢看对方，忽然说：“我去厨房看看，东西好像要糊了。”说完，就真的挣开他，往厨房小跑。
客厅里一直忘了开灯，黑暗里，梁云舟抿着的唇，便有些自嘲的往上扯了扯。
厨房里，林苒搅动着砂锅里的小米粥。
她想梁云舟除了煎蛋又get到一个新技能啊，闻着还挺香的。
但是该怎么跟他说自己辞职准备调走大家还是不要见面了，你继续做你的梁少爷，我还是做我的小护士，两个世界的人就不要胡乱交集，反正你总有一天也会厌倦的……
好像怎么说，她都好没有良心啊，有点渣。
林苒有些苦恼，她苦恼的时候一般会找周琤琤，但是现在周琤琤明显自顾不暇，她也不可能去打扰她。
再想起周琤琤，好像就更苦恼了啊……
吃饭的时候梁云舟突然问她有没有什么愿望。
林苒诧异得看他一眼，想了想：“可能想变得勇敢一点。”
梁云舟本意是觉得生病把人宠着，问她有没有想要的东西之类，但是林苒显然听岔，说话时唇色有些泛白，却是十足一本正经的模样。
梁云舟不禁扯了扯唇。
她胆子是挺小的，连对面的‘雪莉’都可以欺负她。
林苒垂着视线，心里想着：要勇敢一点，不要害怕吴主任那种人渣，勇敢一点，尽快把辞职的事跟梁云舟提。
可能平时吃得太好，营养丰富，林苒病了两天就活蹦乱跳，不见半分病态，除了早上又碰见对门那只叫‘雪莉’的哈士奇依然有点犯怂之外，眸子亮亮的，精神抖擞的去上班。
结果同事们一大早就跟她八卦，说吴主任这回栽了，死得透透的，再也没办法兴风作浪了。
林苒请了一天假，又原本休假一天，连着两天没来，就听到这个八卦，耳朵竖得老高。
“你没是没见昨天他老婆那架势，啧啧，不愧是咱们医院的股东，拽着吴主任的耳朵拖了半条走廊，多少家属看着呢，哦哟……那气势……”陈茵茵站在自己的柜子旁，一边换衣服一边啧啧的感叹。
“就他老婆那个体格，我瞅着比他还壮实些，拖他那还不轻而易举的。”沈薇笑着附和。
“吴主任老婆不是在国外么，怎么就杀回来了？”
“那哪儿知道，反正一看就是冲着吴主任那些破事回来的，听说医院里跟吴主任有一腿的小姑娘现在都吓得不行，这位股东太太可不是好惹的！”
“那于恬……”
后面没人说话，都心照不宣的闭嘴了，可能觉得毕竟是曾经是一个科室的，留点嘴德。
林苒午休的时候就撞见于恬在食堂后巷偷偷吸烟。
医院是明令禁止吸烟的，不过规定是死的，有些医生护士烟瘾犯了，也会偷偷点上一根，所以后勤部的清洁阿姨老是在厕所后巷之类的地方找到这些烟头。
林苒没往后巷走，是于恬看见叫住她。
林苒一回头就看见穿着粉色制服的于恬外套裹了一件黑色短款羽绒服，头发挽着花苞，画了点淡妆，脸色有些憔悴。
抽烟的姿势倒是很娴熟。
林苒皱着眉头走过去。
于恬吐出一口烟圈，冲她笑了笑：“怎么，不想搭理我？”
林苒摇摇头，想了想说：“医院不让抽烟，抽烟也对身体不好。”
于恬就嗤笑，有些懒散得站着：“你还真老实。”
林苒抿了抿唇。
气氛尴尬了一下，过了一会儿她听见于恬清了清嗓子对她说：“林苒，帮我个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