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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冬的天气越发阴冷。
车内开了暖气，驾驶座上的梁云舟单手握着方向盘，会侧头看一眼身旁大约是哭得太累，已经阖上眼帘的林苒。
街灯的微光一闪一闪的，光影交叉打在那张细腻的脸上，平添一种影像般的质感，有种奇异的宁静。
她呼吸清浅，睫毛偶尔会颤动一下，仿佛极容易受惊似得。
于是他不自觉得放慢了车行的速度。
汽车平稳得停在公寓的地下停车场。
手指在方向盘上敲了敲，梁云舟忽然不大想吵醒她。
愣神的功夫，副驾驶的林苒忽然自己醒了。
睫毛眨了一下，似乎有点懵。
记忆很快闪过，她想起方才宛如抓住救命稻草般问那个男人，他的提议还算数吗？
刚问完，林苒便后悔了，也十分紧张。
尤其梁云舟还不说话。
可他似乎只是觉得她的问题傻气，又大约觉得那一刻她模样实在可怜，忍不住安抚似得摸了摸她头顶。
那种感觉可太奇怪了，林苒想，但梁云舟接下来的话更奇怪，他说：“这是被赶出来了？”声线清冷，顿了一下，“要不要跟我回家？”
胸口有什么东西被瞬间击中。
又或者真的是被‘家’那个字眼蛊惑。
连林苒都不清楚自己是带着什么样的心情跟梁云舟上的车。
冲动、不理智、那一刻有种不顾一切想要跟命运反抗、挣扎的叛逆。
所以睡醒后理智回笼，林苒不禁有些懊恼，尤其此刻还跟梁云舟共处一个密闭狭窄的空间。
她刚动了动，发现身上盖着对方的外套。
“醒了？那就下车吧。”他朝她笑了一下，已经推开车门。
林苒便有些慌忙的，只能收拾好他的外套，匆匆跟着对方下车。
乘坐地下停车场的直达电梯。
“公寓总共有三道门，北门里医院最近，出门直走只需要十分钟，进出门卫和电梯需要刷卡，卡在抽屉里，我待会儿拿给你。”按下楼层后，梁云舟忽然说。
“诶？”林苒还有些懵，无意识道。
梁云舟便忍不住勾了勾唇，上手捏了捏她有点圆润的脸颊，又问：“记性好吗？”
突如其来的亲昵，林苒有些傻，脸却腾得一下泛红。
梁云舟指了指电梯亮起的红键：“总不能笨得连楼层都记不住。”
他目光炙热，带着调笑，红着脸的林苒只敢垂着视线。
她哪有那么笨，她想。
电梯叮得一声，显示到达的楼层。
梁云舟率先跨了出去。
林苒咬了咬唇，看一眼手腕间对方的外套，也跟了上去。
在一扇防盗门口停下。
梁云舟伸出手指，正要核对指纹。
手腕忽然被林苒拽住，她仿佛十分紧张似得，又很犹豫，吸着气叫住他：“我……”
却像是不知道怎么表达，卡在那里。
不过除开醉酒那次，她好像是第一次主动靠近他。
梁云舟便看了一眼自己被拽住的手臂。
林苒似乎也意识到不妥，仿佛被烫到似得，立刻放开她，更加紧张：“我……我觉得……”
梁云舟这次却无论如何不想再放走好不容易骗回家的小白兔。
“林苒。”他说，猛然抓住对方放开的手，视线锁住她，目光有种不容反驳的沉静，“我喜欢你，并不是随便说说，那场婚礼，对你来说可能只是逼不得已，但是对于我们整个家族来说，是不一样的意义，我没有让你立刻接受我，我只是希望你可以给我一个做你家人的机会。”
家人？
家人吗？
林苒不禁抬头看他，莫名的怔动。
梁云舟实在太懂得拿捏人的软肋了。
他根本不知道自己说的话对于现在无家可归的林苒来说是多么大的诱惑。
可他说完，另一只手的指纹已经对准指纹锁，防盗门咔擦一声被打开了。
他放开她，像是等她自己选似得，先进去了。
林苒站在门口，咬着有些泛白的嘴唇，有些进退维谷。
过了一会儿，紧握着车钥匙在玄关的梁云舟听见她小声的问：“需要换鞋吗？”
那个高挑的身影站在屋内，背对着她。
所以，她看不见梁云舟紧握的手指松开了，薄唇不自觉得往上弯了弯。
再转身的时候，手上的车钥匙被一双崭新的女式拖鞋代替，梁云舟很自然地递给了她。
三室一厅公寓。
很简洁的欧美风格，黑白灰的配色让空间明朗开阔，也伴随着一丝随了主人般冷冰冰的气息。
其实梁云舟也只刚搬来几天而已。
之所以选择这里，一是离医院近方便，二是那天助理做调查的时候无意间看见林苒在申请员工宿舍，他于是恶趣味的申请了一间夫妻公寓，也有把人追到骗来住的想法，但是他自己都有没想到这么快。
“有果汁和苏打水，选一样。”打开冰箱，梁云舟半插着腰看了一眼，随意道。
林苒已经换好拖鞋，正把叠好的风衣整整齐齐的放在灰色布艺杀发上，闻言愣一下，很快回答：“苏打水。”
话刚落，他随手扔了一瓶到她怀里，被她慌忙接住。
“这里我也刚搬来，东西都是让助理准备的，你先看一下还有没有别的需要的。”说到这里他一边喝水，一边看一眼腕间名表，皱皱眉，“不过今天太晚了，明天去吧。”
“嗯。”林苒点头。
梁云舟就笑：“嗯什么嗯，都还没看。”说着他推开一间卧室房门，“虽然很想跟你住一间，不过看起来暂时也不行，你住这间，睡衣和家常的衣服都有，杯子是新的，家政清洗过，自己换。”
房间不大，小小巧巧的，但是光线明亮，莫名给人一丝温馨感。
林苒深吸一口气。
“谢谢。”她说。
梁云舟舌尖顶了顶下颌，林苒五官虽然不是能让人惊艳那种，但是显然是耐看型，肤质白皙，手感极好，总忍不住让人想捏一捏。此刻她微微扬着脑袋，目光澄澈得看着他，口吻也赤诚坦荡，梁云舟喉结滚了滚，脑子里莫名浮现两个人阴差阳错的‘第一次’，她整个人甜得要命，手掌便无意识得撑在墙上，忽然将她整个人圈进自己的势力范围，俊逸的脸往下压了压，又恢复那那股吊儿郎当的少爷气：“你准备拿什么谢？”
对方的脸忽然压过来，伴随着强烈的男性气息，林苒这是才发现自己无路可退，身体不自然得往后缩了缩，脸色忽然白了白，显然是紧张极了。
梁云舟忽然便觉得这样逼她没意思，扬唇：“逗你的。”重新站直身体，“不过我有点饿了，新房要开火，我有个视频会议要开，你做顿晚饭怎么样？”
“诶？”她瞳孔瞬间睁大，像是觉得他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不可思议。
梁云舟只是觉得找点事情给她做分散一下注意力的话，这个傻妞大概不会再紧张得缩成一副虾米的模样：“冰箱里有食材，做好了叫我。”
说完，握着那瓶苏打水去了书房。
林苒的注意力果然被成功分散了，打开冰箱看见满满当当的食物的时候，她表情十分苦恼纠结，简直堪比奔赴刑场。
梁云舟到底是哪里来的自信，觉得她是个厨艺高手？
一个半小时后。
电脑前的梁云舟动了动有些僵硬的脖子，关掉视频，瞅了一眼夜色如墨染过的窗外。
余光瞥向电脑旁的手机，屏幕还停留在微信上唐嘉言问他是不是又被人拒绝了，出来泡吧，他可以发挥人道主义精神安慰他的页面。
那是一个小时前了。梁云舟忙着赶报告，懒得回复他。
不过想起屋外的林苒，此刻很心情很好的回复他：“不用，我正准备去吃我老婆亲手做的家常菜。”
字里行间，简直是掩饰不住的得瑟。
刚回完，梁云舟看了一眼时间，忍不住皱眉。
林苒一直没有动静。
难道是跑了？
他心跳一动，几步走到门口，打开书房门。
刚好碰上正在门口犹豫着要不要敲门的林苒。
林苒咬着唇在门口纠结了半响，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正要敲门，与开门的梁云舟碰个正巧。
他脸色黑黑的，有些臭。
不明白对方脸色发黑的林苒有些懵，又有些发愁的模样。
四目相对。
还是梁云舟放软了口吻：“我以为你走了。”
简单的一句话，林苒心头莫名跳了跳。
林苒仰头看他，半响才道：“我来叫你吃饭。”
于是那张黑黑的冰脸瞬间融化。
“好。”唇角明显上扬。
餐桌前，梁云舟摸着下巴点了点。
林苒不好意思的垂着脑袋。
唐医生的微信信息发过来：“卧槽！你真把人骗到手了！还家常菜？”
‘家常菜’三个字再对应桌上干巴巴的两碗素面显然有些突兀。
一个半小时，这姑娘就只捣鼓出两碗面？
他瞅了一眼厨房。
乱七八糟，怎么也不大像只做了两碗面的模样。
“我……我待会儿收拾。”林苒见他在意厨房，赶紧往旁边挪了挪，掩饰性道，“先吃面吧，不然冷了。”脸色有些羞赧。
梁大少爷何等眼色，自然明白当下不能给予对方刺激，老婆做饭嘛，再难吃也是要鼓励的。
然而只尝了一口，梁云舟发现自己有些鼓励不下去。
一口面挑到嘴里真是含着也不是，吐了也不是。
偏偏对面的林苒十分紧张，又有些期待似得，眼巴巴得问他：“是不是很难吃？”
梁云舟咽下去，还是口不对心：“还好。”
决定以后还是让助理请客会做饭的家政。
听完他回答，对面林苒明显松了一口气。
那天晚上洗完澡，林苒在浴室里吹干了头发。
她是短发，平时很少做护理，但发质还算不错，且发量惊人，吹干不用怎么梳头发，也显得毛茸茸的，衬得脸更加圆润。
镜子被水雾遮住，她忍不住伸出手指擦了擦，光鉴的镜子瞬间照出一张略带婴儿肥的脸。
她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子好好看过自己。
宋清池的去世显然带走了很多东西，林苒过着两点一线的生活，宋家与医院，除了照顾宋父以及偶尔跟周琤琤联系以外，她几乎没有任何社交活动。
也鲜少收拾自己。
所以这样的自己，镜子里，林苒忍不住眨了一下眼睛，这样的自己因为一场莫名其妙的婚礼，也会有人喜欢吗？
她是不是真的结婚了？
梁云舟是认真的吗？
他那样的人……
想到这里，林苒抿了抿唇，拍拍脸颊，回房间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