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带着丝丝凉意,原本就有些感冒的林苒连续打了好几个喷嚏,唐嘉言正手忙脚乱的翻动烤架上的食物,听到声响儿,回头一瞧,见这姑娘只套了一件薄薄的棉质睡衣,却依旧浑不在意,只醉心手上的鸡翅,连脸粉颊上粘两滴油腥都丝毫不觉,那副全心全意对待食物的样子,也就比街头那些小乞丐强点。
“啧啧,给点吃的就能把你领走……”唐嘉言笑,腾出手扔了一件自个儿的外套给她。
黑色针织衫不偏不倚地落在林苒肩上,带着一丝妥帖的暖意,林苒也不矫情,抬手扶了扶衣物,大约是因为那丝温暖,她也不太想跟对方抬杠,张嘴道了声谢。
林苒话少,唐嘉言觉得无趣,就忍不住逗她:“也就我女朋友才有这样的待遇,林苒,你到底考虑好了没?”
闻言,林苒手上的动作就顿了一下,眨巴了一下眼睛,然后毫不犹豫的将衣服脱下来递还给给唐嘉言。
唐嘉言愣住,这姑娘忒实诚了。
“嘿,我还就不信了,我有这么让你们避之不及的吗?说说看,我到底哪儿配不上你了!”唐嘉言有点来劲儿,搁下手上的烤夹,离得林苒近了点儿。
唐医生人高马大地伫在面前,让林苒不得不抬头看她,皱了一下眉头:“你那个‘们’字的意思是?”
没料到林姑娘还有这样敏锐的一面,唐嘉言噎了噎,半响答不上来一句,突然觉得这姑娘有点扮猪吃老虎的嫌疑,好在他有把柄在手,于是微微俯身,一字一句地转移了话题:“姜景姿今天讲的故事其实有另一个版本吧,当初救人的是你,所以你第一次看见阿舟,忍不住说他欠你钱。”
一张俊脸在眼前慢慢放大,唇角微扬,似乎还带了一抹邪气的弧度,对方笃定地态度让林苒忍不住往后躲,结果‘噗通’一声没坐稳,差点摔在沙滩上。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因为紧张,林苒抓了一把沙子,却发现握得越紧,细沙流失越快,最终手中虚无一片,空空落落的,她测了测头,一向不爱撒谎的她忍不住避开了对方笃定的视线。
唐嘉言哧笑了一声:“得,你还挺能装。没关系,这事儿我去跟阿舟提,虽然事情过了那么多年,但要细查,总能查出点蛛丝马迹。”唐嘉言是急性子,说什么做什么,这样一想,倒真有些心血来潮地要去梁云舟面前揭发。
他刚转身,手腕便被地上的林苒握住了,死死的,花了很大一股力气,他回头,见林苒咬唇看着他,黑色的眼珠在漆黑的夜色里透出一丝异样的光亮,仿佛氤氲着水光,固执地宛如某种兽类。
“说实话!”唐嘉言肃色。
林苒突然觉得有些冷,忍不住瑟缩了一下,良久,才艰难的点了点头。
“操!”唐嘉言爆了一句粗口,其实他只是猜测,绝不能想到真相居然真的这么狗血,梁云舟是他兄弟,突然要娶姜景姿这么一个女人,原本他就不大乐意,临门一脚,还让他知道这样一桩往事。
唐嘉言有些烦躁地掏出一根烟点上……
他也不是愣头青,这事儿临了临了,还真不好跟阿舟提,人要举办婚礼,那么多亲戚朋友呢,何况他还是伴郎。
唐嘉言越琢磨着越心烦,连带着对旁边的林苒也没什么好脸色:“得,你还挺能憋。你那姐妹儿手段不错,瞧把我哥们儿哄得……”冷笑连连。
林苒没吭声儿。
“说话!你哑巴了!”唐嘉言看着她埋头不吭声样子就来气。
“跟你无关。”林苒后悔死了被唐嘉言一顿烤肉就骗出来了,没想到人在这儿等着她呢,她是倔脾气,估摸着唐嘉言应该也知道轻重不会乱说话,一屁股从地上站起来,就往回走。
倒是没见过小护士发脾气,唐嘉言新鲜了一把,不过他是不点不着的性子,很快追上她,继续阴阳怪气道:“姜景姿给你什么好处让你瞒着了,还请你当伴娘。我告诉你,她那是炫耀,就你傻啦吧唧的,要是阿舟知道当初救人的是你……”
“知道又怎么样?”林苒突然顿住脚步,唐嘉言措手不及,差点儿没撞上,然后他就看见这姑娘亮晶晶的眸子一瞬不瞬地盯着他,没半点后悔之色,“知道了他今天娶得就是我吗?别开玩笑了,其实你心里特别清楚,即使事情回到原点重演一遍,梁……梁先生也不会看我一眼。她们两个人能走到结婚这一步,是因为彼此喜欢,没人架着刀子让他娶姜景姿。”
唐嘉言被林苒坦然的态度怔住,愣了好半天,他才忍不住摸摸鼻梁小声嘟囔:“你还挺有自知之明。”
林苒稍稍松了一口气,为说动唐嘉言有些暗暗得意,继续下定结论道:“所以你何必要在这种时候跳出来拿着所谓的真相让所有人都不高兴呢!”保密下去吧,像我一样,我一点都不想节外生枝,只希望以后跟这两个人一点都没有关系。
唐嘉言却突然凑近他,眼珠一动不动地盯着她,仿佛要将他看透:“你难道对阿舟没有一点想法?”
对方呼吸越来越近,林苒下意识往后躲,避开他探灯照般的视线,脸却腾地红了一下,也不知道是因为唐嘉言离太近还是因为脑海里那些一闪而过的羞涩旖旎……
哪个姑娘心头没点白马王子的梦幻泡泡,人鱼公主的故事林苒也是读过的。
何况两个人还有那样一个阴差阳错的晚上……
“没有!”林苒答得斩钉截铁。
“可你脸红了。”
“……”
林苒一把将越凑越近的唐嘉言推开,有点生气,不再想说话,绕过他就往回走。
“没有更好,那你做我女朋友!”身后,唐嘉言悠悠调侃道。
得,又绕回去了。
林苒再不理他,脚下步子迈得快了一点,很快跟身后的唐嘉言拉开距离。
结果,十分钟后,林苒站在客房门口傻眼了。
房门自然是扭不开的,她睡觉之前锁了门,唐嘉言刚才是从窗户把她抱回去的……
林苒凝着眉左右看了看,三更半夜的找人帮忙开锁,似乎不太合适。
要是刚才没有跟唐医生闹别扭就好了。
几分钟后,从窗户口爬到一半又连续几次滑下来的林苒忍不住懊恼的想。
夜色寂静,园林里全是低矮的棕榈树和茂盛的鸡蛋花树,她穿着单薄,有不知名的蚊虫爬上裸露在外肌肤,又痒又疼。
梁云舟靠一根大理石柱后,一边默默地抽着烟盒里的最后一只烟,一边淡淡地瞅着那个三更半夜爬窗户的笨拙的身影。
其实为什么还站在这里,梁云舟自己也没想明白,他原本是出来寻姜景姿的,却看见唐嘉言亲密地将她从窗口抱出来,梁云舟不知道那一刻是什么感觉,只是突然有些烦躁地想抽一只烟,而等他想明白的时候,地上已经密密麻麻他掉了很多烟头,然后意外的发现折返的林苒正默默地爬窗户。
大半夜的,这姑娘大约也不大好意思找人帮忙,可实在是太笨,爬上去好几次都摔下来,偏偏人很固执,一点要出声找人帮忙的意思都没有。
‘砰’眼见着快成功勾到窗户的林苒再次失手,这次摔得挺狠,整个屁股着地,梁云舟光听着那声闷响也觉得肉疼。
该!他想,简直笨到无药可救!
他抬腿就想过去帮忙,却在迈出一步后默默收回,然后转身进了客房区,敲开了徐卉卉的门。
“你又干嘛?”正在敷面膜的徐卉卉以为又是姜景姿那只绿茶婊,没甚好气道。
一开门就是是一张惨白的面膜脸,梁云舟吓了一跳,一瞬间,瞳孔紧缩,下意识伸手扶了扶门框,好在很快镇定下来,没让徐卉卉看出破绽。
“阿舟?”徐卉卉扯下面膜,有些疑惑,但是她是人来疯,立刻抱住双臂一副被人性骚扰的模样:“三更半夜,你干嘛?我可是有老公的女人!”
梁云舟忍了忍,想到现在是有求于人,也不跟徐卉卉多计较,开口道:“花园里有个人在翻窗户,去帮忙。”
徐卉卉那个来气,梁云舟还是那副动不动就命令人的死样子!三更半夜,让她帮人爬窗户,他有病吧他!
“凭什么啊,我不去!”徐卉卉想都没想,立刻拒绝。
梁云舟勾了勾唇,笑得徐卉卉忍不住打了个寒颤,然后就听到这厮笑眯眯地问:“对了,卉卉,jason什么时候到?”
徐卉卉虽然下意识觉得危险,但是还是小心翼翼地回答:“明天啊,怎么了?”
“没什么,我觉得你们俩感情很好,他应该对你的高中时代的的照片感兴趣,我打算找几张送给他。送哪几张好呢?你牵我手的,还是你强吻我的?”
“你有种!”徐卉卉气急败坏地撞开门口的人,怒气冲冲地出去了。
于是,不一会儿,林苒就被一个女孩没甚好气地推到一边,二话不说地翻进窗户,整个动作干净利落,惊得林苒不敢吭声。
“愣着干嘛?上来!”徐卉卉恶声恶气地朝她招手。
“哦!”林苒屁颠儿屁颠儿地抓住对方的手,压根儿没想过既然对方已经进去了,完全可以帮她开锁,从正门进去啊。
于是,还是费了好大一股力气,两个二傻子才顺利翻进屋里。
“谢谢!你是?”对方突然出现,虽然整个过程态度不甚友好,但毕竟是帮了大忙,林苒再觉得莫名其妙,也是感激的。
“雷锋!”徐卉卉翻了个白眼,扭开门,傲慢地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