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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更深了。
医院的绿荫道上零星散落着几片被秋风扫落的树叶，踩在上面会有轻微的沙沙的响声。
唐嘉言没有理会拨他电话的梁云舟，也没有报警，虽然他非常想给那个禽兽教训，但毕竟小护士那样哀求他了。当然，唐嘉言也没有丢下小护士，等林苒整理好衣服后，他决定送她回家。
起初林苒是拒绝的，埋着头低低地说自己还有值班工作，唐嘉言那个气，当即吼她，声音在安静地办公室里特别响，吓得林苒一哆嗦，唐嘉言也不是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发脾气，大约觉得小护士蠢，简直蠢透了，发生那样的事居然还想着值班的事，等看见林苒吓着的样子，跟只受惊的小兔子似的，又忍不住放软了语气：“我会找人帮你代班的，回去吧，你需要休息。”
林苒其实也是有点害怕，没有坚持，乖乖跟唐嘉言下楼。
外头是刮得呼呼地夜风，带着寒意，一到楼外，只穿着护士制服的林苒就忍不住抱着手臂。
唐嘉言看见了，脱下自己的外套，这一次几乎不容拒绝地披在林苒身上：“穿着！”口气硬邦邦，有点凶巴巴的。
在意识到自己是帮凶的时候，唐嘉言的态度就一直这么别扭了。
大约觉得实在不知道可以怎么面对林苒吧……
质地柔软的风衣立刻带来一丝暖意，林苒忍不住抬头看了身旁的男人一眼，脱掉外套的唐嘉言只穿着裁剪合身的衬衣，比她高了整整一大截，楼道的的灯光斜射过来，将他英俊得轮廓晕出一丝柔软的光泽，从林苒的角度看过去，可以看见他弧度分明的下颌。
林苒突然有些心悸，不知道为什么，那一瞬间，唐嘉言的脸仿佛跟宋清池重合了。
可能是宋清池也经常这样别扭地关心她吧……
“愣着干什？上车！”见小护士还在原地发呆，已经打开车门的唐嘉言蹙了蹙眉头。
“哦！”林苒赶紧小跑了几步。
“家住哪儿？”唐嘉言一开出医院大门握着方向盘就问。
林苒条件反射地报了地址，又觉得大半夜太麻烦他，于是补充：“送我到地铁口附近就可……”
“这么晚，哪里来的地铁。”唐嘉言微微不耐。
林苒就不敢说话了。
唐嘉言也觉得自己挺过分，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对着傻乎乎、客客气气地小护士就是觉得想发火。
明明是他对她心存愧疚，为什么她倒是一副客客气气、小心翼翼的的模样。
手机突然又响起来，唐嘉言瞅了一眼，又是梁云舟，他腾出一只手滑到接听键。
“发生什么事了？”电话那端，已经离开实验室的梁云舟一边摘下手套往实验楼外走，一边问。玻璃大门里反射出他修长挺拔的身影，他活动了一下酸疼的脖子，整个人透出一丝淡淡的疲倦。
唐嘉言就忍不住看了一眼身旁的小护士，也许并没有听出梁云舟的声音，小护士没有什么反应。
“没事。遇到点小麻烦，资料明天给你送过去。”
梁云舟明显听出他语气里的不正常，挑了挑眉。
“OK！”他也不在意，很快挂了电话。
汽车平稳地行驶了一会儿，也许不习惯太安静，又也许唐嘉言也觉得刚才自己态度不好，他突然想起小护士挺爱吃的，于是问道：“饿吗？”
林苒起初没有听见唐嘉言说什么，等反应过来，下意识就想摇头，唐嘉言可能也料到她不会答应，立刻接着说：“我饿了，陪我吃饭吧。”依然是不容拒绝的口气。
其实唐嘉言不怎么饿，但是看着小护士一脸恍惚呆愣的样子，不知道为什么，唐嘉言就是觉得，也许现在，唯有食物可以安慰她吧。
毕竟，包子脸应该是个小吃货。
三更半夜的，可以吃饭的地方其实不多，幸好想起常去的一家私人菜馆，倒是一般很晚才打烊，于是唐嘉言稍稍加快了一点速度，开往私房菜馆方向。
“唐先生。”经理见到他，很是热情地上前招呼，像是猜到他会来似的，直接领着他们去包厢。
因为相熟，唐嘉言也并没有想太多，带着小护士往楼上走。毕竟是半夜，餐馆里人不多，很安静，林苒几乎不怎么说话，跟在高大的唐嘉言后面，像个小尾巴。
等推开包厢的门，唐嘉言怔了一下，没有料到包厢里会坐着梁云舟与姜景姿。
原来经理见到唐嘉言时，以为他是跟梁云舟约好的，因此直接将两个人带了过来。
姜景姿坐在梁云舟对面，正在剥虾，她手指纤长白皙，做这样的动作时格外灵活漂亮，大约是听到响动，她抬头看了一眼，见是唐嘉言，微微一笑，带着几分惊喜：“嘉言，好久不见。”声音温婉得体。
姜景姿跟了梁云舟六年，既然一直有上位的心思，自然很是注意与他周围的朋友交好，再加上她爸爸与唐父有些交情，两家别墅也挨得近，因此她与唐嘉言也算得上十分熟悉了。
梁云舟也没想到唐嘉言会突然来吃宵夜，他在实验室待了整整一晚上，跟唐嘉言通完话电话后，恰好姜景姿以也拍完一场夜戏，两个人于是过来吃饭。
因此，此刻见到唐嘉言，梁云舟也是诧异的。
唐嘉言不知道该怎么处理现在状况，他背后还站着包子脸，幸好他挡在前面，微微遮住了她的视线，还没看到里面的人。于是，唐嘉言突然站得笔直了一些，几乎完全挡住后面的林苒。然后淡淡地说：“嗯，好久不见。带一个朋友来吃饭，你们慢用，我们换一间。”
他不想让林苒看见梁云舟，尤其是现在，在她刚刚受伤以后。
然后，唐嘉言转身，几乎是下意识地握住林苒的肩膀，想要将她快速带离这个地方。
“林苒？”姜景姿以为自己眼花，她吃惊不已的时候，已经无意识地试探着叫出名字。
林苒整个身体都震了一下。
然后她回头，姜景姿坐在那里，大约是刚拍完夜戏，她神色间还带着一丝疲倦，卸了妆，只略略涂了一点口红，素颜的模样，但即使如此，在包间金色的灯光里，这个女人也美得惊人。
“姜景姿……”林苒抿唇看着她，不知道为什么，向来懦弱的她在迎向姜景姿视线的时候带着一丝倔强和凌厉。
姜景姿手上的虾突然掉到了盘子里。
她们旁边的两个男人就都怔住了。
唐嘉言突然就隐约觉得，原来包子脸是真的有故事的人……
而梁云舟看了一眼对面略显紧张的姜景姿，又瞅了一眼包厢门口的林苒，他当然没有失忆，还记得那晚的事，可现在这姑娘身上还披着唐嘉言的风衣，就这么毫不退缩地将视线扫了过来，明显是与姜景姿熟悉的模样。
梁云舟眯了眯眼。
他忽然发现这姑娘一点都不简单……
“既然大家都认识，坐下来一起吃饭吧。”梁云舟有些慵懒地靠在后面的椅背上，手指在餐桌上轻微得扣了一下，漫不经心地邀约道，可是熟悉他的人都知道，通常梁云舟这种态度，就是不容对方拒绝的意思了。
听出他意思的唐嘉言莫名有一些恼怒，梁云舟这副样子，完全没有一点愧疚的意思，他好像还嫌场面不够尴尬似得，非要让人吃饭。
也是，高高在上的梁云舟，怎么会有闲暇担心别人会不会受伤……
姜景姿也紧张地看了对面的梁云舟一眼，暗自后悔方才叫出林苒的名字，她应该放任她走开的，可现在梁云舟既然发话了，那么这顿饭必然要一起吃了。
林苒顺着说话者的声音望过去，那个男人坐在那里，穿了一件简单的白衬衫，袖口处微微上挽，露出一截蜜色的肌肤，身材高挑，此刻，漆黑狭长的眸子懒洋洋地扫过来，却莫名地让人极有压力。
林苒几乎有些站不住。
她死死的咬住唇，再次看了一眼姜景姿，突然将身上的风衣脱下来，递还给旁边的唐嘉言：“我先走了，你们慢慢吃。”
然后稍稍避开唐嘉言的身体，一步一步坚定地转身走出去。
近似于无视的态度，无论是对梁云舟还是对姜景姿。
而声音里，已经明显对唐嘉言冷淡至极。
唐嘉言怔愣，那个刚刚还小心翼翼，胆小怯懦的包子脸像是忽然变了一个人似得，浑身竖满倒刺，就那样走开了？
来不及多想，唐嘉言很快追了出去。
包厢里，姜景姿终于隐隐松了一口气。
“嘉言在跟她交往？”姜景不确定地得问起对面的梁云舟，却看见梁云舟的视线落在窗外，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姜景姿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刚好可以看见楼下，林苒快步地走出餐馆，她双手揣在制服的衣兜里，脚下速度非常快，背挺得笔直，唐嘉言很快追上她。
两个人似乎争论着什么……
“你觉得呢？”梁云舟收回目光，反问道。
“我很久没跟嘉言联系了，也不知道他的近况，倒是没听说他交了女朋友。”姜景姿语速缓慢，措辞也显出几分小心翼翼，依然是试探的口吻，“不过看他的样子，好像很紧张这个女孩。”
梁云舟夹了一只姜景姿方才剥好的虾送入嘴中，不疾不徐地咽下去，才淡淡地说：“你们不是认识吗，而且你看到她非常紧张。”
灯光下，姜景姿漂亮的脸就僵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