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渡鸟

不知为何，灭绝动物会让我们产生罗曼蒂克式的空想，就如同失去的大陆和消逝的文明一样，无限激发着我们的想象力。

虽然简单地称为灭绝动物，但是史前和史后的灭绝动物种类繁多，例如古生代寒武纪繁盛一时的三叶虫、中生代白垩纪迎来黄金时代的菊石等广为人知的史前化石动物等。但是，我这里要讲的不是人们陌生的远古动物，而是有史以来在人类眼前灭绝的动物。

过去马达加斯加岛上栖息着一种巨大的象鸟（Aepyornis Maximus），头高约五米。据说象鸟是《一千零一夜物语》里大鹏鸟（马可·波罗《旅行记》中说：“能用爪子轻易抓起大象。”）传说的起源。另外，在新西兰生存着一种酷似鸵鸟的巨鸟，名叫恐鸟（Moa），头高三米多。它们都是没有飞翔能力的鸟，不知是否因此，它们在两百或三百年前灭绝了。

读过《爱丽丝梦游仙境》的人，应该还记得吧。在这个故事里，有一只叫作渡渡的鸟向爱丽丝和动物们提议一种叫作小组比赛的赛跑游戏。这只鸟，实际上不是路易斯·卡罗尔的发明，而是实际存在的鸟。不对，准确地说是曾经实际存在的鸟。这种鸟也不会飞翔，可能因此而悲惨地成为人类和野兽的猎物，直至完全灭绝。

打开世界地图，马达加斯加岛的东方，西南印度洋上有一座被珊瑚礁包围的火山岛，名叫马斯克林群岛。群岛自西依次是留尼汪岛、毛里求斯岛和罗德里格斯岛。1508年，葡萄牙人刚刚发现印度航路时，佩德罗·马斯克林船长发现了这三个小岛，并根据自己的名字命名为马斯克林群岛。这座岛当时还是无人岛，是一座只栖息着像火鸡一样胖墩墩的渡渡鸟的和平岛屿。

后来1598年，荷兰东洋派遣舰队司令官雅各布·范·内克率领军舰抵达，开始向岛上殖民，因荷兰统领是拿骚伯爵毛里斯，于是将最大的岛命名为毛里求斯岛。内克提督认为把岛上成群栖息的、走起路来摇摇晃晃的胖鸟渡渡带回祖国的话一定很有趣。于是第一只渡渡鸟据说在1599年抵达欧洲。

然而，我个人认为渡渡鸟在17世纪的欧洲知识分子中间一夜成名，或许是因为布拉格的鲁道夫二世的宫廷吧。

众所周知，哈布斯堡家族的鲁道夫宫廷宛如欧洲的知识中心地，云集了当时的知识分子们，有天文学家、炼金术师、博物学家和美术工艺家。皇帝鲁道夫庇护他们，大大推动了所谓矫饰主义时期的文化。在这座布拉格的宫廷动物园里，1600年收容了来自毛里求斯岛的第二只渡渡鸟。

鲁道夫是一位对动植物收集异常热情的皇帝，他的动物园中除渡渡鸟以外，还收集了新大陆的鹦鹉类、新西兰的极乐鸟标本，摩鹿加群岛的双垂鹤驼等珍贵的鸟。渡渡鸟，在这个鲁道夫的宫廷里立即受到荷兰和德国动物画家们的喜爱。

我曾经在伫立于布拉格山丘上的布拉格宫殿的国立美术馆里，看过一位专门画动物、名为罗兰特·萨维利的奇怪画家的几幅画作，觉得非常有趣。事实上，这位出生于比利时的宫廷画家萨维利尤其喜欢渡渡鸟。我虽没亲眼见过，但是据说他共画了八幅渡渡鸟的画，让人惊叹。人们如此喜爱渡渡鸟，渡渡鸟此后也一定被运往过欧洲，据说最后一只渡渡鸟到1681年为止一直生活在布拉格。

渡渡鸟的确有足够吸引画家兴趣的外形。它的羽毛呈灰色，翅膀退化不能飞翔，脚很短，身体圆圆胖胖比火鸡略大，走起路来摇摇摆摆。它的喙很大，如雕一样的钩形，敌人来犯时，会用喙来抵御，却没什么威力。它的头圆圆的，仿佛戴着头盔。

今天，通过罗兰特·萨维利画的版画，我们也能容易地想象出这只鸟外形不佳的样子。给《爱丽丝梦游仙境》画插画的约翰·丹尼尔大概也参考了萨维利的这幅版画吧。

渡渡鸟没有飞翔能力，走起路来慢吞吞的，因此捕捉起来无需费力。再加上体型过大，一只鸟便是二十人份的食粮。荷兰移民接连来到毛里求斯岛之后，粗暴的男人们一只又一只地打杀渡渡鸟，半嬉戏式地虐杀它们。从船上运来的狗、猪和老鼠等也在岛上繁殖，与人类一起迫害渡渡鸟。渡渡鸟一腹只有一个蛋，蛋被狗和猪吃掉，雏鸟被老鼠啃吃，于是个体数量迅速减少。因此，发现后百年间毛里求斯岛上的渡渡鸟便一只也没有了。

马斯克林群岛中的留尼汪岛上，有一种白渡渡鸟，虽然种类稍有不同，却也是渡渡鸟的同伴。这种美丽的渡渡鸟，只有翅膀前端是黑色，全身是略微带黄色的白色。它们也是同样的命运，大约在同一时期灭绝了。

第三座岛罗德里格斯岛上，有颈和脚较长、喙不是很大、有些奇特的渡渡鸟。因为不群居，这种渡渡鸟被叫作Solitaire（独行者）。渡渡鸟的这类同伴，也在18世纪终结时灭绝了，现在只残留着被发掘出的骨头。这是多么残忍的事情，不得不说这是令人痛惜的损失。

鲁道夫宫廷的17世纪的画家们，如果没有对这种鸟产生兴趣的话，要复原只剩下骨头的渡渡鸟，对动物学家来说也一定很困难。

渡渡鸟这一奇妙名字的起源，大概是因为它的鸣叫声吧。另外，自发现以来，这种鸟应该归为什么种类，是让许多动物学家烦恼的问题。17世纪初期的法国博物学家卡罗卢斯·克卢修斯住在布拉格的哈布斯堡家族的宫廷期间，仔细研究过渡渡鸟，推论说这是“鸵鸟和天鹅及秃鹰之间”的种类。

最初“鸵鸟说”比较有力，著名的林奈也主张是鸵鸟的一种。之后，鹌鹑啊、矶鹬啊、朱鹭啊，甚至有人认为是企鹅。不过19世纪后半期起，“鸽子说”逐渐盛行，一直到现在。话说回来，嘟嘟这种叫声明显不就是鸽子么？但是听说最近出现了接近普通秧鸡的新说法。好像到今天也没有什么确定的说法。

渡渡鸟的学名是“Didus Ineptus”，意思是“愚笨的嘟嘟”。在日本也借用“愚鸠”两字表示。但是我却和路易斯·卡罗尔一样爱着这种已灭绝的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