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伦理

写下保证书以及欠单的金刚一从此便过上了暗无天日的日子。

“暗无天日”的原因，一是那保证书犹如在金刚一的头上加上了一道紧箍咒。那可绝对是一道永远也解不开的符咒！保证书一签，金刚一与少妇的继续偷情从此便被画上了句号。从前与少妇的那种销魂的经历，如今实实在在地变成了一种厉害的心痒，着实是狠狠地折磨了他一段日夜。在平时，在单位上，金刚一见着那少妇，别说是正眼了，就连余光，再也不敢偷窥那诱人的身体了。想着前段时间，少妇这具美轮美奂的胴体就那么鲜活地被自己压在身子底下，回忆着少妇那美妙的呻吟音乐曾经那么真实地在自己耳畔动人地奏响，而眼下却只能望梅止渴，直把金刚一折磨得简直是求生不能、求死也不能。

二是那3万元人民币的欠单又像一道催命符，压得金刚一喘不过气来。关键是掌握着这道催命符的小混混又绝非善类，追账敲诈又是他的拿手好戏。小混混三天两头的恫吓让金刚一心惊胆战，精神世界几乎崩溃。3万元的人民币，对于小混混这一类偷鸡摸狗黑道上的人来说，也许算不上大数目，但对于参加工作不久，仅靠着正道过日子的金刚一来说，却无亚于一座大山，高不可攀。

实在是找不到办法了的金刚一穷途末路，于是天性唤醒，憔悴万分、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去求助自己的父亲老金刚。

金刚一很早就没了母亲，能茁壮地成长至今也全赖了老金刚一把屎一把尿的辛劳。平时，老金刚对儿子要求极严，绝对是不允许自己的“成果”有偷鸡摸狗事情的出现。

结果，听着不肖之子吞吞吐吐的“无耻述说”，老金刚的脸色简直青到了极点，愤怒得两眼一直绿光闪闪。到了后来，简直气到了极处的老金刚再也按捺不住心火的驰骋，一个耳光“啪”地一下，就打得金刚一鬼哭狼嚎，满地找牙。

一个巴掌下去后，逐渐冷静下来的老金刚就开始后悔。毕竟是自己的心头之肉，打在他的身上，却疼在了自己的心里。儿子再不成器也是自己的儿子，自己的儿子有事有难，也就是自己有事有难，不去帮他还能帮谁呀？！

老金刚扶起泣不成声的不肖之子。两人重新坐下来后，老金刚便一支接一支地抽起了烟来。

老金刚在机关工作了二十多年，替局长开了十多年的车，说句实话，3万元的积蓄还是凑得出的。只是要他一时间拿出这么多的血汗钱来，却多少还是有些心疼的。但是，如果不拿甚至于少拿，凭着他多年的经验，也知道小混混是绝对不会答应的。像小混混这种黑道人物，冷酷无情，毫无怜悯之心，真的是惹不起也躲不起。

怀着这种复杂的矛盾心理，老金刚为这个问题思考了几天几夜，几天以来，他一直都让香烟陪伴在自己的左右。结果，一直等到家里那雪白的墙壁让香烟熏得有些泛黄的时候，老金刚这才想通了，痛下了决心，心痛无比地怀揣着3万元人民币，拉上自己的那个不肖之子，找到小混混，将那张欠单换了回来。

拿到了钱的小混混的脸那一刻阴晴阳缺，变化极快，他一下子就喜笑颜开了起来，小混混居然还毫无廉耻地拍着比他足足要大上一轮年纪的老金刚的肩膀，称兄道弟了起来：“哥们，好样的，够义气，今后有事，只要一句话，有用得上兄弟我的，一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窝囊透顶的老金刚回到家中，立刻就将那张“可耻的欠单”撕了个稀巴烂。后来，还觉得不解恨，又将欠单碎片一一拣起，用纸团着，用火点燃，一下子将它彻彻底底地制造成了“龌龊的空气”！

之后，在“龌龊的空气”中，一对倒霉的父子便开始了促膝谈心，老金刚给金刚一扎扎实实地上了一堂深刻的人生百味教育课。

老金刚至始至终都是在用心授课。他先是回顾了“金刚之家”所走过的风雨历程，掏心掏肺地讲述了女主人的温情以及不幸早逝，讲述了家庭从美满走向支离破碎，讲得自己哽咽不已，听得金刚一哭得稀里哗啦。接着，老金刚又讲述了自己多年的艰辛，持家的艰难，又听得金刚一心潮澎湃、心泪纵横、愧疚万分。最后，老金刚便开始了对未来的展望，述说着“从哪里跌倒，就要从哪里爬起来”之类的励志恒言，又听得金刚一泪眼婆娑，鸡啄米似地连连点头。

老金刚说：“现在的情况是用钱虽然赎回了你的身，但我看来还是没有收住你的心。要收心谈何容易，首先就得彻底死了这份偷腥的贼心才行。所以当下最要紧的是得尽快找个老婆，成了家之后才能收得住心！”

找老婆又不是吃饭穿衣，想吃就吃，想穿就穿，谈何容易呀？眼泪早已流干了的金刚一此刻有些迷惘地抬起头，盯着老金刚此刻沧桑无比的脸。

老金刚却丝毫也不理会金刚一的迷惘，继续着“未来的打算”：“其实我早就在暗地里为你物色对象了。找老婆呀，就得找正正经经的女人，水性杨花的女人靠不住！”

当然，都已经吃大亏了，前车之鉴令金刚一认同地点起了头。

“我看我们局里的金花一就不错，人挺本份的，长得又漂亮。”老金刚又继续述说着他的“未来构想”。

金刚一一怔，他没想到从父亲的嘴里说出的会是金花一。金花一是文化局里的几朵金花之一，人虽长得也挺漂亮的，但给人的感觉似乎有些轻佻，可不像是个良家女子。

“可就是怕即使我同意了，人家还不一定会肯呢。”金刚一轻轻地嘟囔着，很有些敷衍的成份。

“她那边我去做工作，说不定会同意的。”见儿子没有坚决反对，老金刚一下子来了兴致。

见金刚一没有再吱声，老金刚又说了：“我平时都侧面在她那里探了一下底，她其实对你印象蛮好的，十有八九会同意呢。”

在这个时候，在这个感情经历了大起大落的时刻，金刚一当然不会强烈反对的，更何况他那时其实也并没有心仪的、能爱得死去活来的可以结婚的对象，他叹了一口气：“好吧，就试试吧。”

…………

没想到的是，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就这么一“试”，竟然事情就试得无比地顺利，老金刚为儿子做媒，居然就将这个媒做得妥妥帖帖。金花一与金刚一试了还不到一个月，就奇迹般地擦出了“爱情之火花”。等到一个月之后，就是他们的洞房花烛夜了。

可是，那次洞房，有过“性经验”的金刚一却明显觉察到了事情的些许不适。

那夜的性事，让金刚一感觉起来，有些滑稽。滑稽的根源，在于金花一的所有动作都太过于夸张。

夸张的根源，一直都让金刚一疑惑重重：一是金花一开始的时候，表现得过于害羞，那可是相当的害羞呢，就连握握手也会说“很不好意思”之类的话语，居然还会经常地做出用双手蒙脸这么夸张的动作；二是老是一惊一乍，一直都老是在做着大呼小叫的“勾当”……

后来，在半推半就之中，他终于就做完了那事。完事后，金花一还说：“流了好多血哦，好痛好痛！”，金刚一想开灯去看，却立刻就被迅速翻身坐起来的金花一制止住了。金花一一边嘟囔着：“羞死了，羞死了！”，另一边却飞快地扯去了身先铺在身子底下的毛巾，摸着黑，极快地穿衣下床，钻进卫生间去了。一会儿之后，金花一回到房中，就拧亮了灯，将手中的毛巾展示给金刚一看。金刚一倒是看到毛巾上确实有些斑斑血迹，可是，心中回味着事情的前前后后，金刚一却怎么也让自己高兴不起来。

…………

后来，有史家诚实无比地点评了这一次的现实：其实，金花一的那条带血的毛巾，是早就准备好了放在卫生间里用来偷梁换柱的！金花一早就不是处女了！这个事实，在那时，在海龙县文化局里，除了金刚一不知道，几乎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已经算不得是一个秘密了。可是，接下来，如果又要继续地说出另一个真相来，却会让各位亲爱的读者吓一大跳，因为这个真相就是：破除金花一处女之身，至今仍与金花一有一腿的，不是别人，恰恰就是金刚一的父亲——老金刚本人！

对于这一段历史，后来，史家引用了《红楼梦》中的一个词语，恰如其分地进行了形容，这个词语就是“扒灰”！

…………

一年之后，在金花一生了女儿之后，金刚一才不知从何途径破解到了这个“扒灰”的“惊天大秘密”。破解了惊天大秘密的金刚一目瞪口呆，如五雷轰顶一般，那一刻简直是欲哭无泪、欲罢不能。

等到后来，当金刚一怀中抱着那个金花一生下来的小东西，心里想着不知道是该叫女儿呢？还是该叫妹妹呢的时候，他都感觉到自己就像一具行尸走肉，简直是生不如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