勤王诸军聚国都
宋室君臣定对策
昏沉沉的太阳照在汴京城外的大地上,空旷的原野见不到一个人影,地处通向汴京要道上的张家庄也失去了往日的喧闹,一道由黄土筑成的寨墙显得破败不堪,几处豁口用树木和土坯加固过。
岳飞手持红缨长枪,站在残破的寨楼上,举目远望。张家庄离牟驼冈并不远,只有六七里路,岳飞能看到金兵大营中一队队来往巡逻的骑卒。
怪呀,金兵为何到现在还未出营呢?岳飞心中疑惑不已。
在姚敬的婚礼上,岳飞和姚敦与四方赶来祝贺的亲朋约定——金兵一旦入境,大伙儿便立刻拿起刀枪,保家卫国。金兵攻至相州城下时,岳飞、姚敦已经召集了一支千余人的义兵,主动向州城挺进,意欲协助驻防相州的官军守城。不料义军尚未赶到城下,官军已开城门投降了金兵。
岳飞、姚敦急忙带领众人退回汤阴县,而行军神速的金国铁骑却又抢先一步攻占了汤阴县城。城里的百姓不愿随官军降敌,纷纷逃到了乡下。
王贵亦是带着家人逃到乡下,住在结义兄长岳飞的家中,并且参加了岳飞、姚敦率领的义兵。
当金兵进逼汴京城时,岳飞、姚敦、王贵等人也率领数百身强力壮的相州大汉,尾随金兵来到汴京城下。
岳飞心想,汴京城和邻近州县拥有十数万精兵,而且全国各地还不断有响应朝廷诏令的勤王军赶来,大宋和金兵定会在汴京城下展开一场大决战。到那个时候,朝廷精兵在前,各地勤王军在后,交相攻击之下,大宋定能击败金兵,一举收复所失的城池。不料汴京城中的大宋禁军竟是毫无与敌决战的勇气,紧闭城门,死守不出。
连日来,勤王军越来越多,有各地官军,也有许多似岳飞、姚敦、王贵这样自发而来的义兵。
金兵见宋军势众,也谨慎了许多,出外“打草谷”很少敢往远处走,只在牟驼冈周围十数里地转着圈子。
岳飞、姚敦、王贵等人喜形于色,认为此时是攻击金兵的最佳时机,朝廷必然不会放过,一场痛歼敌人的大战立刻就会展开。
但忽然间,一个令人极度愤恨的消息迅速流传开来——皇上听信奸臣李邦彦、张邦昌之言,欲刮尽天下钱财送给金国,并把太原、中山、河间三镇也割让给金国,以图取得金人的欢心,让金人罢兵北去。
消息很快得到了证实——无数大宋将士亲眼看到少宰张邦昌随着康王赵构走进了金军大营。这消息使勤王军的士气大受打击,许多官军和义兵甚至拔营退走了。
如此下去,我大宋都城必是不保。岳飞心急如焚,却又无可奈何,在与姚敦、王贵等人商议之后,决定拔营向敌军逼近。
大宋各路勤王军为避免与强大的金国铁骑正面相敌,都与金兵大营保持着相当的距离,岳飞率领的义兵离金兵大营最近,但也在十里之外。
然而岳飞却在许多勤王军退走之时,反倒领着众人进到离敌人只有七里远的张家庄中。
岳飞希望他的行动能够带动别的勤王军,使大伙儿一齐拔营逼向敌兵。
这样,勤王军的士气就会大振,金兵就会恐惧。而朝廷也就有可能改变主意,敢于同敌兵决战。
只是岳飞对于他的行动能不能够带动别的勤王军,从而影响朝廷的决定,心中却一点把握也没有。
勤王军人马虽众,但又过于分散,互不统属,很难形成一致的行动。
岳飞、姚敦、王贵等人在头一天夜里进至张家庄,第二天一早就遇上了“打草谷”的金国骑卒。
在金兵进至汴京城下时,汴京周围的百姓大多四散逃走了,稍微逃得慢的,几乎都被金兵杀害,财物粮食牲畜也被金兵抢掠一空。到后来金兵已无甚收获,出营“打草谷”变成了一种向宋人炫耀武力的“例行公事”。
刘彦威、刘彦猛率领的金国骑卒虽是由降金的辽国汉人组成,战斗力却并不算差,但是他们做梦也没有想到,此时此刻,居然有宋军敢于向他们发动攻击,并且这宋军还是由百姓们凑成的义兵。
当岳飞、姚敦、王贵等人呐喊着冲出张家庄时,刘彦威、刘彦猛一时竟毫无反应,连队形也没有展开。
岳飞、姚敦、王贵等人抓住时机,率领众义兵一下子扑进敌人的队伍中,使敌人无法施展骑兵马快弓强的优势,被迫与义兵进行白刃格斗。
岳飞、姚敦、王贵等人俱是武功高强,众义兵也个个是臂力强大的壮汉,在与敌人的白刃格斗中大占上风,很快就将敌人截成了十余段,形成分割围歼之势。刘彦威见势不妙,仗着马快,奋力冲出了重围,而刘彦猛却被岳飞一枪从马鞍上扫落,做了义兵的俘虏。
众义兵初次与金国骑卒交战,便大获全胜,杀伤敌军百余人,夺得战马三十余匹。
岳飞估计金兵大败之后,定会前来报复,便迅速和众人退回张家庄,紧闭寨门,准备好各种防守器械。
金兵若是攻我相州义兵,别的勤王军绝不至于坐视不管,定会从侧后袭扰金兵,这样,宋金两军便会展开持续不断的战斗,朝廷的议和之举也就难以实行了。岳飞一边望着金国大营,一边盼着金兵快快出来。
“岳大哥!”王贵忽然奔到寨墙下,大叫道,“你快下来,刘彦猛他……他死了!”
“什么!”岳飞吃了一惊,连忙走下寨墙问道,“怎么回事?”
王贵苦笑了一下:“你三舅他……他发了脾气,一刀把那个刘彦猛给劈了!”
岳飞一跺脚:“三舅怎么能这样,你也不拦住他。”
“我……我拦不住他啊。”王贵有些无奈地说道。
岳飞皱着眉头,大步向庄子中间走去。
张家庄是一个较大的村庄,外圈有一道防备盗匪的壕沟,沿沟又垒了一道丈余高、六尺宽的寨墙。村庄中有两百余户人家,一大半是贫穷的佃农,住在寨墙下的茅屋中。另一小半家境富裕的地主则住在庄子中央,都是青砖瓦房,高门深院。金兵曾经在庄中抢掠过数次,不论是贫家的茅屋,还是富家的瓦房,俱被大火烧得面目全非,贫家只剩下了几堵土墙,富家也差不多成了一堆堆的瓦砾。村庄中唯一还算完整的,就是那道烧不着,拆起来又十分费劲的寨墙。
岳飞之所以带领义兵进至张家庄,也就是看中了那道寨墙。
有了那道寨墙,岳飞就不怕敌人的铁骑猛攻,就可以与强大的对手周旋下去。
庄中到处都是义兵,将砖石等物源源不断地运送到寨墙上,以充作打击敌人的武器。
岳飞和王贵急匆匆走着,很快就走近了庄子中间的一处大院。
说是大院,其实也只剩下了半截院墙,义兵们就着那半截院墙,用木棍和芦席搭起了几座棚子,便算是岳飞等人的“中军大帐”。
在最大的一座棚子里,跪着七八个被俘的金国骑卒,地上还躺着那个身首异处的刘彦猛。
姚敦双眼赤红,手握一柄厚背大砍刀,盯着众金国骑卒,雷鸣般吼叫着:“日他奶奶的,你们当真全是汉人吗?”
在姚敦的身后,站着六七个虎背熊腰的义兵,个个都是手握大刀,怒睁双目。
众金国骑卒面无人色,拼命地磕着头,乱糟糟地叫着:“爷爷饶命,爷爷饶命,爷爷饶命……”
“呸!”姚敦狂怒地吐出一口唾沫,“老爷若有你们这等灰孙子,羞也羞死了!你们连祖宗都不要了,还有脸活在世上吗?来呀,把这群狗日的全都给老爷砍了!”说话声里,他已狠狠向前劈出一刀。
“啊——”一个金国骑卒发出了声长长的惨呼,轰然倒地,脑袋咕噜噜滚出了丈余远。
不好!院外的岳飞听到那声惨叫,心中大急,飞身一跃,凌空掠进了大院。
这时众义兵已经全都举起了大刀,就要向下劈去。
“住手!”岳飞身在空中,便发出了一声大吼。
众义兵一愣,不觉都停住了手。
岳飞落在地上,急跨几步,奔到姚敦面前,气呼呼地问道:“三舅,你在干什么?”
姚敦一怔,随后晃晃手中的大砍刀:“这还用问吗?老爷在杀人啊,老爷要将这群畜生统统杀了!”
“谁让你杀的?”
“谁?我,我难道不该杀了这群畜生吗?”
“你不该杀!”
“什么?”姚敦睁圆了眼睛,“这些畜生身为汉人,却投降了金狗,并且替金狗打头阵,领着金狗在我们中原烧杀抢掠,难道不该杀了吗?”
“三舅,你难道不知道吗?没有主将的命令擅杀俘虏,便是犯了军法!”岳飞怒道。
“军法!”姚敦又是一怔,接着便大笑起来,“小子,你居然和舅舅论起军法了,哈哈哈……”
“姚敦!”岳飞陡地大喝了一声。
姚敦呆住了,一时怀疑耳朵出了毛病——外甥居然当众叫出舅舅的名字,这不是反了天吗?
“当初大伙儿推举我做主将,便须听从我的将令。不听将令,便是犯了军法!”岳飞大声说道。
“原来你小子是为了这个。”姚敦冷笑了,“别人听你的,行!老爷却不能听你的。你小子明不明白——老爷是你舅舅!”
“在军中,休说是我舅舅,就是我亲爹,也不得违反军法!”岳飞脸色铁青地说道。
“啊,你小子当真反了天,竟敢训起你舅舅了!小子,别忘了,当初大伙儿都推你为主将,是看在俺姚墩子面上的。没有俺姚墩子,你能当个屁的主将!”姚敦愤怒地说着,脸涨得通红。
“三舅,你……你怎么如此……如此……”岳飞怒极,一口气堵在喉间,竟无法说出话来。
王贵见势头不对,忙上前劝道:“岳大哥,你也别太认真,我们又不是什么正经官军,何必将那军法看得太重呢。”
“唉!”岳飞好不容易才忍下了那口气,叹道,“不错,我们并不是官军。可我们来到这儿又是为了什么,是为了杀金兵啊。如果大伙儿没有军法管着,各自想怎么干就怎么干,那么还能到战场上去吗,还能杀金兵吗?”
“岳大哥,三舅只是太痛恨这帮畜生了,一时收不住手,并非有意犯了军法。”王贵一边说着,一边对姚敦使了个眼色。
姚敦从鼻孔里哼了一声,猛地转过身,大步向院子外走去。
“三舅!”岳飞喊了一声。
姚敦停下了脚步。
“我们要打败金兵,就得多知道金兵的情形。那姓刘的是个将官,我想从他口中知道金兵的虚实。”岳飞说道,语气已柔和了许多。
“那……那个姓刘的畜生居然……居然敢骂我们大宋人是……是猪,我一怒之下,就砍了他的脑袋。”姚敦说道,语气也软了下来。
“三舅,在我们这伙人中,你辈分最高,名望最大。只要三舅能遵守军法,旁人也就不会生出什么事来。”岳飞说道。
姚敦脸色一沉,想说什么,话到口边又咽了回去。
“金兵吃了个亏,绝不会善罢甘休。请三舅到寨墙上去看看,金兵若是来了,就击鼓报信。”岳飞说道。
姚敦又是哼了一声,大步走到了院子外面。
没有三舅,我根本就拉不出这队义兵。可大伙儿都是乡邻亲戚,我若不借此申明一下军法,只怕今后就难以约束大伙了。可三舅当众被我斥责了一番,心里定是不服,待会儿我还得好好和他说说。岳飞心中想着,向地上扫了一眼。
“爷爷饶命!爷爷饶命!爷爷饶命啊……”众金国骑卒又对着岳飞拼命磕着头。
岳飞一摆手,让王贵领着几个义兵把地上的两具尸首拖走,然后对众金国骑卒说道:“你们也别乱叫了,且抬起头来,听我问话,只要你们说的都是实话,我就饶你们不死。”
众金国骑卒立刻抬起了头,既不敢说话,又一动也不敢动,如同泥塑木雕一般。
这些金国骑卒看上去与我大宋兵卒毫无两样,为什么他们却能长驱直入,从燕京城一直打到了汴京城下呢?岳飞深吸一口气,竭力让自己平静下来,思索着他应该向金国骑卒问些什么话。
大帐中,完颜兀术暴躁地来回走着。完颜宗望坐在椅上,神情凝重,似正在想着什么心事。
完颜兀术陡然停下脚步,叫道:“二哥,你为什么不让我带领女真铁骑出营,去把岳飞捉来杀了,为什么?”
完颜宗望不答,反问道:“四弟,小时候,我们常听希尹讲南朝故事,那情景你还记得吗?”
完颜兀术一怔,随即点了点头。
希尹亦姓完颜,是金国贵族中最有才学的人,精通辽、宋文字史事,深得金太祖信任,并遵金太祖之命,创立了女真文字。完颜宗望、完颜兀术等皇族子弟都曾跟随完颜希尹学习过辽、宋语言文字,对完颜希尹甚是敬重。
“希尹曾说道,辽太宗灭后晋时,占据过汴京,只是数月后便退走了,这是为何?”完颜宗望问。
“这……”完颜兀术回答不出。
“这是因为中原的百姓太难对付。”完颜宗望说道。
完颜兀术默然无语,眼中却露出不以为然之色。
“希尹的话,我从前也不大相信。可是自从来到了汴京城下,看见了那么多南朝的勤王义兵,而且还有义兵敢来攻击我大金人马,我是不信也信了。你杀了那个岳飞,或许可以解气,然而南朝的百姓有千千万万,你杀得绝吗?”完颜宗望问道。
“那你说怎么办?我们难道当真与宋人议和,退了回去吗?”完颜兀术问道。
“依眼前的情势来看,我们只得如此。”完颜宗望答道。
“不,不!”完颜兀术连连摇头,“我大金铁骑已经到了汴京城下,怎么能轻易退了回去呢?汴京城中的金银堆得像山一样高,汴京城中的美女多得像林中的野鹿一样数也数不清。这些应该全都归我大金所有,全都归我大金所有!”
“我女真先辈常说——贪心太大的人,只看得见奔跑的猎物,却看不到脚下的陷阱,这说的便是你。”完颜宗望盯着完颜兀术说道。
“什么陷阱?”完颜兀术不服地问。
“这陷阱,就是岳飞那样的南朝百姓。我大金孤军深入千里,已犯兵家大忌,若南朝百姓群起而攻,断我后路,则你我纵然有心退兵,只怕也退不回去了。”完颜宗望忧虑地说道。
完颜兀术道:“要想制服群马,就得套住头马。我们攻破汴京,就等于一下子套住了头马。中原百姓见大宋朝廷都落于我大金之手,还敢与我大金为敌吗?”
“你以为我们此时能攻破汴京吗?”完颜宗望问。
“二哥不是亲口对宋人说过——我大金一日内就能登上汴京城头吗?”完颜兀术反问道。
完颜宗望苦笑道:“我这是吓唬宋人的话,你怎么能当真呢?完颜宗翰围攻太原三个月了,尚不能攻下,而这汴京城却是南朝的都城,城池之高大,为天下之最,不知比太原坚固多少倍,我们怎么能轻易攻下呢。”
完颜兀术紧皱着眉头:“可就这样退兵,我实在不甘心。”
完颜宗望道:“我比你更不甘心。上天既然许我女真强大,就是要让我女真一统天下,成为万邦之主。你我兄弟生当此时,不做出一番惊天动地的大事业来,实是枉来人世一场。”
完颜兀术激动地叫道:“二哥,不吞灭南朝,我死不瞑目。”
完颜宗望站起来,走过去拍了拍完颜兀术的肩膀:“你有这份雄心,为兄很高兴。可你也要想想,我女真男儿虽说个个都是好汉,但与中原百姓比起来,人数毕竟太少了啊。我大金要想做中原主人,不仅要靠着横扫天下的铁甲骑卒,还要多想些计谋才行啊。”
“二哥有什么计谋?”完颜兀术问道。
“我大金国要想做中原的主人,须得以中原人来制服中原人。”完颜宗望答道。
完颜兀术沉思着:“以中原人来对付中原人?”
“对!”完颜宗望点点头,“中原的朝廷和百姓并不是一条心。皇帝大臣有着如山一样多的金银,过的是天堂般的日子。而中原百姓却是穷愁困苦,仅能苟延性命。皇帝大臣害怕失去了他们的一切,因此胆小如鼠,不敢与我大金为敌。百姓们却没有什么可以失去的,因此对我大金并不惧怕。我们暂且放过中原的皇帝大臣,使他们为我所用,去对付中原百姓。待到中原百姓和他们的皇帝大臣水火不能相容,大乱四起,人心无所归依时,我大金便可趁势入主中原,成为南朝主人。到了那时,中原所有的一切都是我们的,又岂止一座汴京城呢?”
完颜兀术想了一想:“这计谋倒也不错,只是慢了一些。”
完颜宗望笑了笑:“四弟,你忘了我女真人的话吗——要想猎到最漂亮的银狐,就要有最好的耐心。”
完颜兀术听着也笑了,但很快又皱紧了眉头。
完颜宗望问:“你还有什么事吗?”
“依我看来,宋人恐有欺骗我大金之处。”完颜兀术道。
“你是说,宋人是假意求和,并不会遵守条款吗?”完颜宗望问。
“我大金兵威在此,宋人不敢不遵条款。只是我觉得那康王赵构,怕是假的。”完颜兀术道。
完颜宗望不觉笑了起来:“那赵构看上去就是一个南朝富贵亲王的模样,怎么会是假的呢?”
“不,他就是假的!”完颜兀术执拗地说着。
“就因为他比箭赢了你,你便认为他是假的吗?”完颜宗望略带嘲讽地问着。
完颜兀术满脸通红:“南朝的皇子,都是猪羊一般无用,哪里有如此好的弓马之技?这赵构分明是南朝将官之子,却冒充亲王前来为质。”
四弟也太争强好胜了。完颜宗望心里想着,又问:“依你之见,该当如何?”
完颜兀术满脸都是杀气:“赵构胆敢骗我大金,应将他拉出去宰了喂狗!”完颜宗望吃了一惊,忙道:“赵构乃是南朝议和使者,杀了不免显得我大金毫无和议诚意。这样吧,我们派使者到汴京城去,让南朝皇帝另送一个亲王来,把赵构换了回去。”
这也太便宜那赵构了。完颜兀术心中不快,正欲再说什么,忽见一员偏将气喘吁吁地奔进了大帐。
“报!”那偏将单腿跪下,大声道,“宋河北、河东路制置使种师道、武安军承宣使姚平仲率西北兵勤王,号称百万,已至汴京城下。”
“号称百万?”完颜宗望先是一惊,随即冷笑起来,“我倒要看看,这百万宋兵是何等模样。”说着,大步向帐外行去。
牟驼冈顶,完颜宗望和完颜兀术并肩而立,凝视着东南方的汴京城。
平时巍峨高耸的汴京城已淹没在滚滚不息的漫天黄尘中,只偶尔有些城楼似天上的仙阁隐隐从灰云中露出。
“宋朝立国一百六七十年来,有两个最厉害的敌人,一为辽国,一为西夏(在今宁夏及陕西北部、甘肃西北、青海东北、内蒙古西部一带)。宋朝打不过辽国,对西夏也毫无办法,连吃败仗,只得在国境西北驻守重兵。这些驻防西北的兵卒因此被宋人称作西北兵,向来是宋国最精锐的兵卒。”完颜宗望说道。
完颜兀术从鼻孔里哼了一声:“这些宋朝的西北兵纵然真有百万,也不值我大金铁骑一扫。”
完颜宗望道:“宋朝的西北兵号称百万,不过是自欺欺人。西北兵尽数前来,也不过十余万人。嗯,就算西北兵来了十万吧,加上汴京城的守军再加上各处的勤王兵,宋军差不多有三十万人马了。而我大金兵马,尚不满六万,其中我女真勇士,不过两万余人,剩下的都是契丹人和辽朝的汉人。”
完颜兀术道:“我女真勇士,一人能顶几十个南朝猪羊。南朝纵然再多三十万兵马,也不是我大金的对手。”
完颜宗望默然不语,沉思着——西北精锐宋军的到来,有可能使宋国君臣改变主意,攻我大营。我得早加防范,以备不测。
种师道、姚平仲的到来,使汴京军民的恐惧感得到解脱,城中请战的呼声一浪高过一浪。然而李邦彦等主张议和的朝臣,却对种师道、姚平仲的到来感到异常恐惧,急忙让皇帝下诏——种、姚等人宜率军远离都城扎营,非有宣召,不得擅自进入汴京。
清晨,员外郎秦桧骑着一匹快马,疾驰到了卫州门下。
卫州门离金兵驻扎的牟驼冈较近,防备极是森严,秦桧尚未下马,早有一队手持长枪的兵卒围了过来。
“下官有要紧之事求见留守大人,请各位速速通报。”秦桧边说边从马背上跃下。
“留守大人昨夜巡城到五更才睡下,你且回去,等上两个时辰再来吧。”一个将官走上来说道。
“可下官真的是有要紧之事啊。”秦桧着急地说道。
“这个……”那将官面带难色,不觉抬头向城楼上望了一眼。
李纲恰好出现在城楼上。
“大人,大人!”秦桧大喜,急忙喊道,“下官有紧急公事求见。”
李纲略感意外,俯身对那将官说道:“吴将军,让秦大人上来吧。”
秦桧在吴将官的引导下,从马道走上城墙。
李纲穿着整齐的朝服,站在城楼的台阶上,眉宇间透出无法掩饰的焦虑之意。
秦桧抢步上前,迎着李纲深施一礼。
李纲拱手还礼,匆匆说道:“下官亦有紧急公事,欲入宫面见皇上。秦大人有什么话,就在这里说吧。”
“这……”秦桧迟疑着,向身旁的吴将官看了一眼。
吴将官笑了一下,弯腰向李纲行了一礼,转身往城下走去。
秦桧见吴将官去得远了,又向李纲深施了一礼,然后问道:“留守大人可是想劝皇上改变主意,召种、姚二将入城?”
“是啊。”李纲答道,不觉向秦桧看了一眼。但见秦桧年近四旬,面色白净,眉清目秀,身材颀长,透出一种江南人特有的文雅风度。
“不可,大人万万不可在此时入宫。”秦桧忙说道。
“此为何故?”李纲不解地问道。
“大人此时入宫,正中奸臣之毒计也。”
“毒计?”
“正是。奸臣眼见西北兵到来,唯恐皇上改变议和之策,便有意让皇上下诏,阻止种、姚二将入城。奸臣料定李大人必会入宫劝皇上改变主意,已散出谣言,说李大人欲借种、姚二将之兵威,逼迫皇上主战,从而窃取权柄,独掌朝政。”
“真是这样吗?”李纲心中大震——秦桧所说的奸臣,定是李邦彦那帮人,他们对我主战恨之入骨,设此毒计陷害我也并非不可能的事情。只是他们难道看不出大宋已到了生死存亡的紧要关头吗?他们如此倒行逆施,大宋必亡!大宋亡,他们就能独存吗?
“莫非李大人信不过下官?”秦桧有些委屈地说道。
秦桧此人官职不高,却是一身正气,自从金人南侵以来,坚决反对割地求和,虽为此得罪了执掌朝政的宰相,却也毫不退让。唉!一个小小的员外郎尚能如此忠心为国,为何朝中的执政大臣反倒毫无保全社稷之念?李纲在心中感叹,问:“依秦大人之见,下官该当如何?”他这般问话,已是把秦桧看作了可以请教朝政大事的知心朋友,虽不言信任,而信任之意自在其中。
“李大人暂缓入宫,便不会中了奸臣的毒计。”秦桧边说边仔细打量了李纲一眼,见李纲双眼布满血丝,面色青黄,又接着道,“大人身许国事,日夜驻守城上,劳累太过,宜稍做歇息。下官近日常怀忧惧之心,只恐大人万一身有不适,则我大宋社稷必然难以撑持,势将不保矣。”
李纲心头一热,说道:“我大宋有秦大人这样的忠直臣子,还愁社稷不保么?”
“唉!”秦桧叹了一声,“可惜我大宋朝堂上,偏偏有太多奸恶贼臣。”
“正因为如此,下官还是应该入宫面见皇上。”李纲神情肃然地说道。
“不,此时大人若是入宫,皇上一定会相信奸臣的谣言,必将对大人生出猜疑之心。大人眼下手握兵权,皇上一旦对大人生出疑心,就会有不测之祸啊。”秦桧着急地说道。
“这个下官知道。可是下官此时若不入宫,京城中只怕会生出乱子来啊。”
“大人何出此言?”
“请问秦大人,朝廷内外,是否都知道皇上的这道诏令?”
“当然知道。朝中奸臣就是有意要让众人知道这道诏令,以诱使大人中计。”
“京城的百姓军卒是否也知道?”
“这……当然也知道。”
“京城的百姓军卒面临强敌威逼,盼西北兵如同久旱盼甘霖一般,而朝廷却忽然不许西北兵接近京城,百姓军卒们得知这消息后定会群情激愤,只怕立刻就会生出大乱。”
“这个……这个……”秦桧吞吞吐吐,欲言又止。
“此时此刻,大乱一起,就很难制止啊。下官必须立刻赶到宫中,恳求皇上收回诏令。”李纲说着,向秦桧一拱手,“秦大人且在此稍候,下官回来后,还要向秦大人请教退敌之策。”
“李大人,下官有一句肺腑之言,不知当讲不当讲。”秦桧忽地一咬牙,压低声音说道。
“秦大人请讲。”李纲忙说道。
“以下官之见,京城生出乱子来,倒也不是一件坏事。”秦桧以更低的声音说着。
李纲一愣,疑心他是听错了:“什么,秦大人说的是什么?”
“京城此时生乱,并非坏事。”
“秦大人何出此言?”
“京城此时生乱,必然难以收拾。皇上忧惧之下,必有求于大人。到时候大人就可尽驱朝中奸臣,使正直之士立于朝堂,外御强敌,内修政令。如此,我大宋定当中兴,大人亦为千古名臣矣。”
“秦大人此言,岂不是……岂不是让下官挟民乱以威逼皇上吗?这……这难道是正直之士应有的行为吗?”李纲盯着秦桧,又惊又怒地说道。
秦桧扑通一声,竟跪倒在地,手指上天,激动地说道:“下官所言,俱是出自一片赤诚之心,若有半点私意,天地不容!”
“秦大人言重了,言重了!”李纲见此,大感意外,忙伸手将秦桧扶起。
秦桧脸色红涨,眼中隐隐透出泪光来:“请问大人,我大宋落到眼前这等地步,到底是什么缘故?”
“这……”
“是因为奸臣在把持朝政。”秦桧抢过话头,激愤地说道,“我大宋雄兵百万,地广万里,城池高大,只需有一个稍微明白事理的执政大臣在朝中,就绝不会让那蛮荒之地的虏人长驱千里,兵威直逼都城。如今大人拼了性命,要保住大社稷,可奸臣偏偏要以毒计陷害大人。请问大人,如果奸臣不除,就算皇上收回诏令,又有何用?”
“皇上圣明,必能远离奸臣,亲近……亲近正直之士。”李纲说道,声音却低了许多。
“但眼前皇上却是远离正直之士,而亲近奸臣。”秦桧略微提高声音,恳切地说道,“大人,自金兵犯境以来,朝中每逢遇到决断之时,奸臣便要从中阻碍,以致朝堂上空有议论,却无法做成一件实事。下官听说西夏使者曾将我大宋情形告知国人,他们嘲笑道——宋人议论未定,金兵已渡河矣。大人,圣人也曾说过——事急从权。下官所言,虽有挟持皇上之嫌,但也是为事所逼,不得已而为之啊。自古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大人若能逐退奸臣,保全大宋社稷,便是流芳万世的至贤至忠之臣。纵有小过,亦是瑕不掩瑜也。”
秦桧这番言语,说得一点也不错,看来我刚才竟是错怪他了。李纲想着,带些歉意地说道:“秦大人忠心国事,不避嫌疑,下官深为佩服。只是依眼前情势来看,下官还是应该去见皇上。”
“这个……还请大人指教。”
“敌兵就在城外,随时会猛扑而来,倘若城中大乱,军卒如何能安心守城?军卒不能安心守城,敌兵就有可能攻破京城,京城破,大宋社稷就难以保全。到了那时,下官纵然身遭百死,也难赎大罪啊。”
“西北兵已至,金人未必敢攻我京城。”
“秦大人有所不知,西北兵来的只是先锋人马,并不太多。而金兵眼见我大宋援军日至,破城之心只会更为急切。如果我大宋守城军卒严阵以待,金兵见无机可乘,就不会冒险攻城。若是我大宋守城军卒自乱阵脚,金兵便会立刻攻城。所以,城内无论如何也不能生出乱子。下官也必须立刻去面见皇上。”
“可是若任由奸臣把持朝政,我大宋一样难保社稷啊……”
“皇上圣明,绝不会任由奸臣把持朝政。”李纲截断秦桧的话头,肃然说道,“下官这就入宫,告辞了。”
“大人定要入宫,下官情愿相随。”秦桧急忙说道。
“这倒不必,有下官一人入宫,便已足矣。”李纲故作轻松地笑了笑,便往城下走去。秦桧虽有报国之心,但行事却过于耍弄权术,今后还是要少与其往来才是。
秦桧望着李纲的背影,心中充满遗憾——李纲勇于任事,且又忠心耿耿,实为大宋难得的忠臣。可惜他却不善权谋,也不知使用权谋。而在此奸臣当道、国事危难之时,不用权谋,又怎能成事呢?上天啊上天,你为何不让我拥有李纲的权位?如果我是李纲,必能借此良机,执掌朝政,做出一番名传千古的大事。
在李纲的劝谏之下,赵桓终于收回诏令,允许西北兵在汴京附近扎营,并且宣种师道、姚平仲二将入城朝见,和李邦彦、李纲一同商议和战大计。
种师道年约六旬,为山西巨族,世代为将,转战西北一带,在民间甚有威信,被称为“老种相公”,其弟种师中则被称为“小种相公”。
姚平仲年在三旬上下,亦为山西巨族,将门世家,为熙河经略使姚古之子。
朝堂上,赵桓竭力保持着一种雍容华贵的帝王气度,语调平缓地问道:“此次种爱卿入京勤王,所领军卒共有多少?”
种师道答道:“马军三千,步军五千。”
赵桓大为失望:“怎么如此之少?”心想,朕听从李邦彦之言,不让西北兵靠近都城,原是担心金人会因此恼怒,和议难成。后来李纲又说西北兵大至,金人便会对我大宋生出敬畏之心,无论战和,都是对我大宋有利,朕这才收回了诏令。哪知西北兵才来了这么一点兵马,又能管什么用?莫非李纲真如李邦彦所说的那样,有借此威逼主上、窃取权柄之心?不,不!李纲生性耿直,不似心地险恶之人啊。
种师道面带微笑,坦然答道:“臣闻金虏兵临京城,心急如焚,率劲卒轻装疾行,以尽快赶来。臣弟师中另率五万大军随后跟进,十日内即可赶来。臣沿途布告百姓,号称大军百万,一为震慑金虏,二为鼓舞京城军民士气。此是兵法常用之道,虚妄之处,望皇上恕罪。”
“原来如此。”赵桓点点头,又向姚平仲望过去。
身材魁壮、相貌威猛的姚平仲不等皇帝相问,已拱手言道:“臣所领兵卒,共有马军五千,步军八千,轻装疾进,日行百里,以尽早赶到京城,另臣父亦领有六万大军,在后跟进,十日内必能赶到。”
若是这样,倒也不错。金人虽然凶恶,也不至于十日内便攻破了都城。赵桓想着,甚是满意:“朕日夜忧愁,恐我大宋宗庙难保。现在见到二位爱卿,朕总算放心了。”
种师道望向李邦彦问:“下官在城外,就听军民议论,说宰相已与金虏讲和,欲刮尽我大宋财力,送给金虏金银亿万两,还要将太原、中山、河间三镇割与金虏,并且把我大宋的亲王也送到金营中作为人质。不知是否确有此事?”
种师道面相和善,言语也不甚高,李邦彦听着却如芒刺在背,呆了半晌才答道:“议和之事,乃不得已为之耳。”
种师道问:“京城墙高池宽,坚固为天下之最,足可拒敌,奈何宰相偏行议和下策?”
李邦彦答:“京城无兵,难以拒敌。”
种师道问:“京城有禁军十数万,何谓无兵?况且京城百姓有数十万户,若尽遣丁壮上城,又可得兵十数万。兵法云,攻城必五倍于敌。金虏欲破我都城,非得百万大兵不可。请问宰相大人,金兵果有百万兵马乎?”
李邦彦答:“这个……吾乃书生,不知兵战之事?”
种师道问:“当此危难之际,宰相受命辅佐皇上,主掌军国大事,怎能以‘不知兵战’四字搪塞天下呢?况宰相既是书生,当熟读史书,难道也不知古人是如何守城的吗?”
李邦彦张口结舌,答不出一句话来。
种师道又问:“敌兵既至,自当坚壁清野,使城外数十里百姓尽皆进入城中或移往他处,凡粮草牛羊之类,亦尽藏之。如此,敌无军资可掠,必不能久屯城下,纵不出兵击之,亦会退去。奈何下官闻宰相尚未看见敌踪,便下令闭城,使城外百姓不得入内,外库粮草亦不及收藏,以致尽落金虏之手,此为何故?”
李邦彦面红耳赤,讷讷答道:“仓促……仓促之际,顾不得……顾不得许多。”
种师道摇摇头笑道:“宰相也太慌忙了。”
“种爱卿,为今之计,该当如何?”赵桓见李邦彦在种师道的追问下狼狈不堪,忙掩饰地转过了话题。
种师道言道:“讲和之策,如割肉饲虎,肉有尽时,而虎之贪欲永无止境。皇上若想保住大宋宗庙,只可战,不可和!”
赵桓皱着眉,问:“朕若欲战,又当如何?”
近日来,赵桓只觉焦头烂额,不知如何才好。
与金人议和的消息传出后,引起了京城军民极大的愤怒,日日都有人聚集在宫城门外,大呼斩杀奸臣,令赵桓听得心惊胆战。
在李邦彦等人的恳求下,赵桓也曾下旨令禁军对敢于在宫门外喧闹的军民严厉镇压,但禁军士卒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听任众人在宫门外喧闹,无论官长怎么威逼,也不肯听令以刀枪驱散喧闹的军民,这种情形拖得久了,难保不会有奸人借此生出事端,甚至会煽动众人造反,杀进宫来。若到了那个时候,朕又该如何是好?赵桓每当想到此处,便是不寒而栗。
朝中亦有许多文武官员,坚决主战,攻击议和之策的奏章如雪片般飞落在赵桓的龙案上。
最令赵桓恐惧的是——城外的勤王军闻听朝廷与金人议和,竟纷纷撤走。若众勤王军尽散而去,汴京必然不保,朕的性命,亦是休矣!赵桓愈来愈对议和之举感到后悔。他之所以听从李纲的劝谏,其中最重要,也最难以言说的一个原因,就是想借此平息朝廷内外的不满之意,使众人能够“安静”下来。
见皇帝问及战事,种师道大为兴奋,慨然道:“皇上当下诏明示与金虏决战之心,以鼓舞士气。臣等则上城拒守,使敌不敢妄动,然后待我西北大兵至,分道袭敌后路,断其粮道。如此,则金虏将不战自乱,非退走不可。我军当随后追袭,趁其北渡黄河之时,四面围攻,定可将金虏一鼓灭之!”
“这……”赵桓犹疑起来。
“康王尚在金虏营中,若皇上下诏决战,金虏定会加害康王。”李邦彦说道。心想,皇上若下诏与金虏决战,李纲等人的势力定然大增,朝中只恐难有我的立足之处。
“是啊,朕不能……不能陷康王于危地。”赵桓连连点头。心中道,朕公然下诏与金人决战,若万一不胜,岂不是断了日后的议和之路?到时战又不胜,和又不能,朕的身家性命,一样难保。
“皇上,臣今夜便突袭敌营,生擒完颜宗望,迎回康王!”姚平仲突然说着,语惊四座。
种家声望,十数年来一直在我姚家之上,压得我姚家难以出头。皇上若听了种师道之计,定可大胜金虏。只是如此一来,功劳必尽归种家,我姚家的声望将永远压不过种家。
不,我姚家绝不能让这种情形持续下去,姚家论财、论势,都不输种家,为何要屈居在种家之下?我姚家要想压倒种家,只能在此次勤王中立下不世大功,一举震动天下。姚平仲心中想着,神情显得异常激动,面色红涨,一副热血沸腾的样子。
“姚爱卿可有……可有必胜的把握?”赵桓望着姚平仲,又是惊喜,又是忧虑地问着。
他惊喜的是——姚平仲若果然一战大胜,则可解除大宋危机,使他可以安居皇位。
他忧虑的是——大宋兵马一向衰弱不堪,又怎么可能一战打败强敌?
“臣之兵马,尽是西北锐卒,从来不惧虏人。皇上若许京城禁军在臣后跟进,并命城外勤王军四面呼应,则必可大胜金虏!”姚平仲充满信心地说着。
“不然,不然!”种师道连连摇头,“金虏知我西北兵至,必是严加防范,此时突袭,恐难取胜。”
“兵贵速战。若迟迟不与金虏交锋,则我大宋军卒的士气,恐将消磨殆尽!”姚平仲反驳着。心里道,金虏纵然厉害,也只数万人马,我大宋军卒数倍于敌,仅排出大阵势来,就可吓退金虏。如此虽难以似种师道之谋一鼓灭敌,但也可称为大胜。
“嗯……”赵桓沉吟着,将目光望向了李纲。
“金虏之军,不过六万。而我大宋城内城外之军,不下二十余万,可与金虏速战。”李纲说着。心里道,种师道之谋,自是万全之谋,且可全歼敌军,实为上上之策。无奈皇上无决断之明,和战不定,此时若不趁皇上有决战之意攻击金虏,迟则必然生变,朝廷定会与敌议和。
“姚爱卿,大宋社稷安危,全系于今夜一战,若是不胜……”赵桓无法鼓起勇气,将话说完。
“若是不胜,臣愿受军法处置!”姚平仲高声说道。
“如此,城内城外之军,俱可随爱卿攻击敌营。”赵桓缓缓说着,只觉口中的每一个字,都似有千斤重一般。
“皇上英明,万岁,万岁,万万岁!”李纲激动地跪倒在地。
我姚家今夜一战,将威震天下,名垂万世矣!姚平仲心中大喜,忙随着李纲跪下,口中高呼万岁。
李邦彦、种师道亦是跪倒在地,向赵桓行以大礼。
还好,皇上虽允姚平仲出战,却也未下决战诏书,李邦彦在心中说道。
唉!军国大事,须谨慎又谨慎,怎可如此轻率呢?种师道在心中叹息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