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
关陇集团的形成

在宇文泰崛起的过程中，出现了“关陇集团”，“关”指的是关中，“陇”指的是陇西。陇西在今天的甘肃，地理上偏西北，然而其独特的重要性就在于作为关中混乱时的避居之地。关中处于中原西陲，秦汉帝国以此为中心统治东方，也就是平常时期关中主要的交通道路是向东方走的。但是遇到动乱，东方的军队、盗贼或流民由东而西冲过来，关中就封闭向东方的道路，转而朝向西方。关中以西最主要的腹地，也是交通最方便的可联络之处，就是陇西。

中古时期所看到的基本形势就是关中长期不稳定，促使关中人口外流。外流的一条路是往南，进入益州、巴、蜀，也就是今天的四川。另一条路则是往西，和陇西联结在一起。关陇集团就是在这样的地理条件下形成的。

关陇集团成员有两个来历。一是避难的中原世族之后，最早曾经建立北凉的势力。二是宇文泰带过去的鲜卑族。宇文泰除了赐姓汉人，去除掉从姓名上能分辨胡汉的区别，另外又征得汉人大姓的同意，将原本的郡望都改成京兆。如此一来，就连从郡望上也区别不出汉人还是鲜卑人了，重要的胡汉大姓都以京兆为其本籍。

靠这种方式打造出一个汉人与胡人紧密联结的关陇集团，成为核心的政治势力来源。不只是北周，连后来的隋、唐皇室都来自关陇集团。宇文泰所选的“六柱国”中，有一位独孤信。独孤信的一个女儿嫁给了北周明帝宇文毓；另外一个女儿则嫁给了李昞，也就是李渊的父亲；他还有一个女儿嫁给了杨坚。这是历史上难得一见的“三朝岳父”，三个女儿跟北周、隋、唐都有了关系。

经过最近的比对、研究，我们才逐渐理解、掌握这是一件多么重要又多么戏剧性的转折变化。在打了一场大败仗之后，宇文泰选择将部分军权释放出来，邀请关陇豪右招募部队加入。“开府”是这套制度的核心，也是后来府兵制的起源，“府兵”二字就是承袭自“开府”的。

府兵制和均田制并列为中古制度史上最重要的两项制度。借由开府的招募，刚开始时创造了一支规模在5万人左右的军队，那基本上是精英部队。汉人接受表面鲜卑化的条件加入，形式上这仍然是少数鲜卑人所组成的部队，只是中间增加了很多不是真正血统上的鲜卑人。实质上，军队里有一部分是从鲜卑部落组织来的，另外一部分则来自汉族世家大姓。

这样的军队到了北周武帝宇文邕在位时，有了进一步的变化。宇文邕得到“武帝”的谥号，就是因为他具备了要战胜北齐甚至灭掉北齐的强烈军事野心。要能讨伐北齐，首先一定要做的，当然是扩增兵源，接着要扩增财源，而宇文邕在这两方面的做法都对后世产生了巨大影响。

为了增加兵源，宇文邕有了一个突破性的想法，将兵制和均田联结在一起。均田制着眼于争取人民，所以要“授田”，接受“授田”的人就对国家有了服役的义务。宇文邕将这样的义务予以扩充：均田制将田地分为九等，六等以上，也就是获得了最好等级田地的人家，规定家中每有三个男丁，就该出一个来当兵。

这样的规定，看起来公平，而且对农户生产的干扰、破坏不大。已经接受了较好的土田，而且还是家中有三个男丁，才需要分出三分之一的劳动力贡献给朝廷的军队。真正实施时，又增加了从授田资格而来的奖励诱因。有愿意来当兵的人，给予“不入县籍”的待遇，也就是授田照给，但这一户所有相关的徭役一并免除，也就是说只要家中有人愿意当兵，全家就得了田却不必再负担其他的力役，这是很优惠的条件。

能有这样的新政策，前提当然是均田制可以顺利运作。这个时候因为荒地还相当多，国家有授田的空间。本来就有很多人愿意进入均田制的体系里，现在体系中部分家户在新办法下提供了三分之一的男丁来当兵，又有其他人愿意借当兵来取得优惠条件，于是就让北周有了丰沛的兵源。

在武帝宇文邕的时候，第一次府兵和均田结合在一起，均田中新的兵力就到开府去报到，成了开府招募军队的一部分，产生了介乎募兵和征兵之间的一种特殊形式。这个新做法取得了很好的效果，《北周书》上甚至夸张地形容自从有了免列县籍、免除租调的优惠政策，“夏人半为兵”，汉人当中有一半都抢着去当兵。我们可以不必拘泥于“一半”的描述，在这夸张描述背后反映的是当时这个政策被视为大有吸引力，极为成功的。 SkmJEgiia9UZ5+assTjci2gexPjGbaz5owS9TXlrjPklH+uADC+Dg4Dvbl7Z1lu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