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岁月风云
闹闹不爱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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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记得当年站在这里,一眼就能看到珠江,仿佛整座羊城都踩在脚下,现在什么都看不到了。”盛嘉树从风衣的口袋里取出五叶神的烟盒,抖出一支叼在嘴里点燃,这才重新抬头,朝着远方望去。
只不过前方再没有再没有当年一瞰羊城,直望珠江的风景,只有层层叠叠的高楼大厦交错横亘在面前,越秀山镇海楼在这些高楼大厦面前,反而成了被俯瞰的对象。
魏锋顺着盛嘉树的目光望去:“只要你想看,换个角度,换个立场一样能看到,想看吗?我现在开车带你去看珠江。”
“别闹了,换了角度和立场,看到的风景就不是当年的风景了。”盛嘉树笑容灿烂的说道。
魏锋收回目光,侧过身体直面身旁的盛嘉树:“不换角度,不换立场,我就只能目视你带着普凡集团走向不归路。”
盛嘉树看了魏锋一眼,随后继续望向前方,嘴里轻轻的念叨着镇海楼正门的那副对联:
“千万劫,危楼尚存,问谁摘斗摩霄,目空今古;五百年,故侯安在,使我倚栏看剑,泪洒英雄。十六年前的七个人,就属你最感性,我记得那次我们来镇海楼,安仔读出这幅对联时,你说忍不住想起彭玉麟那句以寒士始,愿以寒士归,这辈子如果能做到同他一样,才叫做不负此生。”
“现在满清所谓中兴四大名臣中,我也只钦佩彭玉麟,庙堂上英雄肝胆,草莽中儿女情长,不要官,不要钱,不要命,三句话,九个字,说出来容易,做起来……真的很难。”魏锋语气自然的说道。
盛嘉树轻轻点点头:“嗯,这九个字你做的非常好,就是靠这九个字,把我逼到现在这一步。”
“没人逼你,你只要回心转意,普凡集团就依然是你的……”
没等魏锋说完,盛嘉树就看向他,语气带笑:“你,和你背后的联盟,都知道我不可能回心转意,而且就算我真的回心转意,你第一个死。”
“我也说了,不要官,不要钱,不要命,说出来容易,做起来虽然真的很难,但我仍然能做到。”魏锋也笑了一下:“只要你和普凡集团真的肯回头。”
盛嘉树弹了一下烟灰,片片烟灰随着山风迅速飘远:“当年一起创业的七个人,我逼走了两个,逼死了一个,你逼走了一个,娶走了一个,现在,只剩你我,我走了,你和普凡集团就能回头了。”
“我倒真希望你回头,我这次出来,留了五千万给老婆孩子,这样的话,你肯回头,我家人衣食无忧,我死也就没什么遗憾,至于是你逼死我还是联盟逼死我,是跳楼死还是烧炭死,都无所谓,至少普凡集团保住了。”
“这么小气?还不如我大方,我让律师以你女儿名义在澳门银行开了个账户,存了两亿港币进去。”盛嘉树把手里的烟盒递给魏锋说道:“抽一支,对了,你女儿去英国女校读书的事,我让英国的一个爵士帮你搞定了,插了个队,不用等明年,今年就能入学。”
魏锋接过烟盒,犹豫下还是取出了一支香烟叼在嘴里点燃吸了口,随后就剧烈咳嗽起来:“多……咳咳……多谢。”
盛嘉树咧嘴笑了起来,双臂压在护栏上:“我答应你女儿,让你这周末回去陪她,前提是你肯陪我抽支烟。”
“真的……不考虑了?”魏锋低头看了看手里的香烟,抿了抿嘴唇。
“很烦啊你……这个世界通往目标的路总是越走越狭窄,先是容不下陌生人,接着容不下朋友,最后容不下兄弟再与你并肩,越靠近就越孤独,有什么奇怪?分歧这么大,你不干掉我,不让我万劫不复永世不得翻身,怎么可能让普凡集团按照你的意志继续前行?”盛嘉树仰起头闭上眼感受着山风轻轻拂过面孔带来的清爽。
八月羊城的山风,带着淡淡的桂花味道。
他仿佛感觉回到了当年,记得那时也是八月,七个走出象牙塔的年轻人意气风发的站在镇海楼上,豪言要做一家医药公司,生产药物造福百姓,普凡这个名字也是那时候七个人一起想出来的,普济尘凡,好名字啊,七个人在镇海楼上痛饮桂花酒,庆祝普凡公司成立,庆祝他们想出了这么好听的名字。
普凡医药从最开始小小的民营医药营销公司做起,大家齐心协力,一点点积累着资金,壮大着普凡,直到普凡慢慢拥有了自己的生产线,制药厂,开始能按照国家标准生产出一些大众常备的中成药。
盛嘉树还记得,第一瓶印刷着普凡医药商标的药物从流水线上取下来,被摆到自己七个人面前时,大家的笑容一模一样,那是因为当年的豪言得到兑现的笑容。
那是人最齐的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七个人露出一模一样的笑容,
那瓶药是甘草片,很简单很普通的一种药,却被七个人郑重摆在了普凡集团会议室最显眼的地方,至今仍在。
再后来,普凡集团逐渐形成规模,有了一定的资金储备,也开始面临两个选择,要么效仿其他医药公司,固守现有地盘,投入资金扩大营销业务,布局药品连锁经营以及健康产业,要么效仿西方制药集团,投入所有资金走上自主研发的道路。
问题是,普凡那时储备的八百万美金,对自主研发的项目而言不过是杯水车薪,只能撑到研发的药品完成最基本的临床前评估,如果那时还找不到融资投入,普凡集团会失血而死。
也是在这次选择前,七个人出现了分歧,因为大家是校友,四个医学系,三个法学系,这次的分歧也被后来的商业杂志称为普凡集团蜕变前的医法之争。
法学系的邹世光,黄珲那时负责营销和药品连锁经营业务,两人理智的认为普凡赚钱是第一要务,先打下一个大大的地盘,拥有市场份额保证公司盈利之后再搞自主研发也未尝不可。
盛嘉树觉得邹世光说的非常理智,非常正确,可是自己就是想赌一次,于是那一次的分歧,导致邹世光要带着营销系脱离普凡集团自立门户,被盛嘉树用反间计送进了监狱,黄珲被逼辞职。
自主研发开始后,公司所有的资金包括剩下五人的所有私人财产如同投入了水中,最终撑到了自研药品进行到一期临床,接下来的临床评估药效良好,最终拜耳制药作价四千万美金,换取了普凡集团这款自研药除中国外所有市场的专利。
赌赢的盛嘉树,魏锋,吴海安,杜秋蝉,闻立五个人,看着账面上的四千万美金,没有笑,而是抱头大哭。
只有他们知道刚刚度过的那段岁月有多艰难,一辈子最好面子的上海小男人吴海安不顾忌脸面满世界借钱,受尽冷嘲热讽。
小白脸闻立听说午夜牛郎收入高时,已经准备找个女士会所兼职牛郎赚钱给那些高薪的研发人员发薪水,美金到账时,他连钢管舞都学了……
魏锋把他和女友杜秋蝉父母乃至亲戚的钱全都以高回报投资的名义骗了过来,还差不足一月就要到期,如果没有四千万美金进账,魏锋和杜秋蝉就要被亲戚以诈骗罪告上法庭。
至于盛嘉树,最孝顺的他,亲手打开了父母的墓,把祖上流传下来的一个宋代合卺杯拿去卖掉,撑到了最后一刻。
之后,拜耳集团与日本大正会社签订协议,将这款自研药在除中国之外亚洲的开发和销售权转让给后者,大正会社为此支付给拜耳集团3.8亿美金,拜耳集团获利十倍,虽然专利授权卖的很便宜,但是普凡集团在世界医药界获得了知名度,中国庞大的医药市场也终于意识到了普凡医药的存在,当年的那一赌,让普凡医药一战成名。
自研药在中国市场的销售,保证了普凡集团的盈利,盈利则继续投入到研发中,这似乎是个很美好的循环,如果能一直这样循环下去的话。
一直对公司兢兢业业,在员工中威望最高的吴海安被集团的中高层架上了烤架却不自知,以公司需要国际化,正规化等理由提出公司上市的概念,实际上是那些中高层已经不满足手里的股权分红,想要公司上市之后高价套现,完成人生财务自由的目标而怂恿鼓动吴海安推动公司上市。
盛嘉树认为上市时机不成熟,虽然公司研发资金紧张,但是公司自身经营能解决这些问题,还不需要为普凡集团套上资本的枷锁,并且点出了那些中高层的心思,可是吴海安不相信,认为盛嘉树的格局,勇气甚至眼界等问题才是阻碍公司上市,发展壮大的主要因素。
矛盾不可调和,为了避免普凡集团出现类似逼宫这种闹剧,盛嘉树以退为进,以准备上市的借口打发吴海安去美国,随后屠刀高举,一周时间,普凡集团鼓动上市的中高层被赶尽杀绝,并且盛嘉树对外宣称,这次的清洗是吴海安与他唱得一出双簧,身在美国的吴海安没等到上市,也没等到盛嘉树的解释,只等到了那些被清洗者绝望的质问,谩骂,羞辱甚至威胁,这个上海小男人,最终没能挺住,心态炸裂,选择在美国纽约烧炭自杀证明自己的清白。
随后是与吴海安关系密切的闻立,因为不满盛嘉树的冷血,与盛嘉树决裂,趁盛嘉树还没设计出手之前,魏锋先出手逼走了闻立,当然,实际上是救了闻立,不然盛嘉树是准备送他进去陪邹世光的。
再后来,集团不断壮大,杜秋蝉与魏锋结婚,主动退出管理层,相夫教子,两年后,魏锋也被自己安排新人取代,风光退居二线,去做了人生赢家。
当年七个人的普凡,终于变成了盛嘉树一个人的普凡。
上市,融资,扩大,兼并,控股,联合,重组,普凡集团在盛嘉树的手上如同饥饿的野兽般攻城掠地,扩大经营规模,一切顺理成章,中国年销售额前五的公司中,普凡集团排在第二名,第一名叫做国药控股。
医药行业国企中,国药控股最大,医药行业私企中,普凡集团最大,两家集团已经占据了中国医药批发市场43%的份额,而普凡集团展现出来的贪婪和侵略性,让其他医药企业胆战心惊。
最后,魏锋以一个十一家医药企业组成的联盟秘书长身份,站到了盛嘉树的对面。
十六年后,七个人,只剩两个人站在这镇海楼上,再无当年风景。
“在美国可以有三家医药公司占据医药批发市场90%份额的寡头格局,在中国,不行,这个联盟里有国企,有私企,大家放下成见坐在一起的原因,国药只占两分,普凡占八分,你占九十分,联盟接下来会不计盈亏对普凡集团形成全面打压态势。也许政府政策对民营企业很宽松,让你可以肆无忌惮,但是市场竞争却不会容许普凡集团继续保持这样的吃相,回头吧,走到你如今的位置,回头,不丢人。”魏锋吐出一口气,看着闭上双眼微仰着头的盛嘉树说道。
盛嘉树轻轻摇摇头:“算了,今年三十七岁,十五年商海浮沉,好的,坏的,干净的,龌龊的,什么事都干过,唯独没想过也没干过的,就是回头。”
“也……行吧,操纵证券市场罪,内幕交易罪,单位行贿罪,加在一起大概十五年刑期,等你出来后还能一起钓鱼。”魏锋看到盛嘉树拒绝回头,沉默了片刻才说道。
盛嘉树笑笑,睁开眼睛看向魏锋:“帮我算好了?”
魏锋也笑了起来:“你忘了,我是法学系毕业。”
“所以,普凡的医法之争,还是理性的法学系笑到最后。”盛嘉树说道。
魏锋的手机响了起来,他取出手机接通,背过身稍稍走开了两步,听着手机那边的询问,微微皱眉说道:“正在谈,即便谈不拢,普凡集团也只会是平稳正常交接,我接手普凡,让五洲那些人不用想要趁火打劫……”
盛嘉树则慢条斯理的从口袋里取出一个粗糙的玻璃药瓶,标签上印着普凡医药的商标,他拧开瓶盖,从里面只倒出了一粒白色的药片:“怎么可能还会让我有机会出来钓鱼,傻乎乎的,自己开医药公司还是有好处,至少吃什么药这个问题上,不用麻烦别人。”
说完,盛嘉树张嘴吞下了那粒安乐药,闭上眼睛,慢慢软倒靠坐在护栏前,吐出最后的一口气:“真怀念当年那酒的滋味呵……”
扑面而来潮湿又夹杂着淡淡腥味的海风,让刚走上甲板的盛嘉树忍不住伸手压了一下驼色宽沿绅士帽的帽檐,背过身用打火机点燃香烟后,这才朝远处望去。
海面上游曳着大大小小的渔船货船,或扬着白帆,或腾着黑烟,在碧海蓝天之间拖出一道道白浪。
而更远的前方,这艘邮轮的终点,香港,已经隐约可见。
邮轮前端的甲板处,已经聚集了一些乘客,正兴奋好奇的指着前方那座轮廓愈发清晰的城市,彼此交换着对这座城市的初印象。
一个人安静的把香烟吸完,盛嘉树从口袋里取出一支口琴,送到唇边轻轻吹响,邮轮缓缓前行,悠悠琴声与滔滔海浪融汇一体。
直到盛嘉树吹完了一首曲子之后,先是响起了一声快门声,随后一个女声才从旁边用英语问道:“你好?”
盛嘉树转过身看去,一个穿着黑色英伦风千鸟格裙装,头戴黑色遮阳软呢帽,脖子上挎着便携相机的亚裔女郎,手里夹着支还没点燃的女士香烟,正微笑看着自己:“能帮个忙吗先生?”
“我的荣幸。”盛嘉树收起口琴,取出Zippo,帮对方把香烟点燃。
“谢谢,我叫克莱尔,记者。”女人等香烟点燃之后,朝盛嘉树道谢。
盛嘉树收回Zippo:“皮特,皮特—盛,会计师。”
“刚刚的爱尔兰民谣很动听。”叫克莱尔的女人说道:“我是说,很少看到有黄种人会喜欢这种风格的音乐。”
盛嘉树点点头:“我的教父教给我的,他是爱尔兰裔美国人。”
“他一定很喜欢你,才会把一些个人爱好都传授给你,我的教父是个很严苛的人,我基本上除了陪父母与他们定期教会聚会时见一面,就没有任何其他私下联系,更不用说教我些什么爱好。”记者出身的克莱尔吸了口香烟,带着些羡慕的语气说道。
“他的确很喜欢我,虽然是教父,但是却从不关心我的信仰是否端正,或者说,大多数时候,他都在教我做一些与信仰无关的事,比如吹口琴,或者其他一些违背教条的事情。”盛嘉树自己也点了一支香烟之后,才回应道。
随后两个人陷入了片刻的沉默,望着越来越近的城市出神,直到克莱尔手里的香烟燃烧殆尽,她才再次开口:“挺可怕的对吧?,我是说这些海水,不敢相信我居然在这些海水上漂了二十多天,如果不是工作调动,我想我才不会欣赏这么久的海上风景。”
“是啊,如果没有必要,谁也不会想要欣赏这么久的海景。”盛嘉树吐出一口烟雾,刚一离口就被海风吹散。
“所以,你呢,你也是被调来了香港工作,所以才被迫欣赏海上风景这么久?”克莱尔背对海面,倚靠在栏杆上,侧过脸打量着盛嘉树问道。
盛嘉树看了对方一眼,露出个礼貌的微笑:“不,是因为在香港的家人被杀了,所以,我必须得回来做点什么,为我的家人,也为杀了他们的人。对了,这也是我教父教我的。”
说完,盛嘉树取出口琴,对着近在眼前的香港,继续吹奏起了舒缓伤感的曲调。
克莱尔望着盛嘉树那专注沉浸的表情,下意识喃喃念叨起之前采访的美国爱尔兰黑帮成员,在复仇时常常吟诵的诗句:“主啊,是时候了,夏天盛极一时,让风吹过墓场,昭示我们血债血偿……”
……
香港尖沙咀码头外,北角区的探长马金贵头戴巴拿马帽,身披黑色干湿偻,四五个脸色嚣张的便衣手下更是大大咧咧的露出腰间枪套,拱卫在这位探长四周,唯恐过往之人看不出马金贵的威风霸道。
可是今天虽然手下们一个个仍然趾高气扬,可是马金贵却看不出往日警队大佬的气场,此时背稍稍驼着,不耐烦的在码头外来回踱步,脚下长长短短的烟蒂已经有八九支,更不时取出手帕擦擦脸上似有似无的汗水,再重重的朝着海面上叹口气。
“贵哥!老火的庆叔,奀叔带人过来了。”一名手下注意到码头对面街道上的动静,急忙开口提醒了一声。
马金贵回身,只见对面街道上,几十名彪悍精壮的汉子,正簇拥着为首两人朝马金贵的方向走来,马金贵把手里的烟蒂甩在地上,张着嘴活动了两下面部肌肉,这才迈步迎上去,嘴里亲热的打着招呼:
“庆哥,阿奀,难得见你们出来散步,怎么,来海边吹风啊?”
和盛堂九龙城一带的捞家八指庆皮笑肉不笑的扯了两下嘴角:“贵哥也在?怎么今天不在北角坐镇,特意赶来了尖沙咀?”
“冇事,被差馆那些琐事烦的头大,出来躲一躲清静。”马金贵从口袋里取出烟盒,分出香烟递给面前的两人。
八指庆旁边的中年人,则是尖沙咀一代的和盛堂捞家黑骨奀,此时接过马金贵的香烟,语气玩味的笑道:“真的只是来躲清静?那贵哥你真是会选地方。”
三人点燃香烟,走到码头护栏处迎着海面吹风,其他人马则都有意识的远远退开,为三人留出足有十余平米的扇面空间。
“贵哥,大家来这里做什么,其实心照,又是几十年兄弟,敷衍场面的假话就不用讲了,阿蟹下船,就要跟我们去堂口,今天是他新王登基的大日子,和盛堂的龙头,他坐定了。”八指庆迎着海面吐了口烟雾:“你心里想的那些,省省吧。”
马金贵有些苦涩的笑笑,再开口语气中甚至有了两分恳求:“庆哥,阿蟹十六岁就去了美国读书,这么多年也只回来过两次,盛哥生前也未想过让他来接班,社团的事,就社团解决,何苦找他一个没上过香的外人。”
“话不是这么说,贵哥。”八指庆伸手拍了拍马金贵的肩膀,眼睛从海面移到马金贵的脸上:“和盛堂是盛家的,盛家江山盛家坐,盛家只剩阿蟹一个男丁,他不坐龙头的位置,社团会乱嘅,何况还要找凶手,帮盛哥一家报仇,这种事阿蟹不出面,难道要麻烦外人?你也该知道,从他生在盛家那一刻,他就已经是江湖人了,这就是他的命。”
马金贵被八指庆的手搭在肩上,腰就又驼了一些:“盛哥生前……”
“贵哥,盛哥都过世一个多月了,他生前也没想过两个出来混的儿子陪他一起死,这一个多月来,下面的兄弟人心惶惶,其他字头又蠢蠢欲动,不尽快把阿蟹扶上龙头,稳定军心,我看不用等别人打上门,自己就耗散了。”黑骨奀对马金贵开口说道:“你既是盛哥的黄纸兄弟,又是社团的人,这时候没道理看着社团散掉吧?”
“我知道社团的意思。”马金贵把烟叼进嘴里,又取下来,如是几次,最后还是忍不住开口:“没得商量?”
“我,阿奀还有其他四个堂口大佬,跟城哥开会决定的,除了阿汉,其他人都觉得阿蟹做这个位置最合适。”八指庆说道:“大家都知道你跟盛哥的交情,又最宠阿蟹,怕通知你,你会激动,可是事关社团,又不得不如此,但是你放心,阿蟹只要做了龙头,和盛堂上下一定担保他绝不会出事,边个动阿蟹,和盛堂就与边个不死不休。”
马金贵没有再说话,只是低着头吸烟不语,八指庆叹口气,望着海面:“阿贵,叫你那几个手下撤开吧,你该知道,社团决定的事,绝不会更改,不要坏了兄弟情义。”
马金贵看了一眼远方海面,一艘巨大的邮轮正朝着维多利亚港缓慢平静的驶来。
他快步朝远处自己几名手下走去,边走边抹了下被海风吹打潮湿的脸庞,低声自语:“盛哥,你在天有灵,保佑阿蟹是个知道贪生怕死,懂得趋吉避凶的俗人!”
……
邮轮靠岸,盛嘉树拎着皮箱跟随人群依次下船,走出码头时正打量一下四周,观察搭乘哪种交通方式回家时,早已经等候多时的八指庆捏着手里的照片,目光从照片与街对面盛嘉树的面孔上切换了两次,肯定的点点头,旁边的黑骨奀歪歪头,招呼身后的手下们:“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跟我和庆哥去迎接新龙头?”
几十人从街对面走来,自然气势惊人,许多旅客都下意识的朝八指庆,黑骨奀这一队人望来,盛嘉树自然也很快注意到这些人,等看清为首的八指庆,黑骨奀,盛嘉树先是错愕,随后露出笑脸,主动迈步朝着两人走来的方向迎上去:
“庆叔,奀叔,你们怎么来了?”
“两年多不见,又变靓仔,一定很多鬼妹中意你。”八指庆站到盛嘉树面前,笑容满面的仰起头,打量着已经比自己高出多半头的盛嘉树,语气欣慰的说道:“本来是想让你搭飞机,但是后来又觉得太快回来会……总之,无论如何,返来就好,在船上这些天还习惯吗?”
“不是很习惯,晕船有些厉害。”盛嘉树拘谨的笑笑:“有几次浪太大,顶不住,呕了出来。”
“哈哈哈哈,你老豆水性那么好,你却晕船?真是……总之这次回来,叫几个水性好的兄弟陪你去长洲岛玩几天,保证你能空手下海摸鲍鱼。”旁边的黑骨奀笑着伸手捏住盛嘉树的肩膀:“看起来身材虽然高了不少,但是还是太瘦,不像你老豆那般健壮。”
盛嘉树温和的笑着,任由面前两个父辈叔伯调侃,一如当年留学前在酒席上那副腼腆拘谨,与众人格格不入的模样。
“走吧,先回堂口,堂口那里大家都在等你。”客套几句之后,八指庆开口说道。
盛嘉树有些吃惊的看向八指庆:“堂口?庆叔,我都不是和盛堂的人,父亲生前从不让我去堂口。”
“今时不同往日,总之,先去了再说好不好?盛家现在只有你一个男丁,有些事,你也该知道了,走啦,车已经安排好。”八指庆说着话,揽着盛嘉树的后背,就准备朝街对面走去。
突然,马金贵从旁边带人冲出来,左手一把抓住盛嘉树的手腕,把盛嘉树拉扯到自己身后,右手已经掏出枪套里的手枪,指向几个反应迅速想要扑上来的和盛堂成员:“别动!退后!”
“贵叔?”盛嘉树被马金贵扯到背后时,不确定的喊了一句。
马金贵此时腰杆挺的笔直,眼神坚毅的盯着对面八指庆,黑骨奀:“阿蟹,不用惊,我在这里,没人能带你走!”
而他几个便衣手下此时也都拔出枪,占下了码头出入口,警惕的把枪口对着八指庆带来的手下。
而对面八指庆,黑骨奀带来的手下,则已经亮出身上藏着的凶刃,把马金贵和他几个手下团团围住!
八指庆似乎猜到马金贵会如此行事,此时脸上并没有惊愕失策的神色,反而淡然的看向马金贵:“贵哥,何苦呢?你一把枪能打死多少兄弟?何必搞到同门相争的地步?”
“总之,阿蟹不能做龙头!”马金贵吐掉嘴里的烟蒂,语气果决的说道:“阿威,带阿蟹回船上!”
马金贵一个便衣手下此时上前直接搂着盛嘉树朝着码头方向走去,边走边把一个信封交给盛嘉树,嘴里叮嘱:“贵叔准备的,这艘邮轮下一站是日本,你从日本搭机返美国,不要再返来。”
说完把盛嘉树推进出入口,随后和其他人一起如临大敌的守在原地,盛嘉树站在入口内回头看向一个人孤零零对着数十人的马金贵,低头打开信封,里面是一张去日本的船票,一张飞美国的机票,一张十万港币的支票。
“你坏了规矩,贵哥,现在退开还来得及。”八指庆朝后退开两步,取出烟卷慢悠悠的卷了一支,叼在嘴里说道。
马金贵脸色坚定:“盛哥活着的时候,不用靠我关照他,不过他走了,趁我还没变成个废物,我要帮他办妥一件身后事,那就是替盛哥留个后,替盛家留一柱香火。”
“那就是没的说了?”八指庆划着一根火柴,点燃香烟,朝黑骨奀打了个眼色。
旁边的黑骨奀脸色阴沉,摆摆手,身后几十名手下,提着各种凶刃,如同潮水一样慢慢压向马金贵。
“和盛堂老四九马金贵,吃里扒外,暗助外人,捏造是非,离间兄弟,按规矩,死于万刀之下!”
“停手!”盛嘉树从出入口里快步走出来,横亘在马金贵与众人之间,先是看了一眼咬着牙齿死不退步的马金贵,又看向叼着香烟面无表情的八指庆,黑骨奀:“庆叔,奀叔,不要为难贵叔,我跟你们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