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文化的精髓在于其超出儒家实用理性的自由审美精神,审美文化的丰富淘洗了江南文化中的富贵气和俗气,超越了奢华与节俭,使之达到了“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的最高境界。
江南园林无疑是江南审美精神的最高体现。童寯《江南园林志》曰:“吾国凡有富宦大贾文人之地,殆皆私家园林之所荟萃,而其多半精华,实聚于江南一隅。” 园林是江南士绅的栖居之所,也是其财力的象征,“家财多寡,非局外所能知。巷议街谈,原系得诸风闻,其借以测断者,厥为各户煊赫之程度,而各户最易争其斗胜者,唯有修建园林一途而已” 。更值得思量的是,园林不是簪缨望族、巨商富贾的专利,贫家小户也可是实践自己对园林的审美理想。例如沈复,他一生窘迫,构建园林无异于痴人说梦,但是他对于园林有自己的见解:“若夫园亭楼阁,套室回廊,叠石成山,栽花取势,又在大中见小,小中见大,虚中有实,实中有虚,或藏或露,或浅或深。” 所以,他跟妻子陈芸寓居扬州时,就依照此法在小小的两间屋内安排布置,以至于“上下卧室、厨灶、客座皆越绝,而绰然有余” 。
此外,山林文化和戏曲文化也是江南地区重要的审美文化资源,与北方实用理性文化相比,江南文化的诗性特质正是在这些亚文化的细节中展露无遗。细细推敲江南审美文化的源头,我们就又回到了论述的原点:物质文化的繁荣。顾颉刚先生在考究苏州文脉的繁盛之时曾经这样概括:“从前苏州人生活于优厚的文化环境,一家有了二三百亩田地就没有衣食问题,所以集中精神在物质的享受上,在文学艺术的创造上,在科学的研究上。一班少年人呢,就把精力集中到科举上,练小楷,作八股文和试帖诗,父以此教,兄以此勉,每个读书人都希望他由秀才而举人、进士、翰林,一步步的高升。所以满清一代,苏州的三元一人,状元多至十八人,有的省分还盼不到一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