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记得第一次看见你的时候,哪怕这本来是一场乡村非主流式的艺术节,我都可以在以后很多次津津乐道,because of you,just for you.
当江南包厢的门被齐振浚打开时,我相信一定有一道天雷从我头上劈下,霎时我变得外焦里嫩、柔软多汁。当他从容不迫地在我身边落座时,我身上起了恶俗的鸡皮疙瘩,浑身麻酥酥的。他盯着我,我瞪着他,他把手上的黑色纸袋扔给我后,示意我拆开。不解风情的我张口就说:“我只是开玩笑地跟你说了一说,没想到你真的会来。”
“是吗?看来是我自作多情了,我走?嗯?”作势他一只手扶着椅子的靠背,准备站起。
“好了,我做梦都想让你来,行了吧!你来了,我真的很开心。”我双手压着他撑在背椅上的手,自然得就像我俩是一对老夫老妻。
“这还差不多!”得到满意的答案后,他心满意足地不动声色地推掉我的手,转到餐桌面前拿起筷子。
我木木地看着他,他总有办法治我,可是我所有的勇气、骄傲,全在相处的日子里一点点地消失殆尽。喜欢一个人真的可以让我放下所有架子,丢掉所有的引以为傲,哪怕对待他的冷漠也可以甘之如饴。
我本身就不是什么好人,请的人自然也不会是规规矩矩吃饭的高中生,啤酒瓶子横七竖八地倒了一地。齐振浚冷不丁地扭头看我,说:“卓诗怡,买单去,别让他们再喝了,都犯浑了。”
“哦,我去。”我拿上椅背上挎着的包推开门。
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大脑变得迟缓,原定的计划实施起来都失去了条理性,潜意识里我知道,他想帮我省钱。
作为唯一清醒的男生他理所应当地送我回家,沿街的灯光晃得斯夜如昼,焦灼着眼睛,初春的风却也不是书中写的那样温暖,冷冻了我的神经。
所有期盼的时间总是会偷偷溜走,酒店离家的位置,原来只有十分钟的路程。
站在我家楼下,他双手插兜说:“我家就在那个路口,以麦当劳为中间轴。”
腾出一只手指了指不远处的一幢房子。
“这敢情好啊,以后可以一起上学。”
我反应得极快,哪怕之后每每回想起来都觉得自己真是恬不知耻。因为那时候的他还在跟蝴蝶谈恋爱,据说,齐振浚追了好久才追到那个女生。哪怕他们之间吵吵闹闹很多次,却终是没有断。
长安说,女汉子卓诗怡都会春心荡漾,看来春天真是个谈恋爱的好季节。
这是我这几年来最开心的一个春天,哪怕要天没亮就爬起来上学,哪怕夜深了才能往家赶。我期待着每天早上上学,期待着每天晚上放学,小女生的心思无止境地在心里蔓延,只是因为可以和齐振浚一起漫步在柏油马路上。
如同往日,他把我送到三楼的拐角处。他今天没急着连再见都不说就走,而是冷不丁地说了一句:“蝴蝶昨晚QQ上跟我说想和我复合。”
我直愣愣地看着他,末了笑了笑,没说话。
他看我笑后,边上楼边说:“中午放学等我。”
“我凭什么等你?”
“第四十七遍。”
“我凭什么等你?”
“停停停,卓诗怡,你有完没完,你从一开始认识他的时候不就知道他那点破事吗?现在听到了还那么激动?再说人家好歹还跟你说了呢!”长安拽住在数学课本上乱画的我。
“不一样,以前我跟他关系不是这样啊!”
“哪样?在你俩没正式确立关系之前,你俩屁都不是。”
我盯着她,她一本正经地看着讲台上老师的代数演算步骤。
我什么都不是。
一堂课用来发呆,总觉得时间是不够的。显然长安没有打算让我用课间的美好时间来发呆。
“卓诗怡,你今天不趴栏杆往上看了?”
齐振浚高我们一届,教室正好在我们教室楼上正对面,其实坐在最后一排,透过后门就可以看到他们班上的走廊。齐振浚本身就不是什么三好学生,所以经常上课上到一半,一抬头往外瞅就可以看见站在走廊上罚站的他,又或者下课趴栏杆上和别人聊天的他。但是以眼睛近视为由,天天下课拉着长安到走廊上看他,美其名曰站得近看得清,其实心里的想法是让他也能看到我。
今天,我就打算在教室里坐一天,放学提前跑。
但是你要相信,你认为你思虑得周全,总有人比你思虑得更周全,显然齐振浚就是比我思虑得更周全的那个人。
在我脚刚迈出校门的那一步,就跟兔子被人掐着一样被人提着拖到一边。
“我就猜着你要提前跑。”他一只手拎着书包,另一只掐完我的手立马收进了棒球衫的口袋里,居高临下地看着我。
我随着他收进兜里的手目光上移,瞪着他。
我清了清嗓子,掷地有声地说了四个字:“关你屁事。”然后拍了拍他扯到我衣服的地方,转身提起脚过马路。
脚刚伸出去,又是那个关节分明的大手,往后一扯,我没有倒在他怀里,只是碰了一下,我立马弹开,我清楚自己的身份。
“别闹。”他皱着眉头。
“你有完没完,我哪有资格闹啊,她找你复合你去啊,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早已经百炼成钢了吧,就算你知道我喜欢你,也别纠缠我,我的爱没廉价到要去做小三的地步,我爱面子胜过你。”
我不是相信什么善男信女,我只相信善恶有报,做小三一定会被下油锅的。
况且我不是拖泥带水的人,给自己留足尊严是我的底线。半个小时后,齐振浚就彻彻底底地从我的QQ列表里滚蛋了,所有关于他的东西和回忆我都打包扔在了脑后。接下来的日子就是各种躲他,我发现了另外一条到学校更近的小路。
我没想到喜欢磨蹭的他会起了个大早在小路等我。
小路昏黄的灯光下站了个人,我在意是谁,因为这路很偏僻,所以每次我都匆匆路过。一只手抓住我胳膊把我往后一带。我没有满足广大少女的心,惊恐地大声叫出来,只是习惯性地甩手、扭头。
看到是他,没有别的反应,第一句话就是:“你用了几瓶酸奶,把长安那个吃里爬外的东西收买了?”
他愣了一愣,显然是没反应过来,看着我说:“半个月不见,就想对我说这个?”
“你,你,你别岔开话题,我要找方长安算账。”我被他看得有些不自然。
“两瓶。”说话干净利落、简明扼要,这才是我喜欢的男人。
“我就值两瓶安慕希?她真是有出息了!”
我没有把自己的释然表现得太过执着,分分钟开启新的话题,或许这样是避免尴尬和麻烦的最佳方法。这半个月,我又回到了左右逢源,天地不敢收我的大大咧咧。
“你听我说。”他还是想继续自己的话题。
我果断决定跑。
我这个念头刚出,他就未雨绸缪地拉着我,我不信他会读心术。
“我不想听,你放开我,你放开我听到没?你这人怎么这样啊!死不要脸!”我另一只手和他相互掰扯,急得手脚并用。
“你听我说,你听我说,那天我拒绝她了。啊!”
我咬了他一口,他气急败坏的样子还是那么帅。
“所以呢?然后呢?关我屁事?”我瞪着眼睛。
猝不及防的一个吻真是让所有女生闭嘴的最好办法,哪怕对方是女汉子,也可以让聒噪的她秒变淑女。
说实话,我并没有像言情书上写的心跳加快的反应。不过,我还是挺享受的。
“我们谈朋友吧!”他放开我,还是一脸桀骜不驯的模样。
“好。”
我没有再故意刁难他,喜欢就是喜欢,明摆着的事情,我不会太作。
当然,在我把长安压在桌上挠痒痒,讨回两瓶应该属于我和齐振浚共同拥有的酸奶后,我告诉了她清晨发生的事,她却认为不矜持的我,心里肯定乐呵呵得巴不得缠着振浚欧巴。方长安一直觉得作为齐振浚这种在学校长得帅、能力又能当扛把子的人物,理所应当应该找个大姐大范儿的女朋友,比如我,她觉得我们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蝴蝶不过是一路沿途风光充当背景的炮灰甲。
还有蝴蝶,本名不叫蝴蝶,因为太爱招蜂引蝶,我带动了一大堆人给予了她这个响亮的名号。
而我和齐振浚也在春风翘起的尾巴、知了刚上枝头的时候正式确立了关系。
我是他的女朋友,他是我的男朋友。
情侣之间约会是天经地义,普通得就像是吃一顿晚餐。而他却总是磨磨叽叽得像个女人一样,我真怀疑自己看走了眼。
终于,我不辞辛苦地约到了他。
六一儿童节那天,我们第一次约会。
长安说:“作为女生的一方,约会时理所应当地要比约定时间晚十分钟到,这样可以彰显女生的矜持。”语毕她又补了一句,“当然卓诗怡你并没有什么矜持可言,况且齐振浚也不一定对你有多少耐心,所以你原形毕露就可以。”
我想说的是,本大爷专治各种不服,我就故意晚十五分钟看他等不等我。
晚上六点,约在新天地的楼下,我五点五十分准时坐在了新天地二楼的咖啡厅里,点了一杯我根本不爱喝的摩卡,坐在大大的落地窗前看着楼下人来人往。
五点五十五分,他出现在门口的喷泉前,黑色短袖,洗白的Lee的牛仔裤,三叶草的黑白条纹贝壳鞋,从裤兜里掏出手机,敲打着什么。但显然不是在跟我发信息,因为我的手机没有振动。
我也一直津津有味地看着他在楼下踱来踱去,偶尔在QQ上回废话颇多的长安几句。直到六点十分,他终于把手机举到了耳边打电话,手机响了大概两三声,我接起来,不急不躁地说:“喂。”
“是我。”我看到他在踢喷泉边的柱子,动作不大,脚却随着自己说话声音有节奏地摆动。
“哦,干吗?”我憋住笑,一本正经。
“到没?”他侧身对我,我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不知道他是不是正皱着眉头。
“快了。”
“那你快点,注意安全。”
“哦,啰唆。”
说着,我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提着放在身后的包,走出咖啡厅,甩了一下自己的头发,从西门出去,走到正门抬手看表,正好六点十五分。
走到他面前,他也抬步和我往正门走去。没有牵我的手,冷不丁地说了句:“你提议的吃饭你还迟到,我好饿。”
“有时我真讨厌你的直白,你知道吗?女生晚点到是矜持。”我停下脚步顿了顿。
他兀自走着,直到听不到我的声音扭头看我:“你会在乎?”
我迎头走上:“不在乎。”
“你知道我最喜欢你什么吗?简单,跟我一样的直白,我觉得我们的相处可以跟过日子一样,没那么多矫情,舒服。”他停下,伸出手等我。
“我也喜欢你这点。”我手搭在他手上,反过来牵着他走。
从火锅店出来,满身火锅味和一头大汗,跑去看电影,想看的电影大厅满场,不得已选的VIP小影厅,看只有两个人的电影。他没有选恐怖片,因为他知道我也不怕鬼,也相信就算有鬼吓死的也只会是他,而我会开心地上蹿下跳。我也没有选爱情片,因为我知道他不爱看矫揉造作的小情侣。所以我俩一致选了喜剧片,整场除了笑得前仰后合,嘲笑对方笑得没有形象,以及调侃电影主角,长安费尽心力帮我安排的牵牵小手之类的正事一点没做。
一路沿着江边往家走,他也始终在我前方,挡着我的光。我乱踢着地上的石子,撞到了他突然停下的背上。抬头看他,黑黑的瞳孔缓缓被遮蔽,突如其来的拥抱。
最后还是他先放开了我。他双手扶着我的肩,眨着他那老奸巨猾的眼睛,细细打量我。
“你脸红什么,这不就是你想象中应该发生的事吗?”他正经地看着我。
被他说中了心思,不知道该如何回击,就拂开了他的手,踢了他一脚。“得了便宜还卖乖,不要脸。”
甩开他后本想大步向前走,刚抬腿,就被他抓住手拖着往前进。
然后在我家楼下,自然而然地放开手,没有吻别,我也没回头,进楼梯道时摆了摆手。
即使是开始很平淡,但是人终究是有三分钟热度的,何况爱情。
我本来就是做事三分钟热度的人,所以在谈了一年多后,长安听到我说我不喜欢齐振浚了的时候,丝毫不惊讶,只是在为即将知道这个结果的齐振浚静静默哀,然后痛斥我甩了她的欧巴,这样好的男生被我抛弃天理不容。
我也是藏不住心事的人,有事就要赶快解决。一下课,我就出现在他的班门口,看见他的代课老师走后,直接扒在门框上冲里面喊他,趴桌子上睡觉的他行动迟缓得像个中风脑偏瘫的老头子踱到我面前,我真庆幸决定跟他分手,当然我不是嫌弃他,也不是不爱他。
我拉他到一边对他说:“我们分手吧,不是我不爱你,也不是你的问题,只是你要高考了,我也要好好学习了,为了以后我们能顺顺利利地在一起,嗯……暂时分开吧,不过你要记得你是我的人,未来无论怎样我们都在一起。我说完了,再见。”
我扭头就跑了,没给他说一句话的机会。
他大概是有点蒙,后来他想明白自己是被甩了后,缠着找我了两三天,当然也找了长安,还是继续用安慕希贿赂她。好在我事先给长安打了预防针,她要是敢泄露我的踪迹,我直接让她享受浸猪笼的福气。上学我故意起得晚,放学跑得快,我和齐振浚断了联系。
我本以为我的自作聪明能让他看点书,好好准备高考,哪晓得他跟女生的绯闻传得沸沸扬扬,一大堆暧昧的对象一一浮出水面。
嗯,我做人的道理就是你不仁也别怪我不义。
学校一体育队男生追了我一年多,烈日为我跑腿买饭,下雨给我送伞,我考虑了一下,决定跟那个男生在一起。
长安说我俩都是作孽,真是应该绑在一起丢去浸猪笼,免得遗祸人间。
校队篮球比赛,不知道哪个杀千刀的老师的提议,安排低年级跟高年级打。我的前男友和我的现男友同时出现在篮球场上,我坐在中线的界外吃冰激凌,长安问我给谁加油。
齐振浚各个球不往篮板上送,却往我现男友脸上招呼。我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中场休息的时候,我找到齐振浚,把他拉到一边。
“别闹了,成吗?”我抬头看着他。
“我没闹,就是看这小白脸不顺眼替你收拾收拾。”他痞痞地笑着,手上还转着球。
“那也没你后宫佳丽三千的绯闻闹得汹涌澎湃,挺闲。”我抱着手臂嘴角挂着笑。
“还跟他谈吗?”
“不谈了,哎哟,你急什么,将来咱俩反正是要在一块的,现在暂时分开又怎样?”我一把拍下他手上转着的球。
“我不忍心让你贻害他人,我自己独自受你余毒就好。”
“不贫了,什么事考一个大学再说。”
随后我就照着他弯腰捡球撅起的屁股一脚,踢完就跑,谁叫他招蜂引蝶的。
还有一个月我就可以去齐振浚的学校看他了,长安说从未见过如此认真的我,也从没见过对感情这样笃定的人。
我不是在赌,因为最爱的人不能做赌注。
我只是自信,自信我们的爱情。
自信,与他的时光都会长留。
大哥大和大姐大是天生要在一起的,挣不脱,逃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