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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左脑规划,右脑管理

本章的写作时间,比上一章要早十多年。我在本章中所考虑的是一个略有不同但或许更为基础的问题:分析和直觉之间的联系。具体表现在商业世界,也即“幕僚”与“领导”(或称为规划者和管理者)之间漫长、间或紧张的关系。前两篇文章来自多年的研究与思考;而这第三篇文章,却出于一时的冲动。1975年夏天,我在法国西南部的佩里戈尔地区,读到罗伯特·奥恩斯坦(Robert Ornstein)的《意识心理学》(The Psychology of Consciousness),一篇阐述人类大脑分为两个半球的通俗文章。虽然当时这些发现已经得到了广泛关注,但对我来说,它们为我自己的研究结果提供了理论基础。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多亏了生物学家,直觉才重返“人世”。这个事实实在是个有趣的讽刺。你瞧,直觉本应当是个心理概念,但为了让人们把自己当成优秀的科学家,大多数心理学家早就怠慢了它,甚至可以说彻底忽视了它。毕竟,对意识层面(conscious mind)来说,直觉是个难以理解的思维过程,他们该如何用科学的方法来描述它呢?后来出现了罗杰·斯佩里(Roger Sperry)这样真正的科学家(就是用解剖刀一类的东西切开生理组织的那种科学家),他们重新发现了直觉——而它其实一直藏在人类大脑的右半球!

在阅读奥恩斯坦著作的过程中,我逐渐意识到,我在自己的研究中原来一直推崇直觉,并把它从各种古怪而又隐秘的地方揪了出来。这跟主流管理著作(至少是学术理论界)不太一样,它们极为强调分析在组织(尤其是受所谓职业化管理的组织)中的作用,甚至到了一种走火入魔的地步。我猛地想到了“左脑规划,右脑管理”这个标题,接着才写出了文章(大多数时候,我都是先写好文章再想标题的)。按惯例,我总是会在反反复复修改多次后,才把稿子交给编辑,并由他们提出进一步的修改意见。可1976年在佩里戈尔的小农场中,我几乎是一搁笔就将本章交给《哈佛商业评论》发表了。

在中东的民间传说中,有个故事说的是,一个叫纳斯鲁丁的人,在地上寻找什么东西。一个朋友路过,问他:“纳斯鲁丁,你丢了什么呀?”

“钥匙掉了,”纳斯鲁丁说。

于是朋友也跪下来,跟他一起找。找了一阵,朋友问:“你到底是在哪儿丢的钥匙啊?”

“家里,”纳斯鲁丁说。

“那为什么要在这儿找啊?”

“因为这儿比我家里亮堂多啦。”

这个小故事具有一种永恒的神秘感染力,并跟下文有着莫大联系。但先让我撇开它一会儿,提几个长久以来令我困惑不解的问题——一些既简单也神秘的问题。

·第一:为什么一些人会既聪明又愚钝,极为擅长从事某些精神活动,却又如此不擅长从事另外一些?一些创新能力最强的思想家连资产负债表也理解不了,一些会计又对产品设计一窍不通,这是为什么呢?为什么才华横溢的管理学家处理不好组织政治,而一些对玩弄政治最拿手的人,却似乎理解不了管理学中最简单的原理?

·第二:为什么人们有时读到或学到一些显而易见、早就知道的东西,会表现出如此的惊讶?比如说,一名管理者读到一篇有关制定决策的新文章。该文章的每个部分,或许此前并未见诸报端,但他肯定早就知道——可他为什么如此兴奋呢?

·第三:为什么在组织中,至少是在组织高层中,正式规划和非正式管理之间存在如此之大的差异呢?为什么没有哪种规划和分析技术,能对高层管理者行使职能产生真正的影响?

我希望下文能围绕“人类大脑左右半球的功能”这一主题,对上述三个问题做出解答。之后,我会回到纳斯鲁丁的故事上,根据我自己的研究,阐明它对管理的一些启示。

人类大脑的两个半球

让我们先来谈谈对人类大脑左右半球的认识,试着解答上述三个问题。

问题一

科学家,尤其是神经学家、生物学家和心理学家,早就知道大脑分为截然不同的两个半球。他们还知道,左半球控制身体右侧的运动,右半球控制身体左侧的运动。然而,最近的一些研究发现,左右半脑在基本思维方式上各有专攻。

大多数人的左半脑(左撇子除外),其运作模式主要是线性的,信息以有序方式逐一连续传递。语言大致属于最明显的线性处理能力。而右半脑与此截然相反,更擅长同步处理;也就是说,它似乎采用的是一种更具整体性和相关性的运作方式。它最明显的功能,大概要算是对可视图像的理解。

虽然目前还不太清楚左右脑各自跟哪些精神活动有关,但研究已经发现了一些重要线索。比如,《纽约时报》上刊登的一篇文章就指出,研究显示,情感似乎属于右脑机能。 1 这一概念源自以下发现:右脑受伤的患者对自己的残疾往往不太关心,而左脑受伤的患者则多出现明显的精神苦闷。

大脑功能的专门化对人们的行事方式有什么意义呢?讲演,是线性的,属于左脑活动,但其他的沟通形式,比如手势,又是关联性的、视觉化的活动,故此,非相继性的口头活动大致上与右脑有关。想象一下,要是人脑的两个半球分开,那么,就比方说在阅读的时候吧,语言和手势就会分离、不连贯。换种说法,也就是同一个人,会有两个独立的大脑(一个专门用于语言沟通,另一个则用来比手势)对同一刺激做出反应。

实际上,在人类大脑研究中的重大突破就是这么产生的。为了治疗某种癫痫症,神经外科医生发现,只要他们切断连接大脑左右半球的胼胝体,就能把“大脑劈开”,隔断癫痫症。医生们对这些“大脑分裂”的患者进行了大量实验,得出了一些极有意思的结果。

一个实验是这样的:医生向一位女癫痫患者的右脑展示了一幅裸体女人的照片(具体做法是只把照片给两只眼睛的左视野看)。患者说她什么都没看见,可同时脸却红了,似乎感到了困惑和不舒服。她“有意识的”左半脑,包括她的语言器官,只知道自己的身体发生了一些情况,但不知道是什么情况导致了情感上的反应,只有她“无意识的”右半脑才知道。于是,医生们观察出两种独立意识之间的明显分裂(在正常情况下,它们是交流与协作的)。 2

科学家们进一步发现,一些常见的人类活动,只刺激了大脑的一侧,而另一侧基本上处于休息状态。比如说,学习数学演算,可能主要唤起的是左脑的活动;而欣赏一尊雕塑,或评估一位政治对手,则唤起的是右脑的活动。

那么,现在我们大概有了第一个问题的答案。一个人既聪明又愚笨,只是因为他大脑的左右两侧发展不平衡。一些人(可能大多数律师、会计或规划者都是如此)左脑的思维能力较为发达,而另一些人(比如艺术家、运动员和政治家)右脑能力较好。故此,艺术家可能不太擅长用语言表达某些情感,而律师对画画又毫无天赋,政治家可能学不好数学,管理学家往往在政治场合被人利用。

问题二

有很多意思相对的词语,可以用于描述大脑两个半球“意识”模式之间的区别。例如,明晰的对含糊的,语言的对空间的,思辨对经验,理智对直觉,解析对完形。

这里,我应当插嘴做个解释:这些词语,以及上述结论的不少证据,都可以在加州心理学家罗伯特·奥恩斯坦所著的《意识心理学》一书中找到。奥恩斯坦用纳斯鲁丁的故事进一步解释了他提出的观点。具体而言,他指出,线性工作的左脑就像光明一样,是一种我们明确了解的思维过程,我们能清晰地阐释它们;而右脑则像黑暗,它的思维过程对我们(至少是西方世界的“我们”)来说很神秘。

奥恩斯坦还指出,东方的“神秘心理学”(禅宗、瑜伽,等等)早就开始关注右脑意识(例如,通过冥思调整脉搏跳动速率)。与此截然相对的是,西方心理学基本上只强调左脑意识和逻辑思维。奥恩斯坦认为,我们或许能在右脑(这个我们西方人毫不了解的区域)中发现人类意识的关键线索。

现在,让我们来好好想想看。(我要不要说“做会儿冥思”?)有一种思维过程——也就是线性的、连续性的、分析性的思维过程,科学家和我们其他人都了解不少,但还有另一种我们所知无几的思维过程——也就是同步性的、关联性的、整体性的思维过程。更重要的是,在这里,我们不“知道”我们“知道”的。更确切地说也就是,我们的左脑似乎不能清晰地阐明我们右脑隐约了解的事情。

故此,这似乎也是第二个问题的答案。学习到显而易见的东西时的恍然大悟感,可以这样解释:“显而易见”的知识是隐而不现的,是属于右脑的,左脑根本不“知道”。因此,当左脑明确地了解到右脑暗地里一直知道的知识,会有豁然开朗的感觉。

现在只剩第三个问题了——规划和管理之间的矛盾。

问题三

行文至此,我的讨论走向何方该是很清楚的了(至少读者的右脑应该清楚了,而我之所以还要写出来,或许是为了读者的左脑考量吧)。情况可能跟纳斯鲁丁的故事差不多:管理研究者们一直在亮堂的逻辑分析区寻找那把失落的管理之“匙”,但它说不定根本就藏在漆黑的直觉区。

具体而言,我认为在正式规划和非正式管理之间或许存在一个根本的差异,类似于人类大脑左右两个半球之间的那种差异。规划和分析技术是连续性的,系统化的;总之,是清晰明白的。人们希望规划者和管理学家通过一系列符合逻辑的有序步骤(其中每一步都进行了清楚明确的分析)来完成工作(有人提出,成功应用这些技术也需要一定的直觉,但这种看法对我的观点并没有太大影响。直觉的产生只不过意味着,分析者跳离了自己从事的科学)。

那么,正式规划使用的似乎是一套和左脑类似的流程。而且,规划者和管理学家们仿佛沉迷于一个系统化的有序世界,大多数人对关联性和整体性更强的方式毫无兴趣。

管理又如何呢?更确切地说,高层管理者们使用的是什么样的管理方法呢?(在这里,请允许我强调一下:这里的讨论主要关注的是组织的高层,我认为在这个级别上,规划和管理的分裂是最明显的)。固然,管理者会以一些方式进行规划(也就是说,他们会提前思考),他们也会利用自己的逻辑分析能力。但我相信,要有效管理一家组织,这还远远不够。因此,我猜测:管理组织的重要过程,在相当程度上依赖于与右脑有关的能力。高效管理者似乎更钟情含糊、综合、神秘、相对无序的方法。

若然如此,这个假设就能解答有关规划和管理之间矛盾的第三个问题。它还有助于解释,为什么在高级管理层当中,新的规划分析技术一个接一个地走向了失败。PPBS(规划—设计—预算法)、战略规划、“管理”信息系统、公司模型——在很多例子中,人们都曾以极大的热情迎接它们的到来,接着,几年以后,又悄悄地把它们从后门扔了出去。

源自右脑的管理

由于迄今为止对右脑的研究还十分有限,所以我拿不出太多的证据,证明管理之匙确实在那里。我只能向读者描述我对情况的“感觉”,而不是具体的数据。然而,根据我自己对高级管理层的研究,有不少发现都暗示,他们具备了右脑思维的特征。

在研究中,有一个事实反复出现。重要的管理过程总是无比复杂而神秘的(不仅对身为研究者的我来说是这样,对当事的管理者来说同样如此),采纳的总是最为含糊的信息,使用的总是最说不清道不明的思维方式。这些过程,与其说是有序的、前后相继的,倒不如说是互相关联的、整体化的;与其说依赖的是智力,倒不如说是依赖于直觉。换言之,它们似乎是最典型的右脑活动。

下面我概括地列出一些发现:

1.与书面形式(也即读和写)相比,我所观察的五名CEO都强烈偏好口头沟通形式,尤其是会议这种形式。当然,口头沟通也是线性的,但又不仅限于此。管理者偏爱它,似乎有两个根本的原因。而这两个原因,又暗示着一种相互联系的运作模式。

首先,口头沟通使得管理者能够“读到”人们的面部表情、语音语调和动作手势。如前所述,这些似乎都是和右脑相关联的刺激。其次,或许也是最为重要的一点,口头沟通使管理者能够进行“实时的”信息交换。所以,管理者对口头媒体的偏爱,暗示他们在获取信息时,更喜欢关联性的、同步性的方法,而不是前后相继的有序方法。

2.除了注意管理者所选用的交流媒介,观察管理者信息的内容,以及管理者如何利用这些信息,也很有意思。此处的证据是,管理者获得的大量信息是软性的、不确定的——比如对他人的印象和感觉,道听途说,八卦,等等。而且,许多管理者对分析性数据——一般而言,也就是报告、文档和硬性数据等——似乎没有太大兴趣。

管理者如何处理这些软性的、不确定的信息呢?我想,他们应该是将之“综合”起来,而不是对其进行“分析”。(你要怎么去分析朋友的心情呢?又怎么去分析某人听到一个建议后扮的鬼脸呢?)大量此类信息,帮助管理者从潜意识上理解自身组织及其外部环境,帮助他“把握全局”。在管理当中,这一常见的表达方式,充分说明了管理者是从联系性和整体性的角度去利用信息的。

管理者通常所使用的很多词汇,也表明了这种思维过程。比如说,“预感”(hunch)这个词,似乎指的是管理者应用大脑在潜意识中形成的隐含模型得出的结果。“我不知道为什么,但我有预感,要是我们做了X,他们会回应Y。”管理者还使用“直觉”这个词,形容有效但又不可知的思维过程。这或许是口头表达方式用来形容神秘思维过程的一个专属词汇。“一个直觉出众的人”或许只是说,此人右脑中具有良好的隐含模型。

3.管理者信息的口头本质还引起了另一个有趣的结果。管理者往往是组织里消息最灵通的人,可他们却很难把自己的信息传递给下属。因此,当工作负担过重的管理者发现又有一件新任务急需解决,他们会左右为难:他们既不可能不交代背景信息,就直接把任务分配给下属,也不能全由自己一手包办。两种办法都无法令人满意。

我初遇这种“委派任务之两难”的时候,我是从时间和管理者信息的本质两方面来描述它的:因为管理者大多数信息是口头的(并存储在他脑袋里),传递这些信息会花去大量时间。但如今对左右脑不同能力的研究,为此问题提供了另一个可能的、或许也更为重要的原因。管理者没有能力传递某些相关信息,仅仅是因为他的意识根本接触不到这些信息。

4.在本章的前面部分,我曾提到管理者偏爱含糊、复杂、神秘而又无序的方法。让我们来看看有关证据。到目前为止,我对管理者信息使用方式的探讨,暗示他们的工作适合行动,而非反省。我们还能从以下几个方面发现更多的证据:他们工作的速度(“很少能休息,事情一件接一件”);他们活动的简短性(我所观察的CEO,半数以上的活动都在9分钟之内完成);活动的多样性(这些CEO一天的工作并无明显模式);偏爱有人来打断他们的工作(暂停会议,把办公室大门敞开);缺少常规工作(定期安排的联系很少,与总体规划相关的事情也很少)。

很明显,管理者并不是按一种系统化的、有序化的理性方式来运作的,分析问题的时候也并没有跑到山中别墅去抽烟斗。相反,他们是在日常活动中处理各种问题——一只手里拿着电话,另一只手跟起身离去的客人握手道别。管理者忙着参与这、参与那,他们运作的模式是关联性的、同步性的、经验化的,也就是说,这些全都是与右脑有关的特征。

5.如果要从管理者的十种角色中找出最重要的几种,肯定要算上领导者、联络者和危机处理者。然而,这些也恰好是人们最难理解的角色。领导者描述的是管理者如何跟自己的下属打交道。讽刺的是,尽管相关研究车载斗量,管理者和研究者们对领导的本质仍然知之甚少,也说不清为什么有些人能领导,有些人就只能追随。领导能力依然是一种神秘的元素,把它统称为“魅力”,正说明了我们对此的无知。

在联络者的角色中,管理者建立起一套跟外界的联络网,作为自己的个人信息系统。这一角色的活动,同样无法为我们明确的知识领域所涵盖。身为危机处理者,管理者要解决组织的各种麻烦和危机。虽然有关分析性决策的著作汗牛充栋,但如何在压力之下做出决策,却基本上无人提及。这些活动依然游离于管理科学的领域之外,只能归到直觉和经验的范畴当中。

6.现在,让我们回到有关战略决策过程的研究中。 3 这里有两个方面,我们基本上一无所知,也即判断决策形势,设计特定的解决办法。把它们提出来当然另有原因:它们似乎是最重要的两个方面。尤其是判断,它好像是战略决策中至关重要的步骤,因为,只有先对形势做出判断,才能确定决策的大方向。故此,我们看到一个令人惊讶的事实:规划和管理学文献中几乎没有提及判断——大多数文献谈的都是如何对既定方案做出正式评估。于是问题变成了:判断到底是在哪里出现的?又是怎么出现的?显然,我们又回到了漆黑一团的直觉领域。

7.在对战略决策过程的研究中,我们还发现了另一个问题:战略决策过程中存在很多动态因素,它们都能造成显著的影响。战略决策过程会因为受到干扰而中止,因为时机原因而被拖延或加快速度,或是不断产生分歧,循环不前。可前后相继的有序分析技术,恰好又很难处理这些动态因素。于是,尽管动态因素十分重要,管理学文献还是很少提到它们。

就拿时机问题来说吧。很明显,管理者所做的每一件事,都很讲究时机。行动快慢有什么影响,掌握主动有什么影响,为了避免牵涉太广而推迟会有什么影响——不把这些情况考虑清楚,管理者是不会采取行动的。可在一篇对管理文献的评述中,作者发现:总共183本著作,直接谈到时机问题的还不到10本。 4 基本上,管理者只能靠自己来处理动态因素,而这就涉及了关联性的同步思维模式。

8.当管理者被迫在若干备选方案中做出重大选择时,他们实际上会怎么选呢?我们可以辨别出三种基本的选择模式——分析、判断和商议。分析模式是根据备选方案对特定组织目标所具备的重要性,对它们进行系统化评估;判断模式是单一决策者的思维过程;商议模式则指的是在不同的人之间进行谈判。

根据我们对管理者如何制定战略决策的研究,最令人吃惊的一个事实是:从报告来看,管理者很少使用清晰的分析模式。采纳商议模式的很多,但一般使用的选择模式却是判断。最典型的情况是这样的:备选方案和各类相关数据输入管理者的脑袋,之后就做出了选择。管理者从来不会解释自己是“怎么”选的。所有的管理文献也不曾解释过是“怎么”选的。

9.最后,我们又研究了组织中制定战略的情况。结果,这个过程并不是大量规划专著中所说的定期、连续的系统化过程。它往往是一种不定期的间断过程,不规则地进行。在战略发展中,既有较为稳定的时期,也有变迁期、摸索期和全面变动期。在我想来,“战略”代表的是动态的环境和稳定的运作制度之间的协调力量。战略是组织在某个时期内如何应对环境的一种“构思”。

在所有的既定模式中,环境都是不变的。但即便真是如此,人类大脑的感知也不可能如此。人们往往对温和的刺激反应不足,而对强烈的刺激反应过度。故此,显而易见,意在协调环境和组织的战略不可能按照固定的模式变化。

那么,战略规划又如何能够说明这些不规则的情况呢?实际上,它无法说明。于是,这一重担再度落在了管理者身上,尤其是要靠他的思维过程(也就是直觉和经验)来应对外界环境无规律的信息。

10.新战略来自何方呢?本章无法深入探讨这个复杂的问题,但我们的研究的确弄清了一件事。和组织普遍采用的“主流”方式相比,打着“规划”旗号的正规分析流程不太可能得出创新战略。 5 创新战略似乎来自非正式流程——一种含糊的、交互式的,以及最重要的,对所有不同因素加以综合的流程。在所有管理过程中,创造一套整体战略,用以应对纷繁复杂的外界环境,必然最强调使用全面的、关联性的思维方式。而属于“战略规划”的分析法,怎么可能得出这样一种战略呢?

这里还有一个著名的老故事,说的是盲人摸象。一个人抓着象鼻子说,大象又长又软;另一个人抱住象腿说,大象是个庞大的圆柱体;第三个人摸到象的肚皮,说大象粗糙斑驳。奥恩斯坦指出:

每个人只接触到大象的一部分,势必只能对情况做出局限性的、分析性的判断,但不管我们以何种比例把“粗糙”“长而软”“庞大的圆柱体”加到一起,仍然无法得到一头象的样子。不建立起全局观,我们还是会迷失在个人的研究当中。这种全局观属于另一种知识模式,不能通过分别研究部分的方式来实现。它不是一系列个别观察的线性集合体。 6

从这些发现中,我们能得出什么样的结论呢?我必须再次强调,我在这里所写的有关大脑左右半球的内容,都还只是我的思索。研究者尚未正式把管理流程与人类大脑机能联系起来。 但这些发现似乎的确支持了前述假设:管理一家组织所必需的重大政策流程,在相当大的程度上依赖于人类右脑的能力。

这一结论并不是说,左脑对决策者不重要。每一名管理者在采取行动时都必须加以准确的算计,大多数直觉也必须翻译成左脑的线性模式,才能明确地进行阐释,并最终付诸实践。显然,没有左脑的配合,与右脑有关的强大力量毫无用武之地。不依靠口头表达,艺术家能进行创作,但管理者没法进行管理。

毫无疑问,真正出色的管理者能把左右脑的有效运作结合起来(也就是把表达、逻辑和分析能力与预感、直觉和整合能力结合起来)。但倘若管理者和研究者们继续像纳斯鲁丁那样,在“亮堂”的有序分析空间下寻找管理之匙,这一探索必定进展有限。很多东西照旧停留在“黑暗”的直觉领域,得不到解释。

对左脑的启示

那么,这一切对管理业内人士具有什么意义呢?

首先,我并不建议规划者和管理学家们卷起技术的铺盖卷儿,拍拍屁股离开组织;也不建议他们在空闲时间去编大筐,做冥思。(我真的没有——至少现在还没有!)对我来说,左脑状态良好,健康活泼;在大多数组织的中层运作上,分析团体的地位业已稳固,不可或缺。它的真正问题只存在于高级管理层。在这个层面上,分析必须和直觉共存,甚至需要在直觉的指引下进行分析。很多分析家和规划者已经慢慢在接受这个事实。在我看来,组织的效率并不存在于“合理性”这个狭隘的概念中,而是存在于头脑清晰的逻辑和强烈的直觉当中。

另外,只有在特定的环境下,规划者有必要尝试规划。假设组织身处稳定的环境,暂不需要创新战略,那么,可以设计安排一些正规的、系统化的战略方案(以及重要战略)。但当环境不稳定,或是组织需要一套创新战略,那么战略规划或许并不是制定战略的最佳方式,规划者也不必强迫组织接受那一套。此外,高层管理者在制定有效决策的时候,需要良好的分析性参考资料;规划者和管理学家应当确保管理者得到这些信息,这是他们的工作。管理者很擅长获取软性信息,但他们往往对同样重要的分析性信息重视不够。通过完成有效分析,并把结果交给管理层,保证在决策中能用到最佳的分析资料,规划者和管理学家同样能为组织效力。(这还用得着我说吗?)

对于管理学教师来说,如果本章的建议确有道理,那么教育者最好对当前管理教育中的一些概念加以彻底调整。不幸的是,最近15年来该领域的革命,在本质上使得当代管理学校对左脑奉若神明——尽管它也带来了丰富的价值。

很多管理学毕业生最终只升到参谋一类的职位上,并且毫无从事任何管理工作的意图,教育者是否应该对此感到惊讶呢?很多著名的管理学校实际已变成了一套封闭系统:对组织现实情况毫无兴趣的教授,向毫无实际经验的学生传授数学、经济和心理学理论,并以此作为终极目标。在这些管理学校中,管理毫无地位。我们的学校应该在分析和直觉当中寻求一种新的平衡,一种人类大脑最擅长实现的平衡。

对于管理者来说,应当把第一个结论看成警钟。对人类大脑的研究结果,不应当成为管理者从事暗箱操作和黑幕行动的借口。那些想要保住权力宝座的人最擅长耍弄迷惑手段,这对组织毫无帮助;把直觉强加在分析能够有效处理的活动上,对组织同样没有好处。但对分析的错位迷恋也不见得会好多少,在我看来,这种迷恋是当今一种更为普遍的问题。

自从19世纪末泰勒开始在工厂实验以来,组织发展上的一大飞跃,就是把从前单靠直觉从事的活动,转为依靠有意识的分析。这股趋势还将继续下去。但管理者以及与管理者共事的人们,必须小心地进行区分,哪些问题由分析处理最好,哪些问题应该继续保留在直觉的领域中。要找回失落的管理之“匙”,我们应当朝着这个方向摸索。 sZW/hPqLQxogZoeFjNLcSOBU1jRiNIvb1kvVl0KKk+hIUpEf25XLvw1J3ICBaOq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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