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家伙看样子没有撒谎。”小野在薮下的耳边说。
薮下又从头到尾看了看笔录,然后一声不响地盯着讯问桌后已吓得面无人色的陈天明,突然探过身子,一把抓住陈天明的衣领,几乎要把他提到桌子上。
他凶狠地瞪着这个胖子说:“如果你胆敢说慌,信不信我会把你的脖子扭下来?”
“信……信……我信……”陈天明一个劲地点头。
薮下这才放下他,陈天明被他这么一吓,全身都几乎瘫软了。薮下甩下笔录,又没好气地踢了门一脚,向自己的办公室走去。
据这个陈天明交待,他根本不认识清源流,也没有去过新宿的户山。他逃避警察的原因,一是签证期已到,二是因为田原农机不再聘用他,他怀恨在心,利用最后的机会盗取了公司的技术档案,企图卖给田原的竞争公司。可他万万没想到警察这么快就找上门。根据掌握的情况,陈天明的供述里并无漏洞,八王子地方警署也在随后对其住处的搜查中找到了这批技术光盘资料,随即与田原农机接洽,这家公司才如梦初醒,并证实陈天明的供述属实。
虽然无意中歪打正着,破获了一起商业窃密并非法滞在案,薮下却陷入深深的苦恼中——辛辛苦苦抓到的嫌犯,竟然与清源流案毫不相干,本来充满希望的线索又断掉了。薮下坐在办公桌前抽烟,盯着猴脸相片与已还原成明字的清源流笔迹发呆。
“薮下君,不要失望。”小野拿着茶杯在他的对面坐下,说道,“起码我们已经排除了一个可能。”
小野说的没错,但排除了这个陈天明,清源流所认识的那个“陈天明”就更加难找了,因为连政府的档案里都没有此人记录,又从何查起?
“你说,他会不会是偷渡客?”小野喝了一口茶说。
“有这个可能,我们最好查一下历年偷渡遣送的记录,再找线人问问知不知道有关陈天明的信息。”薮下又燃起了希望。
然而从各方面反馈的消息均没有陈天明的记录。薮下又一次失望了,这条线索暂时断掉,只好先把它搁起来。按原来商量好的计划,他和小野分头调查清源流和渡边悠司,看会不会有新的进展。
在餐厅用完中餐,薮下驱车前往清源流曾工作过的田中传染病研究所。田中传染病研究所是东京的老医学研究机构,据说在战前便已成立,731部队长石井四郎也曾到这里指导过工作。研究所的外表看起来十分普通,甚至有些破旧,却集中了一批优秀的医学精英。薮下在停车场内停好车,便径直去找研究所的现任所长田村秋雄。
清源流离奇死亡的消息在研究所里早传开了,这两天成为所里的热门话题。清源是田中研究所的前辈,为人又和善,因此颇受同事和后辈的尊敬,大家都为他的突然死亡感到惋惜。明天举行的葬礼告别式,很多老职员都会参加。
田村所长接待了薮下,他是个五十岁左右的中年人,梳着一头向后的油发。
“清源老师的逝世,我们研究所全体同仁都感到十分痛心,拜托您务必查出真相,以慰清源老师在天之灵。”田村所长沉重地说。
“请您放心,我们会尽全力侦破此案。”薮下回道。
薮下询问了清源流在研究所内工作的一些情况,田中一一做了解答。接着薮下提到了清源流在731部队时的经历。
“这个嘛,清源老师一直不愿提起,但听说,他在那支部队里曾担任过一支秘密研究小组的高级雇员。”田村所长说。
“秘密研究小组?”薮下问,“731部队本身不就是一支秘密部队吗?”
田村所长想了想说:“大概是进行某种超常规的项目吧。不过这种事情,毕竟不是什么光彩经历,清源老师对此讳莫如深,我们这些后辈也就无从得知了。”
薮下在办案笔记本上记录下田中的话,接着问了清源流平常交往的有哪些人,并把猴脸标志和写有陈天明三个字的稿纸出示给田村,希望他能提供线索。可是田中对猴脸标志一无所知,对陈天明这个名字,也是第一次听到。
薮下又去询问了几个清源流以前的老同事,得到的回答基本与田村相同。只是他们对731的事更加不清楚了,大部分人甚至根本不知道清源流曾参加过731部队。
“对了!”其中一个职员像想起什么,对薮下说,“在四十分钟前,有一个年轻人,自称是曾受过清源老师教导的学生,到研究所找老师,他当时并不知道清源老师已过世,听到消息后似乎很惊愕,在打听了老师的住处后便走了。因为老师的学生很多,所以当时就没在意,现在想起来还真有些可疑。因为他的年纪太轻,老师的最后一批学生算起来也都有三十多岁了吧。”
“年轻人?能不能描述一下他的外貌?”
“有一米七五高吧。”职员用手比划着,“大约二十三四岁,挺帅气的一个小伙子,皮肤有点黑,留着休闲型的中长发,看上去像艺术学院的学生,说话的口音好像不是日本人。”
薮下停下笔,他的脑海里冒出一个人——难道是他?
匆匆向那名职员道谢后,薮下快步跑向警车。这个年轻人已经走了四十分钟,如果这会儿他去松泉公寓,也许还能碰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