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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3

每个星期的星期三,小雪都要来到老师的琴房练琴,接受老师的指导。而每次起身离开,都能发现谢思阳在外面等。

每一次看到他,他都冲她微笑,“你好。”

每一次走下楼,向二楼的琴房看去,都能看到他站在窗户前,向她挥挥手,目送她离开。

没有什么不对,也没有什么特别,更没有什么进展。

唯一觉得不太对的是,随后的相遇,实在在刻意了。

比如说,大学开学式,新生入校报名的时候,她拖着行礼箱,有人从后面拍了拍她的肩,她转身时,他一脸惊讶地说:“真是你?我以为我看错了,我们居然同校?”

图书馆里,一架架的书架整齐的排列着。

林小雪抽书的时候,隔着书架的他一双明亮的眼睛弯成弯,无声的笑着。

在温习的书桌边,她找了一个位置坐下,不确定地向后边看看,他却站在她的面前,笑眯了眼睛,小声问她:“是在找我吗?”

淋浴在阳光下的他,令她诧异的仰视着他,他的影子投在她的身上,将阳光遮走一半,她被人说中心事,手足无措,慌乱的低下头,想拿起书包走掉,却听到走道那边一个男生喊:

“思阳,这里。”

谢思阳转首,银色的吊坠在阳光下,散发着萤萤的光,却向那边挥了挥手,“OK,就来。”

不管她去哪里,她都能碰上他。

那种感觉,无孔不入,似见缝插针似的紧密。

而更刻意的是,开学不久后,谢思阳跑到小雪班上蹭课了。

大学的课程会有“大课”,就是将两个班的同学合在一起上,在一个阶梯教室里。老师依着心情点名,几轮点名答道后,对教过的学生还是有些印象。于是,导师在台上抬抬手指,点向某处,在扩音器里说:“同学,你,把我们的课文念一遍。”

大学老师很少点人起来答问题,或者让人念范文了。连困意十足趴桌的同学都在半睡半醒间被老师的点名惊了起来,揉着眼睛,转了身,向老师的指向看去。

那是一个极其阳光的男生,好像骤集了太阳的能量,他诧异着老师的点名,惊大了明亮的眼睛,用食指指了指自己,挑挑眉毛,无声地张嘴,说了一个“我!?”。

“是的。”老师点头,扩音器的声在教室里回荡,他有些无奈的站起来,撩撩头发,看看空空的课桌,再左右看看,便径直够了够身体,将前排女生的书越位拿了过来。

林小雪这般惊讶的看着自己的书,被身后伸来的一双手拿住,拿书的那一刹那,她嗅到一股清爽的味道,来自这双手的主人,他的双臂正从身后绕过来,若有似无的将她环进了怀里。

她看着她的书被这手拿住扬到半空中,还来不及反应时,那手的主人轻轻的俯下身,坏坏的在她脖子间轻嗅一下,再坏坏的,用只有她听到的声音,在她耳边说,“好香,借我用一下,谢谢。”

只感到他拂在脸上的气息,温热,却好像热水一般,剌激得她所有的毛孔都张开,更像细细的针,扎得她缩住脖子捂住脸,下意识的转过了身,见他离自己这么近,还抢了自己的书,顿时将脸涨得通红。

很流利的英文哦,声音也好听。

读完课文后,老师问他,“同学,你不是我们班的吧。”

他笑得灿烂:“对啊。”

他居然“不要脸”的承认了。

刚刚点他起来,就是想看他出糗,没有想到,发生这样的事情,眼见他要跑开了,老师忍不住追问一句,他答得爽快,倒把老师堵得哑口无言。

下课后,林小雪收起书包,向外急走。

谢思阳跟在后面追了出来。

校园法国梧桐的小道上,林子外酷暑,这里却阴凉到别有洞天。阳光被林密的叶子遮得严严实实,只有少许光线投影下来,漏下的阳光,斑驳地映在行人或者身上,好像嵌着一块块亮闪闪的金子。

谢思阳由后追上来,一把攫住了小雪的手臂,她反手甩开,手没甩开,肩膀却被人扶住,再被他一把揽进怀里,背部贴着他的胸膛,他还是笑得灿烂,“为什么走那么快啊?你就这么害怕见到我吗?林小雪?”

“我跟你不熟。”她甩开他,向前走去。

他追上来说:“怎么会?我们师出同门,还是一个学校的,怎么可能不熟?每次跟你讲话,你都不理我,很伤人的自尊心哦。”

“你到底想干什么?”

她忍不住站住,冰冷着脸问他,他一怔,随后,展颜而笑,“我想见你,情不自禁。我好像喜欢上你了,林小雪,你做我女朋友吧!”

当你喜欢了三年的人,突然到你面前说出这样的话来时,你会不会有种被雷劈中的感觉?刹那间觉得不可思议,觉得自己不可能有这么好运,甚至怀疑自己的耳朵,觉得自己瞬间失聪,或者混入一种无以名壮的混乱中?

林小雪错愕地看着谢思阳,谢思阳微笑,笑得很暖,“小雪,我本来想弹着钢琴在你宿舍楼下表白,可是……前几天有个男生弹着吉它在楼下给喜欢的女生表白,被人泼了一身的洗脚水……,那个……还有昨天,有同学在地上摆着蜡烛,向喜欢的女生表白,成功是成功了,可是,表白成功后,两个人把玫瑰花摆在一边,撅着屁股吹灭蜡烛的样子,一点都不浪漫了。”他呵呵地笑着:“所以……我还是直接告诉你,我喜欢你,觉得……认识你好久了,能不能试着交往一下,做我的女朋友?”

那一刹那,她觉得她的心被一双无形的手抓住,人为的上紧了发条,心脏激烈的跳动起来。他的笑容,阳光,干净,而他又是她内心深处埋藏的情感秘密,他微微伸出手来,意示她,让她将手交给他时,她恍惚地将手递过去。

就在她即将把手递给他的时候,他笑得更开了,这笑剌激了她,令她想到了什么,一把将他的手打开。

“走开,我对你没感觉。”

“我知道你对我有感觉,我的感觉告诉我,你是对我有感觉的。”

“那是你自以为是的错觉。”

“可是,我分明看到你眼中的爱恋,每次看到我,你的眼睛总是一亮,就和我看到你一样,虽然你不肯承认,但是,我看得出你和我一样的感觉。”

“林小雪,你试着将手交给我。”

“走开!别碰我!”

她挣着他的手,手腕上的细丝线编织的手圈与链子对头处的缺口套进了她手链的细节,同样勾住了他脖子上佩戴的银饰吊坠,那是一个船舵,有点发黑,年代应该久远了,也因为是银质,所以,材质很软,一使力,就他的坠子对接的圈圈被扯成直线,而后,惯性下,被手圈给带离链子,再在惯性下,飞了出去,接着,只听得一声微弱的响声。

他木然,好像失去了反应,接着,冲到落地的坠子面前,蹲下,拾起,转首,痛苦的呢喃,“断了,接口被扯断了。”

这阴郁得不透阳光的法国梧桐小道,他痛苦的语调,令她自责和愧疚,她第一次看到失去阳光灿烂的笑容的他悲伤的容颜,那凝重的气氛,令她感到无名的悲伤和窒息。

“我……我赔给你。”

“这是……妈妈留给我的遗物,唯一的遗物。”

阳光如斯的谢思阳……没有妈妈?

这个答案令小雪内心涌起无名的悲状,她只知道难过,却不知道如何安慰他,只是不停的说“对不起”。

他悲伤的看向她:“附近有金店,你能陪我去修复吗?”

她想,她应该拒绝他,可是,他拉住了她的手,将她往校外带去。

小雪挣脱着他的手:“你自己去修,不要拉上我。”

“可是,我没带钱包啊。”

“那我先把钱给你。”

“我也不知道多少钱啊。”

“我把钱包给你,总够了吧?”

“那要是还不够,我还得找你,要是多了,我还得还给你。你不是不想再见到我吗?陪我去修好它后,你就不用再见到我了啊。”他又伤感的加一句:“这真的是我妈妈留给我的重要的东西,如果你实在不愿意……就算了。”

他转身,缓缓向前走去,身影落寞,有种说不出来的悲伤。她的心脏陡然疼了起来,“等……”

他听到了,马上转身,“什么?”

林小雪就这样和谢思阳来到校外,经过一家商场下的停车场时,他让小雪稍等,他则走进去,从里面开出一辆红色的小车,开到小雪面前,摇下车窗,让她坐进来。

小家坐进谢思阳的座驾时,奇怪地问他:“你的车?”

谢思阳远离那阴郁的林子,又恢复了笑脸:“是啊,入学前学好了驾照,爷爷送给我的二手车,让我停到学校外面,别开进来,让我低调些,等我毕业了,再给我辆新的。都说香车配美人,这不是什么好车,你不要嫌它旧。”

这是一辆看不出新旧的车,硬要说旧,可明明感觉还很新,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居然还是手摇式的车窗,这得多低调,才能有这个调调?

十几分钟后,谢思阳一脸郁闷道:“奇怪,我记得附近有金店的呀?是不是走错路了?早知道装GPS就好了,小雪,你知道怎样走吗?”

小雪说:“附近没有金店,而且,你开的这一条路,是上高速的路。”

“啊?!”

谢思阳一额是汗道,“我怎么上高速了?你怎么不告诉我?”

“我有跟你说这是高速公路,你说你知道,可是,在路口的时候,你还是开上来了。”

他郁闷的挠挠头,哭笑不得道:“完蛋了,上了高速,不到邻市,是调不了头的。”

“中途一定会有岔路口,我们找一个下去,再找到上桥的路,再开上来就好了。”

“可是,我比较路盲唉,不如……”他顿住,突然笑得开心道:“不如开到尽头,再转回来,就当跟小雪一起兜风,反正……我们也调不了头了,是吧?”

他又笑了,一扫阴霾的笑,笑得……好像刚才那个悲伤得要哭,急得到处找金店,为了修补他妈妈留给他吊坠的那个人是另有其人。

虽然他没有装车载GPS,可是,手机有定位软件啊,这不是“迷路”的理由啊。

可听到他“兜风”后,她拿出手机的手,又把手机放回了包包里。

她不讨厌和他在一起的感觉,真的……一点都不讨厌。能这样和他在一起,内心还有些许欣喜。

车在高速上行驶。

副座上的小雪突然坐直了身体,转首时,拉住了谢思阳的袖子,“加油站,这边有加油站。”

油箱图标已经红线报警了。从上桥的时候,就报警了,但是,一般情况下,上桥前报警的油量,是足够开到高速路的下一段加油站的。

但是,没有想到,谢思阳直直的开了过去。

“糟糕,盯着路开车,造成视觉疲劳,怎么就错过了?”

“那……怎么办?”

高速公路又不能开回头车,谢思阳讲:“先硬着头皮开,开到哪里算哪里。”

“可是……”

他松开一手,在她捏紧又置在膝上的手背上拍了一下,宽慰的笑道:“怕什么?有我啊!就算有老虎,也是让它先吃我。”

“城市里哪有老虎?”她忍不住勾起唇角,笑了出来。

他笑得更开了,“有啊,在动物园啊。”

车终是没油了,谢思阳将车停到紧急停车处,便给保险公司打了电话,让他们叫拖车公司来拖车。

一切交代清楚后,谢思阳从驾驶座里出来,再绕到副驾室的门边,敲敲门,让小雪出来。

小雪不解,却还是出来,只见他带她来到车后,将后备箱打开,掀了盖子,拉她坐在了后备箱后。

“车里闷得慌,坐这里看看车来车往和太阳。”

这是他的原话。

他笑得过于灿烂,她无法拒绝,便在他的身边坐下,谢思阳笑道:“我是故意的。”

“嗯?!”

她不解,他却笑道:“故意开上高速,故意装作没有听到你的提醒,也是故意错过加油站,就是想跟你多待一会儿。林小雪……”

他转向了她:“你信缘分吗?”

她震惊了半天,陡然听到他问这样的话,下意识的点头,马上又摇头,说:“对不起,这些我不信。”

“可是,我信,不然,你说……为什么明明有的人,从来没有相见过,却在见到的第一眼,就非常的不喜欢,甚至能结仇,而有的人,为什么在第一眼见到的时候,就好像认识了好久?”

“那是心理作用吧。”

“我还是觉得那是缘分,就好像见到你。”

他说着,便将头靠了过来,林小雪僵住了,微侧了脑袋,他的发丝便扫到她的唇,酥麻麻的痒了一下,便嗅到他发丝里洗发水的香气。

她伸了手,想推他,真的伸了手去推他,刚碰上,他就说:“让我靠一下吧,小雪气息很温暖。”

林小雪可以隐藏自己的性格,可以让自己没有存在感,可是,她没有办法收住自己的气息。

那种气息让谢思阳情不自禁的说了“舒服”。

想到他失去了妈妈,小雪突然很难过。

“很难过吗?”她小心翼翼的问,好像面前放上一株蒲公英。

他不解,挑挑眉毛:“嗯?”

“因为我的原因,弄坏了你妈妈留给你的遗物,让你想到伤心的事情,很难过吧?”

他了然,随后笑了,“难过,是的,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我……”她顿了顿,酝酿起了泪水,“我,对不起,让你这么伤心。”

“伤心?”他勾起唇来,笑得温暖,也有些安慰和伤感:“我的心……早就破了一个大洞,嗖嗖的窜着冷风,很难过的哭过,可是,却发现……哭得再伤心,也只能得到同情,大家都不喜欢阴郁的小孩,所以,只有开心的笑着,笑得越开心,别人就越会觉得你快乐,然后……,就再也看不到别人眼中的同情,感受不到悲伤带给他们的沉重气息,只要笑得足够开心,那么,讨人喜欢,就会骗过自己,便不再难过了。”

他的话让她的内心弥漫了伤感的气泡,这气泡似在胸口里膨胀,难过得她无言以对。

他到底经历过什么,所以才有了这样的想法?

“不用为我担心。”他反过来安慰她:“我已经习惯了,只是像这样放松下来,会觉得好累,就好像拼命的演着一出戏,突然抽离角色一样累,所以,借我靠一下,好吗?一下就好。”

她含泪点点头,鼻头红了,声音也有些颤抖,说:“好”。

他笑了,“谢谢。”

她眨了眨眼睛,咬了咬唇,小声的说:“不客气。”

“可是,”她顿了顿说:“坐在这里,让我很不舒服,你……睡在外面,也是风沙和汽车尾气,不如,我们到车里面去吧?”

“到车里去的话,你还给我靠吗?”

她点点头,“给。”

他笑了,“好,那我们去车里。”

双子座的耳根很软,就是传说中的“三善人”:善良,善谈,加善变。

现在的林小雪还不算善谈,因为她有那样的过去,又有这样的身体,不能完全打开心结。

谈到她的善变……,已经变了,刚开始拒谢思阳于千里之外,当他是秘密的种子,深埋心底,却还是慢慢的让他接近了自己。

至于善良……

正善良着呢,不然,听到他说他没有妈妈的时候,她为什么陪他来这里?

那个美妙的下午,后座上,他安然地睡在她的肩上,嘴角带着笑意。她僵坐着,不敢动,感到时间静止,任窗外的大车小车一晃而过。

车里,两个人的气息,两个人的心跳,被阳光紧紧的包裹起来,彼此的发丝都镀上阳光的光彩。

他似乎睡得很舒服,像一只贪睡的猫,伸手圈住她纤细的腰枝时,她愕然僵直地看着他动了动身体,离她更近了。

这般看过去,在他粟色的发丝下,发现他俊秀的眉毛下是两弯长而直的睫毛,它们在阳光的勾勒下,好像被光线调皮的隐去了一半。他的鼻子也是极为秀气的,还有他向上勾起来的唇角。

这真是一个阳光又俊秀的男生,精致的五官,立体又漂亮,两弯俊眉,一双笑眼,高挺的鼻子,还有一张漂亮的嘴。在他醒着的时候,他是无比的生动的,而这个时候,看着他,就好像欣赏着一副好看的人物写真,带着蒙太奇的味道。

她忍不住想触摸他的脸。有这个想法的时候,手已经从膝上伸起,缓缓地,缓缓地伸起时,淋浴在阳光里的手缓缓收拢,挣扎着收了回来。

她被自己大胆的想法给吓到。她居然想去触摸他的脸,她居然想要去触摸他。

收回的手突然被他抓住了,还来不及收回,就被他掐住了手腕。

“被我发现了吧?”

她吓了一跳,欲挣开他的手,他暗中使力,却并不暴力。只是均衡着力道,将她的手拿起,平平的放在了他的脸上,手掌传来他脸上肌肤的触感,和想象中的一样好。

“小雪的手好软。”

她欲收手,他马上按住。

她的手背紧紧的贴着他炙热的掌心,正不知道如何是好时,他勾起唇角来坏坏一笑,“我知道你会害羞,我知道你一点都不讨厌我,只是……你习惯了一个人的世界,我突然介入,令你无所适从,才刻意躲着我。你放心,我不会睁开眼睛的,想怎样看我,想怎样触摸,都可以,只要你高兴,我都可以。”

他们这就样坐着。

他安然小睡,她静如处子,直到拖车到来,他才不舍的与她分开。

拖车到后,拖着他们的车在路上走的时候,坐回到前座的他高兴得像个孩子。

“你看你看,我手没动,车自己走,哈哈,好有意思,对吧?”

她被他的样子弄得哭笑不得,“你……多大了?”

“过不了两个月就是十九岁了。”

她的原意是想损损他,可没有想到,他就这么顺着话报了年纪。

“原来你比我小……”她忍不住感慨了一句。

“小雪介意我比你小一点吗?”

“我……”

电话铃声响起时,他接过,然后,笑眯了眼睛,对着电话喊:“妈妈,有事吗?”

妈妈?!

小雪的心一个咯噔,他的妈妈不是已经……

他不停的嗯嗯嗯,好好好,而后,说妈妈拜拜,就挂断了电话。

小雪奇怪的问他:“你妈妈……不是死了吗?”

“是啊!”他故作惊讶道:“我妈不是死了吗?完了,我是一个大骗子,你以后可千万不要相信我说的话啊。”

他是用什么心态说这样的话,又说得这样欢快和调侃?!

不知,也无从知晓。

林小雪不解道:

“你……你……居然拿你妈妈骗我,那不是诅咒自己的妈妈吗?你怎么可以……可以这样。”

她涨红了脸,他乐了起来:“骗你的啦,我妈确实死了,打电话给我的,是收养我的妈妈,不信我的话,等车修好了,我带你去安葬我妈妈的陵园,看看我亲手立的碑,看看我写的碑文,你就知道是真是假了,然后,我也可以告诉我妈妈,这是我带来的……我们谢家的媳妇。”

“谁……谁是你们谢家的媳妇……”

“是啊,谁啊?谁啊……”

他坏坏的笑着,把脑袋给偏了过来,离她远远的,让她看到他的面目大特写。

这真是一个……看脸的时代,他的笑容足以融化她内心的冰雪,足以令她望着他笑时,也跟着一起不好意思的笑着。

“小雪……”

他抿着嘴,望着她笑了一会儿,看到她似嗔似娇的样子,忍不住恍惚了神情,收住了笑容,起手,拔弄着她耳际的长发,感受着她发丝的丝柔顺滑,动情万分。

“你……害羞的样子,好可爱……”

她扬起眼眸来看他,“你……就是这样哄女生开心的吗?”

他轻摇了头,“我就是想哄你开心。”

“我……”

“我……”

他俩同时发声,不约而同,不觉得相视一怔,再不约而同的破功而笑。笑得回味,甜蜜,好像吃了蜜一般甜,而后,他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来,搭在她的肩上,将她揽进了怀里,而后,那个阳光普照的下午,她轻轻的依在了他的怀里,他的鼻间盈满着她的香气。一切……都那么的妙不可言。

那是他有生之年,第一次主动。

“你刚刚想说什么?”他呢喃。

“我忘了,你呢?”

他轻笑,“我也是!”

声音飘渺又虚幻,好像轻击着三角铁,嗡然作响的轻音,轻然地隐没在阳光里。

爱神丘比特之箭,那么容易就能串穿两个人的心,是因为,那两颗心里承载的干净,单纯,并未被金钱,利益,现实腐食到疮痍满目,也不曾被冷血,麻木与伤害的涂料涂抹得严实严密无懈可击。

这个时候的谢思阳还是单纯的。

内心涌起的仇恨,只是裂隙里渗出来的水渍。

两个人靠在一起时,爱神之箭就射中了他们。

或者说,当他因仇恨而关注她,拿到她资料里的相片的那一刻,爱神之箭便裹着麻药,射中了他的心脏。只是,他不承认那是动心,也不肯承认对她动心。

沉浸在这妙不可言的温暖里的下一秒,恨意爬上谢思阳的脸。

他恶狠狠地想:我怎么会喜欢她?一个整容女。

车直接被拖车拖到最近的修理厂,因为谢思阳说,我好像把油泵烧坏了,先去修理厂吧。

到了修理厂后,修理工掀盖检查,看了看,说,没多大问题,配个部件就行了。

听他这么说,谢思阳就付了拖车费,打发拖车先走掉了。

等待修车的时间,小雪坐在门外,“我去买点吃的,你等我一下。”

附近只有一家小型的超市了,小得连超市都不算,他买了些面包,抬首,从小超市的窗口看到不远处,坐在修车厂外面小椅子上的林小雪。

那是一个人如其名的女生,静谧得……好像万般静寂的雪景,她的一频一笑,好像雪景里簌簌而落的细雪。

她给人的感觉,很温柔,很安静,处子般纯洁。那般静静的坐着,纤巧柔弱,如迎风软柳。

谢思阳从窗子里看到她,不知觉的被她吸引,唇角抿笑,目光充满柔情。

突然,想到了什么,顿时阴霾,好似一股强烈的恨意爬上了他的脸,恨得连手上的面包都捏扁。

那风云骤变的感觉……好像剌眼当空的太阳突然被阴云遮住。

手机短信响起,他拿出手机接受,只见上面写着:“陷阱布好,只待猎物。”

他回复,“很好,按原计划进行。”

谢思阳阴恻地笑了。

把你骗到这里来,就是为了让你在附近的汽车旅馆留宿,晚上会有几个壮汉好好的“爱护”你,林袁把你打造成淑女,我就替他揭了你这层淑女的皮。不要怪我心狠手辣,这是你们一家欠我们的。

谢思阳回来时,他悄悄地来到小雪身后。

一双修长的手轻轻的捂上了林小雪的眼睛,林小雪伸手扯开,转首就看到谢思阳俯下身,笑得灿烂的脸。转首瞬间,微风吹散了小雪的头发,添了一种无法言述的凌乱美。

她有一双不大的眼睛,可是,却如此纯静,如此温柔如水,在凌乱的发丝下,就好像一从芦苇里掩蔽不住的一汪细水长流的泉眼,加上如此阳光炫染在她脸上的光彩,更令谢思阳刹那间目瞪口呆,一时间无法言语。

他本来就俯着身,她转首面对他时,他突然着魔似的看着她,情不自禁的贴近她的唇。

过了今天晚上,小雪将不再纯洁,而他也将离开这里,那么,他与她将不再有交集。

不用这般处心积虑的演戏,也不用再面对她之后的痛不欲生。

这样的小雪,以后……应该再也……见不到了。

就像好美丽的珠宝即将碎掉,令人感到不舍与惋惜。

他突然很想拥抱一下这样的小雪,静如处子的小雪,柔柔的,眼底带着不安与怯色,还有一点一点被他沦陷内心的挣扎。

他很想……亲吻她。

她侧了侧,脸上映上好看的绯红。

他没吻到她,尴尬得说:“对不起,我……我只是,对不起。”

他心虚的向她道歉,坐在了她的身边,六神无主。

半晌,谢思阳将放在一边的小袋子拿过来,从里面拿出面包和牛奶,递过去时,撞了撞她,她不敢看他,却还是盛情难却的接过。

“那小超市里只有这些,你……就将就着吃吧。”

他好像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年,事实上,他确实有种脸红心跳、情窦初开的感觉。

就像一首歌唱到的——突然想爱你。

她接过面包,他欣喜。就像去喂一只怯怯的小兔子,它终于肯吃自己手上的大白菜一样。看着她拆开包装袋,小口小口吃着东西的样子,只觉得她吃东西的样子,优雅又秀气。

不知道是这阳光,还是这微风吹得她额际的头发好像调皮的荡着秋千的孩子,以至于撩动了他的心,令他目不转晴的看着。

她明显地感受到他火热专情的视线,转首看他时,他一凛,好像做坏事被人发现的孩子,身板一直,极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她也笑了,笑得羞涩,内敛,特别的温暖。

他的内心……莫名的滑过一丝甜蜜。

突然间,他想到,我在干什么?

你到底记不记得你处心积虑地把她弄到这里来的目的?

“小雪。”他轻唤她的名字。

“嗯?!”

“我先去看看车修得怎么样了。”

不能心软,一定不能。

谢思阳进去一会儿,出来,对小雪说:“师傅说,车马上就修好了。”

与她对视一笑,却不知道师傅正将谢思阳“照顾”他的一打钱塞进荷包里后,冲着外面喊:“小兄弟,车要换的东西不止配件,还有别的东西要换,有点麻烦,大概明天才能修好,你明天再来取车吧,过来填一份提车单。”

“可是,我们住得很远啊。”

“那你们就在附近的汽车旅馆住一晚呗,明早一早就能提车了。”

师傅在屋里大声说话。

谢思阳看向了林小雪。

“小雪,不如我们……就去附近的汽车旅馆?!”

小雪摇头:“不行,不可以,我的家教不允许我随便在外面过夜。”

“我们开两间房间房啊,再说,这里这么远,我不想再来一趟,我也不放心你一个人回家,再说现在都这个点了……”

小雪说:“赶公交到最近的地铁,是可以赶回去的。”

“可是附近没有公交啊。”

“有的。”小雪拿出手机,调出手机定位,对谢思阳说:“离我们这里不远就有公交站,大概走三十分钟的样子。”

谢思阳叫苦,“三十分钟?还要走三十分钟?我不想走,小雪,折腾大半天,我也累了,我们就去那边休息一晚吧,两间房,我想做什么也做不了啊,你就这么信不过我吗?”

小雪还是拒绝:“对不起,谢思阳,就算没有跟你做什么,我也不能答应你,何况,每天晚上学生会都要对新生查房,我无故夜不归寝,这种事情,好说不好听,也没有什么人愿意听所谓的‘清者自清’的解释,我是一个女孩子,我不能拿我的名声开玩笑,所以,对不起,无论如何,我都不能答应你。”

“小雪……”他近乎哀求。

她还是不答应。

“小雪……”

她站起了身来,谢思阳也站了起来,她说:“如果你嫌麻烦,不愿意明天来提车,我可以让我爸派他的员工帮你提,如果有什么损毁,我们家车库还有备用车,你可以挑一辆,总之……过夜不可以,就算是你……也不可以。你……也不想让我过夜的事情传出去,被人说得很难听,对吧?”

“我们又没做什么!”

“刚刚,我不是问你,哪里有老虎吗?”

她突然转移了话题,让谢思阳一头雾水,茫然地看着小雪时,小雪说:“你告诉我,城市的动物园里。其实,还有一个说法,叫众口烁金,三人成虎。也许我跟你什么都没有,但是,三人成虎,人云亦云,足以让人百口莫辨,古人都知道瓜田李下,懂得避嫌,我们怎么活得还不如古人呢?”

妈妈叶林教过林小雪,作为女生,最不能开玩笑的,就是名声。万不得已,不能随便在外面过夜,更重要的是,如果有一天,真的不得不搭“顺风车”,上车后,一定要当着司机的面,让司机知道,你把他的车牌还有他的长相特征与所在地,还有大概行程告诉家人或者朋友,无论如何,都要让司机知道,有第三方知道他的相关信息。

不要随便见网友,不要跟开夜班的司机吵架。这些都是常识!

一个人起了歹心的时候,很多都是一念之间,鬼使神差,仗的就是“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无第三方知道,才动邪念的侥幸心理。

你不害人,但你一定要学会自保,你不纵火,但你一定要知道,发生火灾的时候,要怎样逃生。漂亮是一个女生征服男人第一眼的武器,也是能让不轨的男人心生邪恶的催化剂。

作为一个母亲,一定要让自己的孩子知道这些,否则,女儿再漂亮,没有底线没有原则,又不懂得自保,漂亮就会成为她引狼入室的罪魁祸首。

她果断的拒绝谢思阳,这是她洁身自好的底限,也是她的教养。

另一端,一家汽车旅馆下方,有三个男人“守株待兔”。

这种简陋的小旅馆根本没有什么监控,连相关证件都不需要就能入住。他们把这家旅馆包了下来,只留下这两间房间,手持着备用房匙,待谢思阳带着林小雪进来……,到时候会发生什么事情?这几个男人对视着,笑得猥琐起来。

谢思阳还在求小雪,让她留下来,小雪不同意。谢思阳不愿意走,林小雪就打电话给爸爸,请爸爸来接他们。

谢思阳的脸色一阵青白,只听到小雪接通电话后,对爸爸说:“真的吗?就在附近吗?好,等你。”他的手恨得球了起来。

半个小时后,林袁赶到。

小雪迎了上去,他笑着看着自己的女儿,而后,拉开车门的时候,林小雪向后面看了过去,“谢思阳,这是我爸爸。”

谢思阳和林袁对视。

林袁一惊,好似中了定身术,太像了,太像谢威了,当年追求舒雅,爱她发狂的那个男人。

此时,夜幕降临,灯光下,林袁近距离的打量着谢思阳,内心不由得感叹,像,真的好像。笑的时候,阳光四射,收住笑脸时,一双笑眼却令人感到冰冷。

他清楚的嗅到危险的气息。

下意识的将小雪拉到身后,以一位父亲的本能,保护着女儿。

怎料,谢思阳笑了出来,“原来是叔叔,你好,初次见面,我叫谢思阳。”

他伸过手来,一般莫名的亲和力,令林袁无由得伸出手来,和他握了一下。

上车后,林袁边开车,边若有似无的对后座的谢思阳说:“见到你的时候,我还以为遇到了我的一位旧识,你们长得很相像。”

谢思阳笑着问:“是吗?像到什么程度?”

“就像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他也姓谢,”林袁顿了顿,看着后视镜里的谢思阳说:“叫谢威。”

谢思阳笑了:“是吗?改天介绍我们认识一下,没准我真是他儿子呢。”

林袁有些意外:“你不认识谢威?”

谢思阳笑道:“叔叔的旧识,我怎么可能认识?”

“那家父?”

“我没见过他。”谢思阳说:“我义母告诉我,我爸在我出生前就死了,我就是传说中的遗腹子。”

他……都没有见过自己的爸爸。也没有被爸爸抱过亲过。

一个渴望父爱的稚童的眼神,就这般浮现在了林小雪的脑海里。

谢思阳没有妈妈,在出生之前就失去了爸爸。

原来这个世上,可以冠上“可怜”之冠的人,不是只有她而已。

小雪心里涌上一层难过,很想问谢思阳,你爸……是怎样过世的?你妈是怎样把你养大,又是怎样过世,把你托付给你的义母的呢?

林袁却对另一个问题感兴趣。

“义母?”

“对啊,我义母叫舒雅,是个很美丽的女人,见过她的人,都以为她是我姐姐。不过,她深居简出,想见她一面,不是那么容易的。”

谢思阳笑着望着前视镜,他笑得很灿烂,灿烂到……看到林袁骇然惊大的眼睛,却还是非常灿烂的笑着。

“什么?你义母叫什么?”

“舒雅啊,舒服的舒,雅致的雅。”

“舒……雅。”林袁突然嘶哑了嗓音,呢喃着这个名字。

“是啊,很好听的名字,对吧?叔叔,你认识我义母吗?”

林袁胸口滚翻着酸楚,好半天……好半天才压抑下去,克制着,让自己微笑,强装镇定的对谢思阳说:“不认识。”

“确定?”谢思阳笑得唇角斜了起来。养自己长大的女人,被人弃婚后,还这般玩弄,内心复杂的恨意便攀爬了出来。特别是在刚刚的问话中,问到林袁认不认识舒雅时,他居然回答不认识。

副座上的林小雪惊叫起来,“爸,当心!”

林袁好似惊醒过来,打转驾驶盘,惊叹,好险,差一点与前面的货车追尾。这要开进去,必将车毁人亡。

虚惊一场,三个皆是松开崩紧的弦,倒吸了一口凉气。

林袁否认和舒雅相识。

玩弄了那个女人,又在这里当他的贤夫良父。

如此无耻,虚伪到极致。

谢思阳恨得将手球了起来。

这一晚,林袁将小雪和谢思阳送到了学校门口。

谢思阳先下去,小雪准备下车的时候,林袁叫住了小雪,“等一下再走,爸爸有话跟你说。”

“可是马上到十点了,寝室要熄灯了。”

“小雪……”他欲言又止。

她拍了拍爸爸的手,给了他一个宽慰的笑容,而后,下车,走向在一边等待着她的谢思阳,来到他的身边,和他相视一笑,再转身,对身后的爸爸隔车挥手道别。

他冲着女儿笑笑,却发现……女儿身边的谢思阳,冲他勾起唇角,笑得那么的阴险。

就那么一瞬间,又恢复了灿如阳光的笑容,快的好像错觉。

林袁驱车向外,在回家的路上心神不宁,随后,收到女儿的短信,显示着,“爸爸,我到了,你到家后,也回复我一下。”

林袁将车泊到一边,给女儿打电话,响了一声后,女儿就接过,她说,喂,爸爸?!

“小雪。”林袁思忖半天,终是开口:“今天那个男生不对劲,不管怎样,都离他远一点,不要回应他,以后都不要再跟他单独出去。”

小雪在那头柔柔地说:“嗯。”

挂断电话后,角落里的她捂住了嘴,痛苦的表情扭曲了她的脸。

舒雅!

舒雅!

像噩梦一样存在生活中的舒雅,你……居然是她的养子。

那么……

你接近我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我是真心喜欢你,怕你真的爱上我,而担心将来的你会痛苦,所以,才这般拒绝你。

而你……这般刻意的接近我。

你到底……想干什么?

谢思阳对着洗手间的镜子,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面露阴恻笑容。

他显然是刚洗过脸,赤着上身,突显着微微凸起来的肌肉,结实,紧凑,没有一丝赘肉。

镜子里的他,水串子从湿湿搭下的流海滴到了英朗俊秀的眉,再从眉梢略过细长的睫毛,直接滴到洗手台的手边。

想起提到舒雅,林袁失控得差得撞车的样子,谢思阳忍不住勾起唇角笑得颤起了肩。

人性本善吗?

不——!

人性本恶!

天性就是破坏和伤害,正如什么都好奇,什么都想拆开一看的小孩子。

否则,根本不会存在什么“抑恶扬善”。

善良?!

善良只是知道自己所作的一切会带给人痛苦和伤害后,拥有的恻隐之心。 ZrURRqjg0uIi95MHNZeq7Xm5Dv4VEEuxP494RQ0s4aT+X/+0MSE70OTGBnCaaW8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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