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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1

10岁的林小雪将一瓶矿泉水掷了出去,瓶子里的水,从敞开的瓶口里,肆意泄出。

她愤怒,“谁把沙子掺进我的水里,到底是谁啊?太过分了!”

教室里鸦雀无声,大家被林小雪突如其来的喊声怔住,怔了一秒,一个短发齐耳的女生站了出来,来到林小雪身边,一伸手,就将她推了一个趔趄。

“你嚷什么嚷什么?放了,怎么了?就是我放的,怎么样?你对‘趁你不在’有意见是吧?那行,我们就当着你的面放好了。”

短发女生说完,扬扬手,身边的几个女生心领神会,来到小雪的课桌边。

这是午餐时间,大家的餐具都在桌面上,而餐具里,全是食物。

来到小雪课桌的几个同学,相视一笑,笑得毛骨怵然。

“你们……,你们要干什么?”

“哎呀,干什么?你刚才不是对我们私下在你水里加东西,有意见吗?那我们就来明的啊,你看,你的饭盒,我们加点什么好呢?”

“你们住手。”

“加点蓝色的墨水吧,感觉很像蓝莓哦。”

“蓝莓是带紫色的唉?!”

“加进去看看呗。”

她们把钢笔里的墨水挤进了饭盒里。

“你们好过分。”林小雪气得血液倒冲进脑袋。

“加点铅笔屑吧!”她们围在一起,做可口小点心一般商量着。

“你们太过分了。”

“你嚷够了吧你!?”

那短发女生收住笑脸,一下子将林小雪推在了地上。

小雪痛得眼泪在眼眶里打着转儿,想忍,终是没忍住,委屈得哭道:“你们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短发女生居高临下,抱着手臂,冷笑一声:“为什么?问你爸爸!他为了娶你妈,毁掉了与我表姐的婚约,让我表姐、我妈被人笑话。我怎么可能便宜得了你?”

“我爸和你表姐?”小雪不信的喊:“你和我都才10岁,你表姐怎么可能和我爸爸有过婚约?”

“很奇怪吗?大家族,人多,兄弟姐妹也多,亲兄妹都能隔上十多岁,我表姐跟你爸爸小不了多少,又有什么奇怪的?很平常的事情,只有你这种孤陋寡闻的人,才对这个大惊小怪。”

“好,就算我孤陋寡闻,就算我爸抛弃你表姐,对不起她,可是,这关我什么事啊?”

“那就问问你了,当谁的女儿不好,跑去当你爸的,谁让你的?自找的,怨不得我们。”

短发女生边说边拿起一本书,砸在了小雪的头上,“你这个背信忘义的男人的贱种,你就是一个杂粹!!吃,是吧?让你吃个够!”

小雪始料不及,被砸个正着,眼角被书页划出细不可闻的血口,明明破了,却没有血丝渗出来,但她知道,眼角划破了。

看似柔弱的纸,居然能划破人的眼角。

那么,再柔弱的人,被逼急了,也是会反抗的,对吧?

小雪冲上去,却被起哄的同学们架住。

见同学们都帮自己,短发女生面显得意之色,操起小雪的饭盒,将那蓝色墨水污染的饭菜,迎头一倒,全数泼在了林小雪的头上。

蓝色的饭粒,还有铅笔屑沾了小雪一身。

架住她的同学马上松手,放开她,生怕这些脏东西沾到自己。

小雪这才可以伸手去抹,却抹得身上全是蓝色的墨水。

狼狈至极。

“哈哈,好难看啊!”

“看,绿巨人!”

“是蓝精灵才对吧,哈哈!”

大家尽是看笑话的表情,冰凉了林小雪的心。

就算爸爸抛弃了同学的表姐,怎么会让同学这么生气?

后来才知道,那个圈子里的人,裙带关系堪称复杂,攀亲带故得荒谬,辈分也乱得离谱,就像现代版的《红楼梦》。这些家族相互联姻,相互沾亲带故,真的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闹出一些事情,就能诛连九族般令人感到晦气。

她的爸爸原本要和那同学的表姐结婚,却在婚礼前,爱上妈妈,和妈妈有了她,爸爸在婚礼上毁婚,让相关亲戚在事后被对头笑话。

特别是与死对头狭路相逢时,有了类似言语:

“好吧好吧,我预定的美容师给你用吧!你们家里的人被毁婚,闹出这么大的笑话,这脸啊,是该做做了,否则丢到地上都捡不起来了。”

或者:

“这包啊就让给你吧,看你最近灰头土脸的,是要背着这亮丽的色,去去晦气,不是每个人都能遇到那档子事啊,还以为这剧情只有电视剧里有呢,这么精彩,可不是什么人都能摊上的。”

那同学的妈妈就是这众亲戚之一。

按理说,事情过了这些年了,都快被人淡忘。

可是,这位“短发姐”的妈妈跟婆婆的关系不好。

婆婆老是喜欢拿这件事情损她。

“那么多人,怎么就你表亲被人毁婚了?这说明你家的人有问题,相关人等也好不到哪里去。你都生了三个女儿了,怎么还生不出一个儿子?”

很多事情,八杆子打不到一块去,可那位刻薄的老太太非要将这些牵连在一起。

前些日子,老太太在饭桌上问“短发姐”,你们班上是不是转来一个叫林小雪的女生?

“短发姐”点头,老太太便又开始含沙射影道:“那就是林袁的女儿,看看人家,虽然当年因为毁婚、差一点走投无路,但是,这些年开始发达了,靠自己的能力,让女儿进了私立学校了,现在成熟又一表人才,自己也混出一点明堂了,和以前的叛逆小子的模样大不一样了,哪像某家啊,世风日下,越来越不成气候。”

“短发姐”的妈妈被气哭了。这不明摆着在说自己娘家不得势了吗?

哭得委屈,伤心,明显是厚积薄发。这份崩溃,就是压垮她承受力的最后一根稻草。

“短发姐”不懂这些,只知道:你个苹果烂香蕉的,终于冤有头债有主,让她知道是谁害妈妈这么难过了。

于是,她跑到学校,拿林小雪出气,再恶狠狠地告诉她,要怪就去怪你爸爸!要不是因为有了你,你爸就不会为了跟你妈奉子成婚,都是你,都是因为你,害我妈在别人面前受气,打死你。

在电视剧里,婚礼上,逃婚新郎的一句“我不愿意”,潇洒出走,或者落荒而逃,遇到平凡又善良的女主,是件浪漫又大快人心的事情。

在观众的眼底,未婚妻再美,都比不上平凡无奇的未婚妻。

可现实却是,那样的家庭联姻,涉及太多的利益和人情,继承者都知道这婚姻份量,谁敢轻易弄个“毁”字?

她承认爸爸在这点上欠妥。就算不娶那同学的表姐了,私下毁婚,两方私谈,也比在婚礼上抛弃别人……好吧?但是,错都错了,她能挽回什么,又有什么办法?

也曾哭着问过:“我的爸爸已经娶了妈妈,我和妹妹已经长大,难道因为爸爸的错,就要把我们塞回妈妈的肚子吗?……我们出生前,又没有办法选择父母,我也什么都不知道,为什么要这对我?”

那个时候的林小雪,把这件事情告诉了妈妈,妈妈在心疼之余,摸着她的脑袋说,“忍耐,不要告诉爸爸,爸爸现在很忙,不能为这种事情分心。”

她很懂事,没有告诉爸爸。

长大后,才明白,她有怎样一个精明和自私的妈妈。

自私到,听到这些时,内心思忖的是:绝对不能让小雪爸爸知道。一个男人只有家庭美满的时候,才不会留恋过往,若是他知道女儿过得不好,一定会想起过去的事情。再说,重视人脉的现下,在这个学校里,教女儿学会忍耐,还有人脉的积累,也是一笔不小的财富。

10岁小孩子的欺负算什么欺负?说到底,不过是恶作剧。女儿还小,还没长成亭亭玉立的大姑娘。若是忍不住,就离开,那么,就算长得天姿国色,却不在这个圈子,接触不到这个圈子里的人,便没有共同语言与喜好,就失去得到这个圈里良婿的机会。

——你想嫁豪门,你得找到进豪门的路,结识到住在豪门里的人。否认,谁会知道你?

若不是她如此明白,怎么能嫁得到小雪的爸爸?

漂亮无脑,这样的女人,不会幸福。或者说,漂亮是女人吸引男人的基础,但漂亮的女人不一定能得到幸福。

所以,女儿林小雪受点小苦算什么?

就当磨练了!

以成人的心性去思忖小孩子的世界,对小雪来说,甚是残忍。

这个时候的10岁,不是她那个时候的10岁。

这个时代的小孩也不是她那个时候的小孩。

但小雪很听妈妈的话,相信她说的,忍一忍就好了。

直到有一天她被人针对时,一个霸道的小男生跳了出来,拦在她的面前,对那些欺负她的人说:“你们好大的胆子,敢欺负林小溪的姐姐?林小溪是我的人,你们敢欺负她的姐姐?”

林小溪就是林小雪的妹妹。

而这个跳出来的小男生,是司徒家的孩子。

“短发姐”不服气,再邀人去针对林小雪,得到的回答却是:“算了吧,司徒家惹不起的,谁让你不像林小雪一样,有个妹妹,去成为‘司徒家的人’啊?你啊,还是消停一点吧,否则,那个司徒小爷……不知道做出什么事情,到时,怕是会让我们连哭都哭不及的。为了你的私仇,真的不值当。而且,林小雪的爸爸对不起的人是你远房的亲戚,又不是你妈,都是上辈子人的恩怨了,又隔那么远的亲戚关系,就算了吧。”

就这么阴差阳错的,司徒义因为林小溪,而保护了林小雪。

林小雪确是托了妹妹林小溪的福,得到了平静与消停。

可谁也没有想到,在她以为长大了,就能等来幸福与爱情的时候,却在16岁时等来了一件可怕的事情。

血友病。

什么叫血友病?

在高中之前,她也不知道。但远嫁外地小姨,生下了患血友病的男孩子。五岁发病,便频频出血,不能磕碰,细微的伤口,都能引发流血不止。

这是一种遗传性的凝血功能障碍的出血性疾病,——家族病。

女性为携带者,男性为发病者,发病后,出血不止,肌肉萎缩,骨关节僵硬,夜不能寐,最后,被病魔活生生的折磨死。

拖了很多年后,孩子终于去了。“去”之前,见小雪来探望他,他笑着对小雪说:“姐姐能不能帮我一个忙啊?”

小雪自然追问,什么忙?

他说,“明天是爸爸和妈妈的结婚记念日,我没钱买礼物,只能跟他们写封信,但我不好意思交给他们,姐姐,你能帮我交给他们吗?”

小雪温柔的笑道:“好的,没问题,我帮你。”

那孩子的关节血肿,想弯曲手指都要忍受极大的痛苦。手指弯不下去,他只有求小雪:

“姐姐,帮我找条绳子,帮我把笔绑在手上吧,这样,我不用动手指,就能写字了。”

小雪心疼得不行,“弟,姐帮你写吧?”

那孩子摇头,执意要自己写。小雪无奈,只能帮他把笔绑在手上,他吃力的坐起身,忍着巨痛,背着小雪写信,不失孩童的天真,还孩子气捂着本子,回首对小雪说:“姐姐,你不许偷看哦?”

好不容易……信终于写好了。

那孩子将信封好,交给小雪,让小雪替他交给父母,给他们一个惊喜。

林小雪接了信,答应在第二天将信交给他的父母,那孩子就在那一晚,趁家人不备,在房间里跳楼自杀了。

犯病的孩子骨骼变形,膝盖都不能弯曲,从床上爬下来后,由地上爬到窗台,膝盖都磨破,磨掉了皮肉,显出森森白骨,地上拖着一条长长的血线,一直延伸到窗台,他顽强地站起身,撑上窗台,一头栽了下去。

他才9岁……

一个9岁的孩子,手上割开一个口,都会痛得哇哇大哭,可他却一直在地上拖磨着他的膝盖,血肉模糊,深到见骨……大人都无法忍受,甚至无法想像的痛,他硬生生的承受下来,一心寻死,结束自己的生命。

孩子从窗台“栽”下来时,脑袋落地,当场死亡。

孩子就那么走了。

生命……顽强又脆弱,能顽强的忍受痛苦,却又脆弱得不堪一击。

大家痛苦万分,又劝着木怔怔的孩子的母亲,她也被孩子的病拖得麻木了,只听得大家对她说,“孩子是自己受不住,才选择这一条路,不是你们的错,你们已经尽力了,路还长着,你一定要想开一点啊!”

小雪拢过来,看着孩子的母亲、被她称为小姨的女人、没有大哭,只是目怔怔的,看得小雪心酸不已。她吸着鼻子,将表弟的信拿给她,“这是小弟让我交给你们的。”

小姨目光涣散地接过,将它摊开时,上面歪歪扭扭写着:

“爸爸妈妈,只要我不在了,你们就能永远在一起了……,对不起,我爱你们。”

小姨的手跟着薄薄的信纸一起抖,抖的同时眼睛越睁越大,最后,崩溃,失声痛哭,边哭边嚎:“我儿子不是痛得受不了才自杀,我儿子是因为……我们才自杀。是我逼死了我儿子,是我们逼死了我儿子——!”

她哭得语无伦次,伤心欲绝,而后,昏死了过去。

现场一片混乱,后来才知道,小姨在孕检的时候,就查出孩子有问题。她以前怀的孩子,都是因为“有问题”而流产,一而再,再而三,满满的希望,拿到结果,又是绝对的绝望,到后来,不能再流产了,再流,就不能当母亲了。于是,她想拼拼运气,将这孩子生了下来。

她太想要孩子了。

结果,孩子3岁时发病,一直使用价贵昂贵的“第八因子”。

钱花了,孩子却不见好,关节血肿,都弯曲变形,小朋友们都不敢跟他玩,碰一下就出血,会危及生命。看到他,那些小孩子都要被父母拉到远远的地方,生怕碰到他,有什么闪失,赖到自家孩子身上。

他曾哭着对母亲说,“妈妈,为什么……我和别人不一样呢?妈妈……,为什么……我想和小朋友们一起玩,他们都不敢跟我在一起呢?妈妈……,好痛苦,心里好痛苦,真的……好痛!”

终于有一天,孩子的父亲受不了,和孩子的母亲争吵:

“这样下去,什么时候才是头?让你不要生他,你非要生下来,拿着检查结果,你非要赌你自己的运气。我都说我不是独子,没有传宗接代的压力,只要跟你在一起,抱养一个都可以,你却非要自己生!!现在,我受不了了,我真的受不了了,我们离婚吧,我真的受够了!”

孩子就是听到了这场争吵,才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他不想爸爸和妈妈离婚。如果没有他,他们一定会幸福。

他忍受磨皮损骨的巨痛,从窗口跳下,结束了自己的生命。只为了……爸爸妈妈能继续在一起。

知道真相的小雪哭得伤心,伤心之余,心下生疑。——妈妈告诉她,表弟过世,是因为白血病。

可依她所知,得了白血病的人,最明显的就是要被化疗到没有眉毛和头发……

而表弟是有的!

症状也不对。

她不相信表弟得的是白血病,私下问过医生,才知道过世的表弟得的是血友病。

翻阅资料,才知道这是怪异又残忍的病。

它居然“重男轻女”。

也就是说,如果妈妈有这病,就会将这病的基因传给女儿,女儿再传给女儿,一个家族传到另一个家族,只要不生儿子,就能一直传下去,可一生儿子,儿子就会发病。发起病来,关节血肿,痛苦,不能走路,也没有朋友,因为没人敢碰他们,一碰就会出血,会危急性命,而关节会越来越僵硬,能残忍得让他们忘记膝盖弯曲的感觉。

“好想蹲下啊,一次都好啊。”这是表弟最后一个生日时许下的愿。

看似平常的东西,在某些人的眼底竟是奢望。

这病的严重性已波及到刚出嫁的大表姐。

婆家得知大表姐是这样的体质后,马上逼还在蜜月期里的表姐夫和表姐离婚。

因为他们家生活圈与交际圈,都是家族产业,不可能不要继承人,也不会抱养,非常重视血脉,最难得的就是专一和忠诚,最看中的就是母凭子贵。就算普通人,也没有办法爽快的说,我不在乎。

表姐的婆家就提出“让外面的女人生”,否则,坚决将这媳妇扫地出门,丈夫原本是抗拒的,最后,居然也被家人说服。

因为作为家里唯一的男丁,就算有一半的机会得到正常的孩子,他们也不敢冒这个险。毕竟,家族产业,继承人是否优质,太重要了。

让她生下孩子,就算有百分之五十的健康机率,也不能保证……就算这一代是正常的,带病的遗传基因在下一辈显现出来。

“为了保证孩子的质量,不能由你来生,否则,我只能逼我儿子和你离婚。”——婆家就是这般强势。

表姐又气又恼,可没有办法。因为自家的利益栓在了夫家,凭着他对她的爱,还算有些筹码,否则任性而闹僵,对方撒手不管,她哭到声嘶力竭,都不被人理会。

何况,父母的生意依仗着对方,他们都要跪下来求表姐了,表姐只得忍疼答应。

没有孩子,还有男人还有名份,至少不会输得太惨。

表姐的委屈求全,让林小雪意识到,以后,自己的丈夫想要有一个健康的孩子,一定要和别的女人生……,与其面对那样的痛苦,还不如一开始就不要动情,一生就这样平淡而等死般的度过。

别无选择!

——极端?

是的,年轻就是极端,非黑即白,非白即黑。不能周全,便情愿不去招惹。

双子座的林小雪有两种人格,两种极端,情愿不要,也不愿意屈就自己。

不去被人伤害,就避免伤害。

不去被情所伤,就避免动情。

收敛自己的真心,善于掩盖自己的情感,让另一种人格遁形,至无声无息。

亲情?

在父亲得知自己的两个女儿都是血友病携带体的那一天,醉酒后,无法自控的说出“报应”的那一刻,她便觉得,她和妹妹的存在,只是爸爸人生中的污点和报应。

报应什么?

报应他当年的毁婚,才有这样一双女儿?

就算他清醒后,不记得“酒后真言”,并一如既往的爱着姐妹俩,可那句话也像一根剌,直直的剌入小雪的心肉里,疼得隐晦与钻心。

从这一天开始,小雪变了。

别的女孩子打扮着自己,肆意绽放的时候,她却“扮丑”,朴素至极,还在鼻子上架着一架又拙又丑的眼镜。

遮住了她漂亮的眼睛不算,她还用一种胶,把自己的双眼皮粘成了单眼皮。

豆蔻年华,她异于常人的叛逆,就是让自己低调得不去引人注意,尽量让自己没有存在感。别人尽显苗条,想方设法的减肥,她有不长肉的体质,却把肩部还有腰围缝上厚厚的海绵。让自己看上去胖上两倍,真的是把自己往死里整,怎样丑怎样来,要把妈妈叶林给气死。

妈妈曾经喝斥她,“漂亮的衣服还有漂亮的头饰,你都不要,把自己折腾成这样,你是什么意思啊?”

小雪淡淡地说:“打扮吗?我的心思不在那上面。”

所有父母都担心女儿早恋,被小男生拐走的年纪,叶林却教她:“你是不是我女儿啊?你明不明白,一个女人的学识只是点缀,所有的一切,都是点缀价值,最终,找到好归宿才能幸福。这个时候,是女生和男生情动加心动的最好的时机,错过了,就没有人会因为你的长相,而对你心有所属或者死心塌地,你没那么倾城倾国,也没那么举世无双。等你离开学堂,丢开学生的身份,再因为对方的长相,或者一点感动去心动时,别人都会骂你幼稚或者肤浅,你懂不懂?”

那个时候不懂,现在才完全明白,她说的是真理。

初中和高中,很容易因为一个人的长相喜欢上对方。可念了大学和工作后,因为对方的皮相动心,会被人笑肤浅和幼稚。

情窦初开与怦然心动,是这个年纪特有的产物。过了这个年纪,再想要单纯的心动,无疑是异想天开。现实逼着人考虑另一半的物质条件,逼人屈从。在不合时宜的年纪里,再谈干净无物质的爱情,不是笑话就是肤浅与虚伪代名词,会被人笑骂脑子有问题。

可在林小雪花季的年纪里,情窦初开和怦然心动,就是正常存在,理所当然。

那是最好的年纪,最初的心动。

可以为对方的一个微笑,好听的声音,或者上课时,把课本给了忘带课本的你,他替你出去受罚而心动不已。也会因为不小心碰到心仪的人,只要稍稍触碰,就激动得汗毛都要竖起来。

软软的心底,好像炽热的树脂,将对方的身影嵌套入心底,时间是催化剂,催化成变硬的琥珀,干净透明,栩栩如生。人在,它在,人亡,它亡。

情窦初开亦如刚铺在地上的混凝土,先入为主,便能轻轻地按上一个手印,待心冷漠现实,就像干透的水泥,便无法如此简单,如此轻易,将什么深印其中。更不会再有简单的牵手,就能感受到触电般的激动。

叶林深知这个道理,说给林小雪听,林小雪叛逆地忤逆她。

“我不要!”

“为什么不要?!”

“我这样的身体,我为什么要去害别人?为什么要拼命打扮,去夺取别人的感情,最后,让他们知道我有这样的体质而痛苦?”

“你这样的身体?你这样的身体怎么了?这样的身体可以结婚生孩子的多得去了,只要婚检时孩子是健康的,或者是女孩,就能生下来。就算杀人犯,也没有人能剥夺他得到爱情的权力。”她是气疯了,才在念中学的女儿面前说这些。

“那么,我也可以有不要爱情的权力,不是吗?”

“……”

“别人的妈妈都担心自己的孩子早恋,害怕自己的女儿过早的交男朋友,你却教着我怎样去吸引男生,您真的很奇怪!!”

“一点都不奇怪,这种事情,越早,就懂得如何跟男生接触,知道自己要什么样的男生,最后选择什么样的生活,不然,你以后面对的都是别人挑剩下的歪瓜劣枣,来不及选择,就得匆匆决定自己婚姻,会后悔一辈子。我也只是教你接触男生,吸引他们的注意力,让他们心仪你,并没有让你‘随便’,也没有让你倒贴和下贱,而是教你怎样选择。你现在不接触,到时候,就失去了与他们接触的能力,进入社会后,爱情这种事情,就会掺杂太多的物质条件,你就白白的错失一些经历纯粹的感情的机会,你懂不懂!”

“我不懂,我也不愿意懂,我更不愿意害别人,我不想让别人心仪我,喜欢上我,知道我有这样的体质,为我们的后代痛苦。你想得远,我比你想得更远,我就是不愿意害别人,我就愿意打扮成这种样子,不让别人喜欢,不让别人动心,又有什么关系?这是我的选择,这也是我的权力,我不愿意害别人,你为什么要逼我?”

“你……”

“你真的想让自己的女儿现在在考虑这些事情,你就把宝押在妹妹身上,你放弃我吧,我不愿意!也不要逼我,不然,我就去告诉妹妹,表弟得的根本不是白血病,而是血友病,她一定也跟我一样,到处去查血友病,然后,知道自己的体质,一定和我一样不肯伤害任何人,你的如意算盘就一个都打不上了。”

“你敢——!”

“妹妹是我带大的,她是什么样的人,我很清楚,只要你不逼我,我绝对不说,你再逼我,我一定告诉她!!!”

那个时候,她固执得可怕。

所以,妈妈“放弃”了,一门心思的疼着妹妹,对她不冷不热。

爸爸对她的“扮丑”也表示过不解,却相信她说的“只专注于学业,不想分心”。爸爸很温柔的对她说,“我女儿最好的,不管怎样,都是我的女儿。”

她心头一热,便问:“爸爸,如果我一辈子都不嫁人,陪着你们,好不好?”

爸爸一怔,随后笑道:“傻瓜。”随后,又说:“真是那样,那爸爸养你一辈子吧。”

爸爸真的很疼她。有的时候,她隐隐地觉得,妈妈配不上他。可无论发生什么事情,爸爸都对她不离不弃。

这样一个样貌平平的女人,又没有显赫的背景和家世,却能让爸爸这样的男人死心塌地,真的像她所说,幸福,不仅仅靠脸,也要靠手段吗?

她一直守口如瓶,没有把体质的事情告诉妹妹。不是因为有多么遵守和妈妈的约定,而是她知道,知道真相的那一瞬间有多么痛苦。也知道,妹妹的内心和自己一样,只要伤害别人的事情,都是不肯做的。如果妹妹知道真相,一定会和自己一样,残忍的斩断情丝,情愿自己痛苦,也不愿意伤害自己喜欢的人。

硬生生的孤立自己情感的感觉,真的不好受。因为不想伤害别人,而伤害自己的感觉,真的无法表达。

人的青春期那么短暂,短暂得回首便不见,她怎么忍心让她知道真相,和她一样痛苦?

小时候,父母忙,她帮着带妹妹。妹妹好可爱,开口叫的第一个人,就是“吉吉”(姐姐)。她喂她吃饭,还给她换过尿布,她走哪里,都拉着她的小衣角,那么可爱,她怎么忍心让她不快乐?

人都是自私的,亲情也是。不想让自己喜欢和疼爱的人痛苦的心,也是。

她想妹妹能快乐一点。

无知不仅仅可以无畏,还可以无知得快乐。

就让她一个人承受这个秘密,暂且一个人! kJ+82U8aLHbdzVTttfHVxVG6PWEtt0XXQgi81kBawgkf67W5NIBwpHT8B6xEwld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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