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筠芝亭

筠芝亭,浑朴一亭耳;然而亭之事尽,筠芝亭一山之事亦尽。 吾家后此亭而亭者,不及筠芝亭;后此亭而楼者、阁者、斋者,亦不及。总之,多一楼,亭中多一楼之碍;多一墙,亭中多一墙之碍。太仆公造此亭成, 亭之外更不增一椽一瓦,亭之内亦不设一槛一扉,此其意有在也。

亭前后太仆公手植树皆合抱,清樾轻岚, 滃滃翳翳, 如在秋水。 亭前石台,躐取亭中之景物而先得之。 升高眺远,眼界光明:敬亭诸山,箕踞麓下; 溪壑萦回,水出松叶之上。

台下右旋,曲磴三折,老松偻背而立。顶垂一干,倒下如小幢; 小枝盘郁,曲出辅之,旋盖如曲柄葆羽。 癸丑以前,不垣不台,松意尤畅。

纯生氏曰:“浑朴”二字,包举甚大。凡事贵其能包举也。

①此亭既成,所在之山则无可建造之事,再有建造,全是余赘。按,此亭建于龙山(即卧龙山)之巅。

②太仆公造此亭成:张岱高祖张天复,字复亭,号内山,又号初阳。嘉靖丁未进士。授祠部主事,历吏、兵二部,视全楚学政,调云南按察副使,官至甘肃道行太仆卿。被诬入大理狱,昭雪后归乡里。构别业于镜湖之阯,高梧深柳,日与所狎纵饮其中。 按,此文云筠芝亭为张岱高祖张天复所造,而祁彪佳《越中园亭记》则云为天复之子所构:“卧龙山之右岭有城隍庙,即古蓬莱阁。折而下,孤松兀立,古木纷披,张懋之先生构亭曰筠芝,楼曰霞外,南眺越山,明秀特绝。亭之右为啸阁,以望落霞晚照,恍若置身天际,非复一丘一壑之胜已也。”张懋之即南华老人张汝懋,于张岱为从祖父。

③樾(yuè),树荫。 清樾,清凉的树荫。 岚,山林间的雾霭。

④滃滃翳翳:云烟笼罩,恍忽冥蒙状。

⑤秋水:秋天水涨,烟波浩茫,立于岸侧,则有云水苍茫之感。

⑥躐取:登上石台以观取景物。因面亭而登台,所以先入目的是亭中之景物。

⑦敬亭:敬亭山,即亭山,在绍兴城南十里,也在龙山之南。 箕踞:散漫地伸开两腿坐着,形似簸箕。 麓下,指龙山之麓。

⑧此句言一望之中,远处的溪壑都在石台脚下的松梢之上了。

⑨幢:伞盖。

⑩曲柄葆羽:以鸟羽为饰的伞盖,其柄弯曲,为帝王出行的仪仗之一。

⑪癸丑:万历四十一年(1613),时张岱十七岁。所谓“松意”,即此老松之情致、姿态。“畅”,言无垣台遮掩拘束而得以舒展自然也。 jcHNswK3X71XouuZ/1Zpo1oSW3H0/sZCHvfApqIfKdOcCE/DBw5VV0qx9rAQ/s0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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