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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窗外暮色苍茫细雨迷离。秋水道长林孝武踱动的脚步瞬间停住,他自言自语:“就叫冷雨潇吧!这细雨潇潇暮色阴沉的天气,正如这孩子的身世!”

说起这冷雨潇,还要从他父亲冷庭舟说起。冷庭舟是二十年前江湖上声名最为显赫的人物,此人师从蓬山剑客,武功超卓,以惩恶扬善著称,百姓呼之为救命剑客。然而冷庭舟的美名成了他师弟夏天瑀的心头病。夏天瑀一向嫉妒师兄武功超过自己,江湖上师兄的盛誉也让夏天瑀感到望尘莫及。江湖上很少有人听过他夏天瑀的名头,他心头的嫉妒之火愈燃愈旺,最终燃成了杀人毒计。他恼怒师父偏爱师兄,先设法毒死了师父,后又暗害了暮音山上的冷庭舟夫妇,之后火烧暮音山。

令夏天瑀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一声婴啼破空而出,冷庭舟妻子临死前产下一婴。正在此时,途经山下的秋水道长望见山上大火,疾奔上山,发现了纵火的夏天瑀。夏天瑀自知不敌,仓皇而逃,林孝武在危难中救了冷庭舟的根苗,真是不幸中的大幸。

此后,林孝武归隐,化名白云峰,带着救下的婴孩在秋水镇落脚,因颇通医道,以行医维持生计。

浩荡江湖风波远,波澜不惊二十年。转眼,二十年过去,冷雨潇长大成人。

这一天,雾气很重,远近一片朦朦胧胧,令人心口憋闷。冷雨潇的心事比雾气更重,因为师父叫他,说有要事,这不合乎师父的习惯,也不像师父的性情。往常,师父总是推门进来,喊着雨潇的名字,拉住他的手,到院子中一边散步一边说话,而此次不同。这说明此番的事情与往常完全不同。

师父的住处与雨潇的住处隔了一条街。雨潇跟紧师弟的脚步,来到师父住处的厅堂。

师父已在等候,端坐厅堂中央的藤条椅上,面沉似水。雨潇从师父的表情上看不出什么异样。师父旁边的案几上放着一个长条形的包裹。这是要打发我去办事吗?雨潇不得其解。

“师父。”冷雨潇跪地。

半晌,师父开口了。

“你来到秋水镇已二十个年头了。当初,我收留你,是因为你的父亲。你的身世你会知道的,不必我多讲。你也不必问,我的脾气你很了解的。今日你该上路了,带上一样东西,十年之内不要回来。”道长轻轻叹息一声,吩咐道,“把包裹打开。”师弟照做。

包裹里是一个青铜色的长匣子。雨潇已经猜了个八九不离十,里面莫不是一柄宝剑?

果然,师父按动长匣的机关,长匣上方从中央分开,一柄宝剑赫然陈于匣中。

师父缓缓地将剑取出,托在掌中,观看了片刻,瞬时间雨潇感到眼前霞光万道,不知何时宝剑已离鞘。剑身光彩夺目,虽剑气逼人,却未显杀气,虽剑锋凛凛,却未拒人于千里外。

“这是秋水剑,虽非名剑,但尚可防身,你带它上路吧。我有两句话要嘱咐你:第一,江湖路险,你要提防白鹤门的人,尽你所能阻止他们作恶;第二,你要找到龙阳剑,匡扶正义,弘扬正气!”林孝武说。

冷雨潇早就知道师父不喜欢别人问他为什么,所以他即便一头雾水也只是默然无语躬身而立。

宝剑入鞘,雨潇双手接过。他不知道,这只是一件仿制品而已。真正的秋水剑已被厌弃江湖的林孝武送与百剑堂堂主,而传说中的秋水剑谱至今还在林孝武身上。

雨潇再向师父行跪礼。

生于世间二十余年尚不知何为离别,亦不知自己身世。雨潇心头万分茫然。

他的聪明之处在于,他总能在胡思乱想之时克制自己的心绪,用意念集中自己的注意力。最能让他静心的方式便是练功,花果飘香寂静无人的小院便是他练功的绝佳场所,附近的山崖也是他最爱之处。他是个好静的人,愈是安静,他愈是感到能量十足,正在接近某种武学精髓。

断崖山,又名冥山。没有一条路能通达顶端,雨潇靠着自己一身轻功飞檐走壁,第一次登上山顶,他看到的是一个巨大而宽阔的平台。有几块怪石嶙峋地耸立中央,怪石环抱着一棵枝杈歪歪扭扭的松树。松树的年龄难以判定,枝干遒劲,曲曲折折耸入云天。雨潇常在这里习武。师弟岳书桐每月的月圆之夜来此跟师兄比试拳脚。岳书桐记得他只在十三岁时赢过一次,他不知道是侥幸还是师兄故意让着他。

雨潇并不知道在断崖山曾经发生的故事。他的师父并未向他提起。

师父送出好远,毕竟一别十年不能回还,师徒心里都好不酸楚。为什么这么久不能回来?雨潇想不明白。师弟把装有衣物、干粮、路线图等物品的包裹递上,雨潇接过,斜搭在右肩上。

岳书桐微笑道:“师兄,你的蓑衣、斗笠、兵刃已经让你变了样,用不了多久,江湖上就会传来冷大侠横空出世的消息,请师兄多多保重!”

冷雨潇谢过师弟,辞别师父,离开秋水镇。

这个让他修习武功二十年的地方真是让他难忘,远行对他意味着什么,他还一无所知。

师父的教诲严格,弟子再苦也不能流泪。所以,无论何时,尽管心头酸楚,但他并未有太多流露。

身单影只。渐渐散尽的雾霭。未知的路。

师父说过,剑客的剑就是马,所以不必骑马。一路步行,可以多见识一些好景色。

有人称师父为秋水道长,师父不买账。他从不去镇西小乌山的秋水观。他自称秋水仙人。师父喜欢着一袭灰袍,从不携任何器械。当然,这是表面的,师父的武器是别人看不见的。师父双目炯炯,寡言少语,不苟言笑,深居简出,甚至几乎没有什么社会来往。

在冷雨潇的记忆里,师父只接待过两次客人,出过一次手。并且,冷雨潇了解到这些,也仅仅出于偶然。

他不去打听自己的来历,更不探问师父的背景。他每天从早到晚练功、练字、读书,揣摩武学精要,可谓全身心投入。这是他的兴致所在。他的直觉告诉他,练这些功夫总会派上大用场,而神秘的师父总会在合适的时机向他暗示些什么。

通过那次他看到师父出手时的神态,他猜测到师父曾经有过叱咤武林的辉煌历史。那天下午,师弟岳书桐来到冷雨潇的院子里,他正在凝神站桩,师弟的慌乱脚步让他意识到不妙。

当他伏在师父的会客厅房顶瞪大眼睛向下观望时,他看到了几个人,听到了一段莫名其妙的对话。

“林老剑客,你退隐江湖二十年,江湖传闻你早死了,可今天看来,你活得还很自在呀!”

另一个声音说:“林孝武,二十年过去了,您老九十五了吧?也不知功夫长进如何?我们灵觉八煞今天特地来拜会,可否与我们几位切磋切磋,我们也不虚此行啊?”

雨潇屏息细听,知道来者不善,隐隐有些担忧。

有一个声音来自树上:“姓林的,装哑巴没有用,二十年前,你杀了灵觉师太,这笔账该算了吧?”

林孝武朗声说道:“几位贵客请到后花园来,也方便各位施展身手!”

灵觉八煞像凶神恶煞一般,眼露凶光,脸色沉得吓人。他们都是四十岁上下年纪,为首的白衣白冠,手摇纸扇,背着双剑,另外七人各持稀奇古怪的兵器。

林孝武走在前边,他们紧紧跟随。

林孝武停下脚步转过身来,低沉地说了一句:“出手吧!”

为首的书生模样的人晃动纸扇,只见纸扇在摇晃中变了模样,比原来大了一倍有余。随着纸扇的摇动速度越来越快,这个人的身体也在飞速旋转,逐渐师父的周围好似刮起了一阵龙卷风。

“来得好!”旋风中央的声音厚实而从容。

“你的三十六路梅花扇是谁传与你的?”

“哼!稍后你去问佛祖吧。”

“你在那里忙活什么呢?”

众人一看,不知什么时候,秋水道长已经出离旋风的包围,而这个白衣者毫无觉察。难怪师父这么问,雨潇心里暗笑,也有了底。

“雨潇,下来吧,不必躲藏。”秋水道长的声音浑厚响亮。几只鸟受惊飞起。

雨潇纵身跃下,对师父躬身施礼。

“徒儿,这几位远客是武林界的高手,我们理应虚心请教。武学贵在取长补短精益求精,而切磋技艺正是提高的良机。你不妨和几位高人过过招,学习一二。”

雨潇正有些技痒,便痛快应承。

白衣人上下打量冷雨潇,发出一阵冷笑。

“你这个无名小辈,是哪来的?莫非是姓林的进棺材之前鼓捣出的野种?我听说姓林的没收过徒弟,看来继承他的绝学的好事落到你的脑袋上了。也罢,我先拾掇了你,再拾掇那老家伙。本人吴胜北,人称白衣圣手。”

冷雨潇没听过这个名字。他心想,这个汉子方才没占到什么便宜,根本就不是师父对手。我倒想见识见识他的双剑的本领。

雨潇便道:“晚辈想见识一番阁下的剑法,如何?”

白衣人一脸的不屑,冷笑道:“对付你还用剑?你也配?”没等他说完,冷雨潇已经绕到他的身后,只听啪的一声响,白衣圣手后背挨了一掌,飞出一丈开外,险些栽倒。他向身后探宝剑,倒吸了一口冷气,宝剑竟已不见踪影,此时双剑尽在冷雨潇手中。移形之术、猴子摘桃,这两手让灵觉八煞面面相觑。林孝武倒是乐得胡子发颤了。

“大侠,请用剑。”玉潇将双剑掷向空中。

白衣圣手飞身跃起,接住宝剑,剑随之出鞘,寒光四射,剑气夺人。此兵刃为梅花双剑,三年打造,又沉入梅花潭封剑七载。因此有此咄咄逼人之势、寒冷彻骨之意。

梅花剑法是灵觉派扬威武林的证明,非同一般。冷雨潇面无惧色,使出八卦轩辕掌,身法灵动,掌风凌厉,两人各展绝技。

双剑攻守相得益彰,可见白衣圣手是擅用双剑的高手。雨潇避实击虚,开始向白衣圣手的下盘进攻。白衣圣手也不示弱,辗转腾挪,巧妙避开。十几个回合后,雨潇故意卖了个破绽,背对白衣圣手,白衣圣手余光一扫,见机会来了,侧身斜刺一剑,他料想冷雨潇定然避闪不及。白衣圣手万万没想到这年轻人的身法如此之快,不但自己刺出的剑落空,肋骨处还挨了一掌。

只听一声惨叫,白衣圣手被打出三丈外,摔得仰面朝天,折了三根肋骨。

观战的另外七位丑八怪可不干了,他们各拉兵刃把冷雨潇围在中间。

冷雨潇出手之猛、之速、之狠,是秋水道长始料不及的。他更不知道雨潇片刻间将那七个高手踢得人仰马翻的腿法是从哪学的。难道是这孩子自悟的?怎么可能?

秋水道长是医道中人,又极为善良。他让侍者将八个人抬入厅堂,挨个给灌药、包扎、疗伤。“外伤不碍事,内伤则需静养。爱徒出手不知深浅,请诸位豪侠多包涵!”秋水道长面带歉意。

“我说林老剑客,今天的事我们认栽。这秋水镇虽小,男女老少好歹也有个千把人,你就不怕这镇子毁于一旦吗?”白衣圣手语气生硬,透着毒辣。

林孝武的怜悯之意顿消大半。“我林孝武坦荡做人,从不连累无辜。灵觉师太作恶太多,练邪门功夫,吸人脑髓,实在是罪大恶极。我奉劝各位也要好自为之,万不可作孽。”

灵觉八煞自知不是对手,何况林孝武也给足了面子,不如顺坡下,他们眨眼间消失得干干净净。

雨潇被师父罚跪七天。之后林孝武像审讯一般问他“无影腿”是跟谁学的。

最后的结果是,师父既不相信弟子自创武功的资质,也无证据证明另有高人暗中指教。

半年后的一个大雾天气,雨潇离开秋水镇,踏上了浪迹天涯的茫茫路途。

他行了三天三夜,风餐露宿。师父没给他带半两银子,他也就无法住店,但这也正合其意。一路上山珍野果不少,清泉淙淙,倒也可以充饥止渴。行人无几,天高云淡,落叶纷飞,此时已是清秋时节。

大路由宽而窄,由窄而狭,于是大路变成小路,小路变成草路、山路,渐渐地,路的痕迹无处寻觅,空剩下四野茫无边际的起伏山峦、澄澈湛蓝的天宇和几朵柔软的轻纱似的云。

放眼望去,山色微黄,往日铺天盖地的绿意此时成了点缀。远近的山麓,火红的枫叶散发着热烈的气息,吸引住他的目光,于是他驻足停留,张望片刻。

随之一声叹息好似一片落叶在微风中摇曳。冷雨潇自语道:“我的家在哪?倘若就在此地,倒是颇合我意。倒不如做这一片枫叶好了,随风飘荡。”

飘零的沧桑,无家的忧伤,孤苦的况味,即使信步天涯,恍惚得了自由,原也不过是两眼苍凉、心内空空。雨潇想起自己未知的身世,原本清静的内心又荡起层层涟漪。

“我现在该去哪里?”冷雨潇拾起一片落叶问道。

万籁俱寂。

他清晰地看到落叶因微微干枯而凸出的复杂纹路,不知那其中蕴示着什么,倒是辘辘饥肠提醒了他。在一处小镇,雨潇见有人靠杂耍卖艺乞讨,他想到这也是个营生,便找了一块宽敞场地,练起了拳法。不少人围住他赞叹,说真是好功夫,这么俊的功夫游乡卖艺,真是可惜啊!扔钱的不在少数。劈砖的功夫对雨潇来说就像切豆腐一样简单,他放下身段,用这些小本事赚了不少喝彩。

天色将晚,他抓紧赶路,觅了一处小客栈,稍作休息。他要了一壶酒,就着一盘猪肝、一碟笋干、半斤牛肉胡乱吃下。这些天来,没吃到什么好东西,他觉得今晚吃得很尽兴。

临行时,师弟给冷雨潇拾掇的包裹里面,有一张图。那图上面,可以辨别方向,而具体的地点只有两处,一处是北面的暮音山,一处是南面的云梦岛。这对初次远行又不谙世事的冷雨潇来说,无非是两个既神秘又空洞的地名。他认为自己正在行进的路向,该是去往暮音山的方向。

眨眼,天色已昏暗下来。第一次住店,他觉得舒适而又踏实。

第二天再往前走,又进了深山,他遇上几位猎人,他们看见雨潇,都叮嘱他多小心,这山险得很。雨潇分开杂草,深一脚浅一脚地试探前行,不时地碰到些飞禽走兽。雨潇感到疲乏,他放下包裹,找出随身带的干粮,边吃边休息。

天色暗下来,冷雨潇点燃一堆篝火。他盘腿打坐,什么也不想。篝火的火苗明亮而欢快,与周围的黑暗搏斗。而黑暗却依旧冷漠,试图吞没这跃动的光亮,以复原静寂肃穆的空间。树枝在燃烧中发出的清脆的爆破声,像是一串串不安分的音符,转瞬即逝。似乎生命本能地渴望在化成灰烬之前挣脱,融入渺远的星河。

松油的味道让雨潇感受到自然的美妙。周围的一切并非静止不动,他不相信存在一潭死水的环境,何况他的耳朵早就告知了他这一点。

半个时辰以前,他就已经发觉出一些异样了。一些怪影莫名其妙地出现在他的视野里,而后又迅速消失。雨潇并不在意,因为他预感到,真正的威胁还远远没有来到。这些过眼云烟的家伙不值得他为之分神。若是高手,怎会躲躲藏藏!

他缓缓起身,打灭余火,借点点星光执剑分草徐行。

雨潇发现自己是在从高处往低处走,越走地势越低洼。这是什么地方?

正暗自思忖,他突然发现一道黑影从树上掠过,原来这怪影正是在树与树之间移动形成的暗影。黑影移动太快,已经不见踪迹。

好厉害的轻功!雨潇暗暗赞叹。他不由得让脚步更加放缓,手中紧握秋水剑,屏息凝神,处处谨慎,细听周围动静。

不出所料,这个怪影依旧在附近盘旋。这厮窥探我作甚?雨潇恼火,一扬手,甩出三枚金钱镖。接着传来金钱镖嵌入树木的闷响。

一人从高处飘身落下,光线暗淡,所以无法辨其五官,但轮廓却看得清楚,此人是个男子,高大魁梧,手中兵器酷似铁铲。

阴森处一阵狞笑。“你是什么人?敢闯我泊云谷,难道不知道我泊云谷是有来无回的吗?”

“泊云谷?这里是些什么人?”

又是一阵冷笑。

“不要命的小辈,连泊云谷三怪都没听说过吗?你不用装作不知情的样子,我们的规矩谁触犯了,谁就得死。”

“什么规矩?”

“休要饶舌,去死吧!”

铁铲似一面小山朝冷雨潇压来,冷雨潇施展移形之术藏至一棵树后,见大铁铲依旧狂舞不止,不禁暗笑。他腾空而起,效法这位铁铲怪侠施展穿林术飞快前行。

雨潇快速匿形的本事离不开林孝武的悉心教诲,这是一种极难练成的移步身法,讲究一个快字。这让铁铲怪侠百思不得其解,觉得十分蹊跷。不知过了多久,到了树林尽头,一条溪流汩汩流淌,不知从何处流出。溪流近旁有一高大石碑,借着星月光辉,雨潇看清三个大字:泊云谷。

他顺着溪流往上游走去,希望从山谷中走出。不远处出现了一眼深潭,那溪水便是从此处流出。他环视周围才发现,原来自己正身处谷底,四处皆悬崖峭壁,不可逾越。自己如何走入这般领地,他暗自惊奇。忽然,他发现有一处石壁一角影影绰绰闪烁出些许微光,像是有光亮从里面发出。

雨潇步至发光的石壁之下,调匀气息,飞纵七八丈高,攀附住石壁,用壁虎游墙术快速上移,于是接近了发光的洞穴。

借着里面的光亮,雨潇往里面探看,这洞穴的轮廓大得惊人。每隔三丈的距离就有一盏高烛在凿好的石壁缺口处燃烧。回身往山下望,黑洞洞,深不可测。他小心翼翼地往洞里走,洞内别有洞天,小洞星罗棋布,恍若迷宫。每个小洞曲径通幽,不知各自通向怎样的世界。

雨潇来到西面数第二个洞口蹒跚而入,里面高低不平,清凉而干燥。里面没有烛光,他打开了火折子。他对这些洞口的布局感到困惑,不知这位洞主玩的是什么名堂。何必将这个野外居所打造得如此复杂怪诞!

大约走了一百五十步,眼前的一切发生了变化。展现在冷雨潇面前的是一个巨大的殿堂,殿堂里灯火辉煌。殿堂的正北有石阶百许,石阶的最上方有三把金色木雕椅。四周的殿柱上鸟兽虫鱼的图案栩栩如生。这荒山野岭,竟有此等佳境,真是匪夷所思!虽说装饰简陋,但是隐隐透出一种威慑人心的气派。

雨潇看得入神,已然忘却自己身处险境。他忽然听到石壁轰响,东面石壁竟裂开一道大缝,从中走出一位仙风道骨的老者。

老者须发银白,双目炯炯,面色红润,姿态从容,俨然是一位隐居山林多年的世外高人。

“贵客来临,是泊云洞百年来的福分。你居然有本事上来,想必功夫超乎寻常。泊云派三怪虽然脾气古怪,但礼数还是周到的。像你这样年纪轻轻的孤胆英雄,正是我们泊云派一直期盼的。今日大侠至此,实乃天意!”说罢,老者朗笑,整个大殿回音朗朗。

“老人家,在下冷雨潇,深夜来访,多有得罪,实在是远近皆无村寨客栈,只得一路摸索而行,未想竟闯至宝地,请老人家恕罪!”那长者哈哈大笑,道:

“年轻人,不必客气!二弟,还不现身!”

木雕椅后面的墙壁裂开,走出一人。此人身材矮小异常,但身手敏捷,看得出是一位轻功高手。不然何以在这陡崖之侧开辟这世外桃源呢!

“冷大侠,我们泊云派虽然号称一大派,但仅有我们三个人,我是年龄最大的,人称飞刀侠,姓鲁,名万春;这位是我的二弟,人称小飞龙,姓余,名成洛。还有一位,不敢回来的,手使月牙铲,人称黑铁铲,姓卢,名得锦。

冷雨潇想起路上所遇之人,便将过招之事说出。飞刀侠听罢,眉头一皱,转向他的二弟:“你去将他擒回,我看他还有什么话说!”

小飞龙应声而去。

冷雨潇问起这位三弟的事,他究竟为何不敢回来?

原来几天前武林举行了三年一度的盛会,邀请各帮各派参加。泊云派此番亦收到请帖,但飞刀侠不希望出头露面,也不希望他的两位师弟前去赴会。乐得清静,乐得自在,这是飞刀侠的做人宗旨。他的二弟维护了大哥的立场。而三弟虽表面应允,却暗地赴会。这一举动惹怒了飞刀侠。发怒的原因,不是怕三弟赴会惹出麻烦,而是三弟目中无人。

时间不长,小飞龙回来了,后面跟着黑铁铲。原来小飞龙料到黑铁铲藏身在另一处山洞,所以很快就找到了他。

黑铁铲走路一瘸一拐,显然遭受了小飞龙的教训。他径直走到飞刀侠近前,扑通跪倒。“大哥,小弟知错了,任由您处罚!”

飞刀侠当然不知道黑铁铲在云梦岛时,被三指剑客从台上踢到台下的晦气事情,否则他会一掌要了黑铁铲的命。他也不知道泊云剑谱的下落已被黑铁铲告知莲花教的教主,而此时剑谱已经落入恶人之手,否则他会将黑铁铲撕成碎片。

“起来吧。面壁思过一天,之后再议。”黑铁铲被小飞龙搀走。雨潇想要帮着说句求情的话,但看到飞刀侠面色铁青,只好暂缓。

飞刀侠深信十年前妙算仙师秦沥子告诉他的话:十年后,将有重要人物误入泊云谷,这个人将成为泊云派新一代宗师;泊云派兴在三十年,亡在三十年,兴与亡都在一本剑谱;泊云谷有一把无敌神剑,藏在无人所知的地方,若有大恶之人得此剑,武林将陷入一场灾难;若有上善人得此剑,则可阻止一场空前的武林浩劫。因此,飞刀侠后半生常驻泊云谷,他想,一旦无敌神剑被发现,就立即禀告云梦岛主,云梦岛主自会收藏此剑,防止武林动荡。

冷雨潇的出现,让飞刀侠想起了妙算仙师的那些话,特别是那第一句话今日总算兑了现。然而冷雨潇是不是那个重要人物呢?飞刀侠还是打算试一下。

飞刀侠想了良久,终于开口了。“冷大侠,我们泊云派在武林立足已三百年有余,”他伸出三根手指,那手掌粗大厚重,满手老茧,“我们的武学技艺虽称不上精湛却也别具一格,若冷大侠有兴趣,不妨与我的二弟切磋一番如何?”

冷雨潇微微一笑,冲飞刀侠一抱拳:“晚辈才学有限,资质鲁钝,怎可在前辈面前班门弄斧!”

“何必自谦!我若看不出你的本领高低,就白白修炼这大半辈子。况且我二弟早有此意,是不是,二弟?”

“正有此意。”小飞龙嘴角微扬。

“好吧,恭敬不如从命,请!”

冷雨潇摘下斗笠,双手向后一背,一副不卑不亢的姿态。不过,在小飞龙看来,这就是欠揍的姿态。

小飞龙二话不说,出招奇快、奇狠,一招一式都是置人于死地的阴招。冷雨潇镇定自若,以八卦轩辕掌应对。

飞刀侠看得清楚,冷雨潇的轻功技高一筹,掌法亦在小飞龙之上。冷雨潇打得利落、圆融,小飞龙打得笨拙、凶狠。

冷雨潇在十个回合后,与小飞龙对了一掌,小飞龙被震得后退数丈,险些栽倒。而冷雨潇纹丝未动,劲力只使出三分。

年轻人浑厚的劲道已被飞刀侠感受到,他不敢相信眼前这个初出茅庐者竟有此等上乘的功力。难道他是武林三圣中某一位的弟子?

“冷大侠神力过人,佩服佩服!请教冷大侠,何人传与你这些功夫?师父现在何处?”

“不敢当。在下恩师秋水仙人,现在秋水镇。”

“秋水仙人?”飞刀侠一脸狐疑地看着冷雨潇,“秋水镇我倒是晓得的,可却未听闻有秋水仙人这么一位武学大师。看来江湖甚大,强手还在民间啊!今后若有机缘,我们一定去拜望这位仙师!”

雨潇心想,师父为人喜静,归隐后,不与外界往来。即便有人探访,师父也未必会见。

“冷大侠,我们泊云谷的暗器在江湖上是叫得响的,我想见识一下阁下发暗器的功夫,意下如何?”

“好啊!请多指教!”

“看见了吧,西门第三根石柱上画有三只飞禽,每只飞禽的右眼都是一个机关,机关被击中后,会有一份厚礼相赠!”

冷雨潇道声“好”,从背后抽出三把飞刀,在手中转了几圈后,飞刀出手,准确无误地击中目标。与此同时,三只飞禽的身上射出银针,耀眼刺目。冷雨潇身形如电,闪开了。银针过后,西门又飞出了十四把飞刀,比一般的飞刀长,而且尖锐,来势凶猛。冷雨潇抽出秋水剑上拨下挡,将飞刀一一击落,铮铮有声。宝剑还鞘。

飞刀侠高声喝彩,既为人,也为剑。小飞龙和黑铁铲早已目瞪口呆。

飞刀侠缓步上前,拍了拍冷雨潇的肩膀,问道:“大侠的恩师是否姓林,名孝武?”

冷雨潇不置可否。

飞刀侠微笑道:“你不必担心,我久仰林老剑客的威名,不会把他的下落说出去。这移形之术只有林孝武一个人能运用自如,他一定是你的师父!没想到老人家竟在这把年纪收了徒弟,我还以为这移形之术失传了呢!江湖上都说凌极峰、林孝武、方鹤羽为武林三圣,至高无上,此话果然不虚。只可惜……”

“可惜什么?”

“可惜你师父退隐江湖,不问世事;凌极峰闭关苦练神功;而方鹤羽创立白鹤门,不可一世,做尽恶事。这些你慢慢会晓得的。你的飞刀的功夫,还差些火候,不如就在我这里多待些时日,我有意传你泊云派飞刀绝学,叫做百步追魂的飞刀技艺。你学了,勤修苦练,自会有大用场!”

冷雨潇听了欢喜不已,急忙跪地拜谢,自此他在泊云谷停留三个月,各类功夫都大有长进。飞刀侠倾尽毕生所学,不遗余力地指导教诲晚辈,令冷雨潇感激不已。

时间飘忽而逝,三个月像雪花般飞逝无踪,一切过去得太快太不经意。

冷雨潇在泊云谷被飞刀侠奉为上宾,他本人并不知其中因由。

一日,大雪初霁,冷雨潇在与飞刀侠酣饮后提出辞行,飞刀侠也不勉强。终究是师徒一场,冷雨潇跪地给飞刀侠磕了三个响头,洒泪离去。

飞刀侠一直送出泊云谷,千叮咛万嘱咐,希望他心愿了却就立刻回到泊云谷。凡俗世界无不虚幻,不要眷恋,在这世外桃源做个闲云野鹤有多自在!

雨潇说,弟子谨记!飞刀侠把自己的酒壶给了雨潇。飞刀侠说,酒是人生一乐啊,秋水道长持戒甚严,他不懂得啊!

雨潇再三推却,飞刀侠执意要送,雨潇只好收下。

大雪苍茫,仿佛暗示着心事和前程。次日又刮起大风。风声呼啸,大风肆意奔腾,像是在催赶,也像是在威逼,而冷雨潇只顾赶路。风停了,雨潇整理了一下斗笠,继续前行。想起泊云谷的日子,他的心情豁然开朗起来。

这年除夕雨潇在异乡客栈度过,冷冷清清,一壶浊酒,几盘菜肴,就算是过年。自己神秘的身世总在心头盘旋,他想尽快解开这个谜。

一路东行,一路卖艺,雨潇苦中作乐,倒也自得其乐。

行程渐远,冬天也渐远。树木散发出春的气息。冷雨潇施展轻功,踏稳一片浮冰,顺流而下,从一条不知名的河流驶向又一块陌生的领地。

当他看见不远处袅袅升腾的炊烟时,他轻轻跃向岸边。

这是一个村庄,有百十户人家。经询问,他获知此庄名为大散庄。整个庄子都姓陆,庄主是远近闻名的武师陆大鹏。这位武师身怀绝技,正邪兵器都精通,尤其对软兵器研究甚深,手使链子飞锤,杀伤力极强。在方圆百里广收门徒,授习武艺,口碑甚好。虽算不得大富大贵,亦称得上上等人家。陆大鹏之妻因疾早逝,留下一女名雯芳,天资聪颖,悟性非常,陆大鹏对这女儿娇惯得不得了,竭尽所能地点拨教诲其武艺,还花大价钱请武林高手传授其武艺。女儿青出于蓝,陆大鹏遂将女儿送往五百里外的莲花山拜莲花教教主为师,学满五年回来。如今这大闺女已经回到大散庄,但庄上人只是耳闻,不曾见得。

冷雨潇酷爱武学,一听说有大家在此地,心里顿起拜望之意。

费了好大的劲儿,他才找到陆家正门。原来此庄所有门窗都朝向北方,缘何作此设计,雨潇不得而知。

通报姓名、来意,有人到里面去禀报。半盏茶的工夫,门人回来了,满脸的和气,道了一声:“贵客这边请!”

雨潇进得院门,看见许多习武之人在练功,舞枪弄棒,个个神气十足。院落的整个布局粗犷有余,气派不足。

绕过两座阁楼,穿过一个厅堂,他来到一个安静的所在。周围杨柳环绕,地面平展,一位四十岁上下、身穿白衣的人正在打太极拳。

“师父,客人来了。”

“哦。”那个人转过身来,手一摆,门人离去。

“你姓冷,秋水镇来?”

“正是。”

“唉!”陆大鹏轻声叹息。

“陆师傅因何叹息?”

“哦,没什么,只是……想起一些往事。也许是我胡思乱想。”

陆大鹏摆茶,二人详谈。

雨潇还是没抗得过好奇心,便问:“晚辈可否问一句,您所说的往事与我的姓氏有关吗?”

陆大鹏看了看雨潇未经世事的脸说:“是啊,二十年了。”

陆大鹏道出陈年往事,如数家珍。一切过往浮现眼前,历历在目,宛如昨日。

原来陆大鹏看到雨潇的第一眼,便想起了雨潇的父亲冷庭舟。一听雨潇的姓名,便更加深信这就是当年传言中尚存于世的那个孩子。

陆大鹏年轻气盛的时候,曾参加过当时最盛大的武林大会,并在擂台上一展身手。因言行不慎,触犯了一些武林同道,结果被连番暗算、追杀。幸有一位年纪相仿的黑衣人出手相救,才保住性命,流落到大散庄,被同为陆姓但膝下无子的大侠陆绍康收为义子。陆绍康过世后,陆大鹏接任庄主,因他武艺高强,大散庄名声远播,日益兴旺。那位有救命之恩的大侠正是当时颇负盛名的冷庭舟。不料,世事多舛,冷庭舟后来遭了难。陆大鹏神色黯然,俨然陷入悲痛的怀念故友之情。

雨潇凝神谛听,他心想,拜会陆大鹏真是老天助我的幸事,不然爹娘的事情还不晓得过多久才能了知来龙去脉。眼下,陆大鹏知道的,我一定不要错过问个清楚的机会。

想到这,雨潇便问:“陆师傅可知我父亲是怎么死的?”

陆大鹏回转神来,接着说道:“我听说,他倒在云梦岛岛主的剑下。”

“二十年前吗?在什么地方?”

“是二十年前。在暮音山。”

“云梦岛岛主是谁?”

“究竟是谁我也说不清,因为云梦岛十分神秘,上面居住着武林的一个神秘组织。见岛主一面,连他们内部的人也难上加难。据说,这岛主是一明一暗两个人,两个人都当家。与武林接触的,叫朱元碧,是个心狠手辣的人,杀人无数。如今他与白鹤门掌门方鹤羽勾结,欲称霸武林,现在这股势力日盛一日,恐怕武林的危机为时不远了!”

“那一明一暗,这暗的又是谁呢?”

“这个我也说不清楚,只知道有这么一个人,在暗地里操控着武林。这个人就在云梦岛。至于是谁,也许极少有人知道。”

“那么,杀死家父的只能是这个朱元碧了?”

“虽然江湖上都这么说,但我却不以为然,依冷庭舟的身手,绝不在朱元碧之下,怎么会莫名其妙地死在朱元碧的剑下呢?这岂不是甚为蹊跷!”

冷雨潇对陆大鹏的话将信将疑,他感到自己想要寻找和了解的线索有了一些眉目,只是需要梳理。

陆大鹏尽地主之谊,杀猪宰羊,招待雨潇。二人酒意正酣,有丫鬟来报:“小姐来了。”

陆大鹏微微欠身,说道:“女儿,你怎么来了?不过,也好,正有贵客在此,待我向你引见。”

冷雨潇在秋水镇鲜见妙龄女,见到陆大鹏的女儿,不由得仔细打量了一番。

整个人妩媚中透着英气,她的眼神里有柔情也有傲气。到底是习武的女子。雨潇暗叹。

“冷大侠一表人才,本领高强,年少有为。这是小女雯芳,学艺归来不久,性情爽直,做事鲁莽,比我这些徒弟还野!”

冷雨潇见此女气度不凡,料想必是武林高手。他一拱手,向陆雯芳施礼,却又碍于羞涩,不知如何恭维,当下十分尴尬。

陆大鹏见状,哈哈大笑,说道:“冷大侠是人中豪杰,一身侠骨,雯芳,你要向他虚心请教啊!”冷雨潇谦虚了一番。陆大鹏问及师门,雨潇如实相告。

陆大鹏捋了一把胡子,说道:“既然来了,何不露两手?刚才听你说到师父秋水仙人是盖世高手,我也很感兴趣,我们都是尚武之人,希望开开眼界,不知冷侠客意下如何?”

众人叫好。

雨潇略表谦逊,道:“各位豪杰,在下初出茅庐,对江湖事一无所知,习武只为强身健体,保命防身,不敢班门弄斧,更无嚣张之意,但本人的确痴迷武学,能幸会各位英雄,甚感荣幸。陆大侠武艺精湛,远近闻名,令人仰慕,我斗胆请陆大侠赐教几招,不知可否?”

“狂妄!狂妄之极!”陆大鹏尚未表态,他的女儿先发了威。这股气势汹汹的劲倒是冷雨潇喜欢的,他觉得这才像个习武的女子。

“哪儿有你说话的份儿!”陆大鹏异常不快。“人家是客人,与我过过招,岂不是难得?倘若看不起我陆某,又何必踏入大散庄呢?”

陆雯芳仿佛没听见这话,只是对冷雨潇横眉怒目。

冷雨潇道了声“请”,突然间一只斟满酒的酒杯横飞过来,雨潇伸两指夹住,一饮而尽。居然滴酒未漏。众皆惊叹。冷雨潇轻轻转身,将酒杯掷出,眨眼间酒杯已至陆大鹏近前,陆大鹏抬手用手中筷子牢牢地夹住,稳稳地放下。

这一送一还,就已经让人们瞪大眼睛,不敢眨眼,生怕错过一场好戏。

陆大鹏飞身而起,在空中折了几个跟头后落在兵器架子边上,随手抽了一把单刀掷与冷雨潇,冷雨潇接过,陆大鹏右腿勾起一柄长枪,与冷雨潇你来我往战在一处。

刀光过处,寒光点点却无痕;银枪劲厉,风声啸啸不见影。刀有刀的利落,枪有枪的威风。

冷雨潇不禁暗自叫好,心生敬仰之情,道了一声“好枪法”便纵身跳出圈外。

陆大鹏也是喜形于色,称赞道:“你的刀法凌厉、迅猛,自成一家。真是英雄出少年哪!”

“爹,我和他较量较量。”说话的正是陆雯芳。

“也好,正好挫挫你的锐气。趁此机会多向冷大侠学两手。”陆大鹏道。

陆雯芳一言不发,施展莲花掌大战冷雨潇。冷雨潇开始只是闪躲,以守待攻,但见陆雯芳出手恶毒,也就多了几分留意,施展秋水仙人独创的绝学秋水神拳,迎接莲花掌。

陆雯芳见冷雨潇出招速度奇快,且所练拳法见所未见,心内吃惊。她怎知这秋水神拳是秋水道长毕生心血之结晶,当然非同小可。陆雯芳见拳脚难敌对方,便抽冷在腰间取下软剑,使出莲花剑法七十二路。冷雨潇以退为进,在对手一剑刺向自己咽喉之际,身体后仰,探左手双指锁住陆雯芳执剑右手的腕部。身体向右旋转九十度,右拳变掌,与陆雯芳的左掌相接,两人对掌,雨潇用了五分力,已使陆雯芳长剑飞出,站立不稳。眼见陆雯芳承受不住此力,雨潇一把将她扶住。

陆雯芳面色煞白,气息不匀,竟晕倒在冷雨潇怀里。众人一下子乱了阵脚,陆大鹏也不知所措。“大家不要慌!”冷雨潇镇住了所有人。他从衣内取出丹药,给陆雯芳灌下。

片刻,陆雯芳苏醒过来,由丫鬟搀扶着回房休息。陆大鹏一脸的阴云。

冷雨潇第二日清早用罢早饭起身告辞,却被陆大鹏拦住。

“且慢!人走可以,请把剑留下。否则,休想踏出大散庄!”

“告辞!”冷雨潇刚迈出厅堂,就觉得头晕目眩天旋地转,眨眼间不省人事。

至于冷雨潇因何昏倒暂且不提,先说陆雯芳这个人。她在莲花山拜莲花教主叶空山为师。叶空山见陆雯芳练功刻苦,进步神速,遂将莲花教各类武功绝学传授与她。她显然已经成为莲花教教主接班人的人选。然而,在她之前还有一个女子拜在叶空山门下,那个女子叫欧阳琴。

欧阳琴练功怠惰,武学粗疏,但姿色过人,是莲花教的第一美人。她琴棋书画无一不精,又遍览诸子百家,所以言谈高雅、气质脱俗。叶空山把她宠坏了。而陆雯芳从小舞枪弄棒,脾气暴躁,性格爽直。叶空山也很喜爱她。陆雯芳喜欢做恶作剧,捉弄师父,叶空山拿她没办法。和冷雨潇对掌,故作昏迷,也是她演出来的好戏。

欧阳琴的闺房内洋溢着淡雅的书卷气息,笔墨纸砚的文雅气覆盖了墙上宝剑的凌厉气。

陆雯芳记得欧阳琴常携带的一把扇子上面有一首七绝诗,那二十八个字被桃花掩映,煞是别致耐看。上书:寂寞庭院雨纷纷,花开几度自逍遥。苍茫月下长剑舞,云梦仙岛路迢迢。陆雯芳自是不懂,但她知道云梦仙岛指的便是云梦岛,那是武林高手云集之地。

叶空山一生没有别的爱好,只是热衷于收藏各方宝剑。

叶空山对古今宝剑的名称稔熟于心,他还知道许多遗失在历史红尘中的宝剑的名称。无数神剑几百年来不知去向、石沉大海,这让他感到心酸。

陆雯芳与冷雨潇切磋武艺,陆雯芳便有了一个鬼点子。她想把冷雨潇的秋水剑弄到手,送给师父。师父见了这把剑,一定欢喜得不得了。

她派人以书信的方式告知父亲自己的想法,于是陆大鹏在冷雨潇的早饭里下了迷魂散。

冷雨潇终于苏醒过来,眼前的景象陌生而虚幻。如同梦境。这是什么地方?

冷雨潇感到身体乏力,他支撑着坐起,调息静养。

当他从房内走出的时候,他才惊觉,这里不是大散庄。

正当迷茫之际,两个女子迎面而来。其一是陆雯芳,另一个他不曾见过。

“你醒了。在这儿睡得可好?”陆雯芳温情款款,一扫几日前的横眉怒目之色。

“还好。这位是?”

“这是我师姐欧阳琴。”

“幸会。呃……这是什么地方?”

“这是莲花山的灵芝苑。”

冷雨潇自言自语:“莲花山,灵芝苑。”

“公子既然来了,就多住些时日,我们莲花山可是山美水美,好吃的好玩的应有尽有。”陆雯芳眨巴着眼睛,用手指指点点,告诉冷雨潇四处胜景之所在。

“我已耽搁了太多时日,实在是有要事在身,不能再拖下去了,我这就下山。”冷雨潇回房收拾东西,忽然发现少了什么。

他吃了一惊,细细想来,恍然大悟。难道有人冲着秋水剑对我下了圈套?

正当此时,寒光一闪,一把飞刀划破窗纸飞射进来。冷雨潇手疾眼快,单手一扬,探两指将飞刀夹住。他看得清楚,飞刀上穿着一张折起的纸。将纸展开,冷雨潇看到一行字:明日五更莲花台取剑。 TJLx5AJ+VRccEd/vHqC9RnrQVFvNxgdnygh0uhIzkX7TZqRMabjgVslwDrtpU38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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