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之后好多日,纭若烟都没有再见到过旬潋厢,偶尔她醒得早,听见外面有声响。每时每日,他都在重复做着同一件事。
但至今,她的身子都没有任何好转。
感觉乏力,浑身疼痛难忍,睡也睡不好。每天的药像汤一样灌进去,却一直没有好转。哮症也是频繁发作。
恍惚间,她觉得过去了半辈子这么久。
她的半辈子才二十三载,其中有七年还是魂魄无所依存。
许久没有出去过,阿兰掀开了帘子,一束光像烈火一样,灼伤了她的肌肤。
脸上的伤渐渐结了痂,纭若烟抬手用长长的指甲抠下来。
阿兰看见她满手都是血,立刻哭着恳切哀求:“公主,你不为自己想,也为阿兰想想。公主再这么折腾自己,阿兰心疼。”
“还有太子厢。太子厢也很喜欢公主,公主不是说过太子厢是好人吗?阿兰每天都看到太子厢受苦,太子厢待公主是真的好。”
纭若烟闭上眼睛,许久没有感受到这样的温暖了。
睫毛微颤,却没有一丝情绪外露:“好阿兰,还记得我说过的话吗?走吧,离得远远的,自古王者多是非。”
阿兰背过去抬手抹眼泪。
门突然被推开,光很强烈,一抹高大的身影站在门口,替她挡住了大部分的光芒。
纭若烟就坐在轮椅上,半眯着眼,看着他,扯嘴笑。
旬潋厢满面悲色,声音里压抑着连日来的恐惧和愤怒:
“你说不能辱他,好,我不辱他!你说不能杀他,好,我也不杀他!可你现在,你现在这个样子,你叫我怎么办!”
旬潋厢走到她面前,跪在她脚下,直视着她:“阿烟,你看看我。他把你推开了,我不会。我们来日方长……”
纭若烟看到他的唇色有些白,突然心疼他每日受的苦。
可他却不懂她。
他以为,事到如今了,她还对温御涵有着奢望。其实,怎么会呢?不光他,就连眼前的人,她现在也没有奢望了。
从前,她觉得温御涵可以做一个好帝王,经历过质子非人的遭遇,他会苦万民之苦。可事实已经给了她响亮的一巴掌。
一个连自己的恨意都无法控制的人,谈何为苍生,为万民!
她错了!大错特错!
纭若烟轻轻地咳了一声,幽幽开口:“我想出去走走。”
旬潋厢眉间一喜,给她脸上涂了药,搀着她站起来。但一用力,就扯到了后背的伤,咬唇不语。
阿兰举步跟上,纭若烟淡淡道:“不用跟着了。”
太子府的院子里,上一次看到的海棠树不知何时被砍了,现在换成了一棵梅花树。
旬潋厢告诉她:“海棠花易逝,在虢国难以存活,我就让人换成了红梅,也很好看的。”他说的时候,眼睛里像是有红梅一样,“红梅能在虢国终年不败。你就是我眼里的红梅。”
一阵风刮过,红梅簌簌飘落,纭若烟伸手接下一片花瓣,没有给他任何回应。
旬潋厢陪着她走,两个人都走累了,旬潋厢就扶着她坐在最近的椅子上,晒太阳。
转眼便是傍晚,纭若烟望着天,血色残阳挂在天上。
隔壁传来“呦呦呦”声,谁也没有注意到他们已经走到了这里。
隔壁院子养着九天鹿,而饲养的人正是温御涵。
此刻,温御涵站在墙头看着他们。
旬潋厢皱眉不语,纭若烟已经感觉到了森冷之气。
压下他的手,纭若烟言笑晏晏:“呦呦鹿鸣,食野之苹,我喜欢这样的日子。”
“嘭!”
墙头的人已经不知去了何处。
只是隔壁传来鞭子落下的声音。纭若烟垂了睫毛,冲他一笑:“我们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