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间,大军已是驻扎了下来。
篝火旁,梁世中正借着火光,看着自燕州传来的文书。
“将军,不知燕州那边的情形如何?”邵子成立在一旁,低声问道。
梁世中将文书合上,与邵子成言了句:“漠格人这次来势汹汹,燕州怕是随时都有被漠格攻下的可能。”
闻言,邵子成心中一紧,他蹲下身子,与梁世中道:“将军,咱们这般千里奔波,只怕等到了燕州,手下的将士已是疲于奔命,又如何抵得过漠格铁骑?”
梁世中向着邵子成看去,他的眸心黑亮,只言道:“你不是问我,老张统领着骁骑营,率先去了哪里?”
“是啊将军,老张他们去哪了?”邵子成面露不解之色。
梁世中看着勺子的眼睛,缓缓吐出了一句话来:“我命他领兵先行绕过黑河,穿过北元草原,奇袭漠格王城。”
“将军,您命老张……”邵子成一惊,一句话刚从嘴巴里吐出了半截,便是立时打住了,他向着周遭看了一眼,压低了声音道:“将军,老张他们奇袭漠格王城,漠格大军定会返回漠格,这般一来一回,倒解了燕州之困,足以令燕州城的守军支撑到咱们率军支援。”
“不错,眼下倒也只有这一个法子。”梁世中点了点头,语毕,他的目光向着前方看去,但见帐外人影幢幢,那是沈元灏的帐子。
察觉到梁世中的目光,邵子成便道:“太子爷身娇肉贵,属下本来还真担心他吃不了这种苦头,没成想这一路上,这位太子爷倒也让人有几分刮目相看。”
“命人看好他,别让他出什么差错。”梁世中叮嘱。
“将军放心,属下已经派了护卫,随时随地保护太子殿下的周全,”说完,邵子成皱了皱眉,低声道:“也不知皇上打的什么主意,竟然将自己的儿子派了过来,他这身份在这里摆着,既不能上战场杀敌,还要咱们分神去看顾他。”
梁世中闻言,并不曾说什么,只将手中的文书扔进了篝火中,看着那火苗顷刻间便将那纸张吞噬。
凤华宫。
“公主,都这样晚了,您怎么还不歇息?”朝云进来时,就见沈妙澄正抱着布娃娃,坐在美人榻上发呆,听到她的声音,沈妙澄回过神来,却也没有说话,只是微微摇了摇头。
“公主怎么了?您又在担心太子殿下了?”朝云晓得沈妙澄的心思,只温声问道。
“我在想,大哥要去漠格的时候,我怎么没跟着他一起去呢?”沈妙澄眸心微黯,只摆弄着娃娃的胳膊,闷闷不乐的开口。
见沈妙澄这样说,朝云只吓了一跳,慌忙道:“您可不要说胡话,漠格离大渝相距千里,太子殿下是去监军的,可不是去游玩的,您哪里能跟过去?”
“我可以女扮男装啊,就像上次跟哥哥出宫一样,伴作他的小厮,根本不会有人发觉。”沈妙澄念及此不免越发懊悔,轻声道:“跟着去虽然苦了点,可也好过在宫里担惊受怕的,再说若是去了燕州,我也许还能见到小姑姑。”
“算奴婢求您,您就老老实实的呆在宫里等消息吧,您若当真不放心,不如去一趟法华寺,为太子殿下祈福,便是尽了您的心意了。”朝云心思一转,倒是想起了一个折中的法子。
沈妙澄一听,眼睛顿时亮了,“是啊,我怎么没想到?我这就去和阿娘说,阿娘一定会同意的!”
“公主,今天天色已经晚了,等明儿奴婢再陪您一块去椒房殿。”见沈妙澄立马就要出去的样子,朝云连忙拦住了她。
“不晚,为了大哥的事,阿娘一定也还没歇息。”沈妙澄眸心晶亮,一句话说完,便抱着娃娃从内殿跑了出去。
京城,街道上熙熙攘攘,道路两旁更是挤满了人,早已有持刀的侍卫分站两旁,将汹涌的人群尽数拦在身后,生生空出了一条宽阔的路来。
人群中立着一位身材高大的男子,他戴着斗笠,只将面容遮去了大半,可只要人稍一留意,便能察觉到他的容貌与大渝男子颇有不同,他高鼻深目,蓄有胡须,分明是北地胡人。
图归糜自从接到漠格传来的书信后,便一直留在大渝,这一日途径此地,见人群拥挤,又见那些持刀侍卫一个个都是面容肃穆,神情冷酷的站在那,他心下疑惑,只与身旁的一位汉子问道;“敢问大哥,这是出了什么事?怎么来了这样多的官差?”
那汉子只向着前方引颈张望着,压根也不曾留意图归糜的长相,闻言便是说道;“大将军前些日子带兵去了漠格打仗,皇后今天要带着昭阳公主去法华寺,为将士们祈福哩。”
他的话音刚落,一旁的一位老汉却是摇了摇头,说了句;“你这话怕只说对了一半,皇后娘娘这般的阵仗,哪里能是为了大将军?怕是为了太子殿下。”
“老丈说的有理,听说这次就连太子殿下也是一道去了漠格……”
图归糜在听得“昭阳公主”四个字后,心中顿时一凛,他不曾再开口,待皇后的凤驾遥遥而来时,他掩下眸光,高大的身影匆匆隐在在了人潮中。
晚间,主帐中烛火通明。
梁世中坐在主位,沈元灏虽贵为太子,可毕竟身在军中,便只是坐在其下首。
“小王已经听说,大将军命人奇袭漠格王城,只令漠格汗王急召大军回救王城,如今的燕州已是解除了危机。”沈元灏语毕,只与梁世中拱了拱手,道;“大将军这一步棋实在是走的高明,小王佩服。”
“殿下言重了,”梁世中话音刚落,就见沈元灏身边的侍从自帐外闯了进来,开口便是一句:“殿下,京师出事了。”
沈元灏眸心一冷,顿时喝道:“是孤平日里太放纵你们,让你们在军中也这般没规矩,不知通传便闯了进来?”
“殿下,事出突然……”那人面露为难之色,一句话不曾说完,便被沈元灏打断道:“究竟是何事?”
“这……”那人向着梁世中一行看去。
“但说无妨。”沈元灏斥道。
“是,刚刚收到消息,皇后娘娘今日带着昭阳公主一道前往法华寺,为殿下与出征的将士们祈福,可不曾想竟有刺客隐匿在寺中。”
他的话音刚落,沈元灏的面色顿时变了,当即喝问道:“母后和昭阳可曾受伤?”
“皇后娘娘受了惊吓,但并无大碍,只不过……”那侍卫说到这却是顿了顿,似是不知该如何将余下的话说下去。
“不过什么?”主位上传来一道威严的男声,是梁世中。
“昭阳公主被刺客掳走了,此时……并不知是生是死。”那侍从说完,便是将目光深深垂了下去。
“你说什么?”沈元灏站起了身子,声音已是含了几分嘶哑:“你说那刺客将昭阳掳走了?”
“是。”侍卫几乎不敢去看沈元灏的眼睛。
“御林军何在?这样多的人,竟保护不了公主?”沈元灏目眦欲裂,听得妹妹遇险,当真是又急又怒,刚欲上前将那侍卫拽到自己身边,却惊觉身后有一股强劲的力量拦住了自己。
沈元灏回眸,便迎上了一双深邃乌黑的眸子。
“那刺客是何模样,是何来历,可曾查探清楚?”梁世中看着那侍卫的眼睛,沉声问道。
“据说那人身形高大,武功高强,打斗时曾有不少人看见了他的容貌,都说他长得像是胡人。”
“胡人?”念着这两个字,沈元灏眸心一紧:“莫非是漠格人?他们见咱们拒婚,便派了人将昭阳掳了过去?”
梁世中眸光幽暗,他什么也不曾说,只大步向着帐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