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再不好惹,也是父皇的臣子,”沈妙澄恨恨的在锦凳上踢了一脚,“可他欺负父皇,还欺负淑荣姐姐,现在也欺负我!”
沈妙澄何时受过这等委屈,念起梁世中的轻薄,眼圈登时红了起来。
朝云见状,刚欲要哄个几句,却听内侍通传的嗓音自外间传来,接着帐帘让人从外面挑起,走进来一位风姿绰约的妇人,身后还跟着一个嬷嬷,二人俱是笑盈盈的,向着沈妙澄看去。
“阿娘?兰姑姑!”看见来人,沈妙澄一怔,顿时从美人榻上起身,向着两人迎了过去。
“老远儿就听见你在发脾气,又是谁惹你了,让你气成这样?”皇后眸中满是慈爱,只挽住了女儿的手,与沈妙澄含笑道。
“在宫里,咱们公主可不是横着走,哪有人敢惹她?”一旁的兰姑姑也是笑道。
沈妙澄有些赧然,只将母亲迎上塌上坐下,和母亲道:“母后,我听宫里的人说,梁世中拒绝了和淑荣姐姐的婚事,让阿爷大失颜面,是吗?”
闻言,皇后唇角的笑意便是隐去了,只摆了摆手,示意朝云与兰姑姑等人退下,自己则是将女儿揽在自己身边,推心置腹道:“既然你问起了此事,那母亲不妨与你说了,想当初梁世中刚打下北羌,御史台那边便有人上了折子,要你父皇将你许给梁世中,以示恩宠。”
“阿娘?”沈妙澄一怔,脸色顿时变得煞白。
“别怕,”皇后微微笑了,拍了拍女儿的手,“你是阿娘的掌上明珠,别说那梁世中已有妻儿,就算没有,阿娘又哪里舍得将你嫁过去?”
沈妙澄听了这话,方才微微舒了口气。
“阿娘想保住你,所以,才会劝说你父皇,将淑荣许给他。”皇后看着沈妙澄的眼睛,徐徐开口。
“可是阿娘,您心疼我,就像安王妃心疼淑荣姐姐是一样的,你不愿自己女儿嫁的人,又怎能把别人的女儿嫁过去?”沈妙澄咬了咬唇,与母亲小声嘀咕道。
“你这孩子。”皇后忍不住微微笑了,指尖轻轻地戳了戳女儿的眉心。
“罢了,他既然已经拒绝了这门婚事,他和淑荣的事便先搁下,再过不久,漠格的使臣就要进京……”
“漠格使臣要来?”听到这句话,沈妙澄的眼睛顿时一亮,脱口而出道:“那会有姑姑的消息吗?”
闻言,皇后的眼瞳微微暗了下去,她默了默,才道:“等漠格使臣进京,阿娘会像他们打探的,”说完,皇后显是不愿继续详谈此事,只拍了拍女儿的手微笑道:“等迎接完漠格使臣,阿爷和阿娘准备在京城为你敕造一座公主府,再将萧骏生召至京城,为你两完婚。”
“阿娘……”见母亲与自己说起婚事,沈妙澄先是惊,再是喜,待回过神来,一张雪白的瓜子脸已是灿若云霞。
“怎么,难道你不喜欢他?”皇后的眼中透着两分促狭,看着自己的爱女。
沈妙澄的一双手绞着自己的衣角,当着母亲的面,实在没什么好害羞的,她点了点头,蚊子哼似的说出来几个字:“我当然喜欢了。”
“你啊。”皇后便是笑了,满是爱怜的搂住了女儿,感慨道:“以前总觉得你还是个小丫头,日日跟着阿娘,可一眨眼,你都这样大了,马上就要嫁人了。”
“阿娘,成了亲就要搬出宫了,可我舍不得你,也舍不得阿爷。”沈妙澄依偎着母亲,看出了母亲眼中的不舍之色,自己的鼻子便也是酸了起来。
“傻孩子,”皇后心中亦是浮起一丝酸楚,只复又揽过沈妙澄的身子,抵上了女儿的额角,温声道:“阿爷和阿娘也舍不得你,就算你成了亲,这座凤华宫阿娘也会一直给你留着,你要想我们了,就随时回宫,你爱住多久都行。”
沈妙澄听了这话,方才展露了笑颜,她用力的点了点头,将脑袋埋在了母亲怀里。
守在宫外的秋月听得屋子里母女两的笑声,只小声感叹道:“咱们公主的命可真真是好的,所有人都疼着她,宠着她。”
一旁的朝霞闻言,也是心有戚戚,轻声道:“可不是,咱们公主就跟天上的小仙女似的,谁不喜欢呢?”
“我听说那位萧少将军也是青年才俊,可是皇上和皇后千挑万选出来的,和咱们公主简直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秋月又道。
“等公主嫁过去,也一定会被萧少将军捧在手心里过日子的,多让人羡慕啊。”朝霞的声音中是浓浓的歆羡之意。
两个小宫女嘀嘀咕咕的,声音已渐渐低不可闻。
晚间,将军府。
朱成静手中端着一碗冰糖银耳莲心汤,刚踏进书房,就见梁世中正坐在案前,案桌上堆满了往来的公文与书信。
看见妻子进来,男人遂是搁下了手中的文书,与其道:“你怎么来了?”
朱成静微微笑了,将手中的汤碗送在了梁世中身边,柔声道:“夜深了,妾身给将军炖了汤,将军喝过便早些安置吧。”
“先搁下吧。”梁世中微微颔首,语毕,复又将公文打开,继续一目十行的看了下去。
朱成静却并未离开,仍是站在一旁,见状,梁世中向着她看去:“还有事?”
“妾身听说,再过不久漠格使臣会进京面圣。”朱成静随意寻了个话头,也不为其他,只盼着能和丈夫再多呆一会儿。
“嗯,下个月初。”梁世中搁下公文,捏了捏眉心。
朱成静看在眼里,只无声的走到男人身后,伸出手指抚上了丈夫的太阳穴,轻柔的按摩了起来。
梁世中将身子放松,一双黑眸亦是微微眯起。
“妾身听闻漠格铁骑十分骁勇,在北境诸国中少有敌手。”朱成静又是开口。
“嗯。”男人低低应了一声。
“听说在前朝时,漠格数次滋扰边境百姓,惹得民不聊生,派去的军队又连吃败仗,先帝无法,只得以亲生女儿永慈公主下嫁,也就是如今圣上的亲妹妹,这才换来了边境十多年的太平。”
梁世中睁开了眸子,他的眸光深邃,只淡淡道了句:“用一个女人去换太平,只能说这个国家的男人没本事。”
朱成静一听,便是笑了,“那时候将军还不到二十岁,还不曾建功立业,若是将军早生几年,可不就没这档子事了。”
梁世中闻言,只微微勾了勾唇,不置可否。
“据说这位永慈公主在漠格的境况十分凄惨,漠格大汗对她也不好,当真是可怜。”朱成静为梁世中捏着肩,又是轻声言道。
“古往今来,和亲公主都没什么好下场。”梁世中随手打开了一本文书,与朱成静道。
朱成静似是想起了什么,只停下了手中的动作,道:“若这次,漠格的使臣又来求娶公主,倒不知皇上会如何抉择?”
闻言,梁世中的黑眸顿时沉了下去,就听“啪”的一声响,男人已是将手中的公文合上,他的眸光凌厉,只低声吐出了两个字来:“他敢。”
那声音低沉有力,透着隐隐的杀伐之气,朱成静听着,却是怔在了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