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会和卫瓘一跪,身后众将,也终于陆续跪地称臣。
“呸!都是孬种!”
十几个将领中,唯有一人,仍旧昂然挺立。
扫了眼跪了一地的众人,重重吐了口唾沫。
姜维等蜀汉将领见之,无不侧目。
廖化见所有人都跪了,唯独此人没跪,面上不禁有些难看,却没像对待钟会一样对对待他。
而是侧身,向刘善恭敬抱拳道:“启奏陛下,钟会此獠,正是被此将所绑。”
刘善这才知道,绑了钟会的敌将便是这人。
仔仔细细打量了此人,见他虽然被绑得结结实实,但仍旧虎背熊腰。
满脸络腮胡子,两只眼睛犹如铜铃,年龄尚不到三十,一看就是个猛将。
刘善见此将昂然不跪,又是这粗豪样儿,心头不由对他多了一丝好感。
故意板着脸,冷冷道:“你这贼厮,见了孤竟敢不跪,真就不怕死吗?”
这将看也不看刘善一眼,侧转脑袋,嗡声嗡气地道:“既是你这鸟皇帝的阶下之囚,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啰嗦个甚。若是俺文鸳皱下眉头,便不是爹生娘养的。”
“你是文鸳?!”
不等刘善反应过来,场边已有蜀将惊咦出声。
刘善也觉得文鸳这名字有些耳熟,但一时倒没想起来具体是谁。
将目光投向场边,却发现姜维、董厥、张翼等将,已齐齐将盯着文鸳,眼神古怪。
文鸳根本没看众人一眼,仍旧鼻孔朝天,闷闷哼了一声,冷冷道:“看来尔等还不是井底之蛙,也听过俺文鸳的名头。”
姜维这时终于起身,几步来到刘善跟前,仔细打量了眼文鸳。
许久,才缓缓道:“果然名不虚传,你文鸳是员勇将。传闻,当年你父扬州刺史文钦举事,你仅带十余骑勇闯司马师大营,七进七出,如入无人之境,唬得司马师一眼爆出,不久命丧。文鸳勇冠三军之名,自此震动天下。蜀地虽然闭狭,但我等也曾听过你的名声。只是可惜——”
说到这里,姜维不由摇头微叹。
文鸳本还昂首听着姜维传他名声,不曾想话到中途,姜维却暗叹可惜。
这欲言又止的说话方式,顿时勾起了文鸳的好奇。
把高昂的脑袋微低,没好气地问道:“可惜个甚?”
姜维面带惋惜,喃喃道:“可惜乃父仓促举事,起兵勤王,却应对失措,最终难逃兵败厄运。而你这勇冠三军的猛将,也不得不先叛曹魏,再投东吴,等乃父为诸葛诞所杀,又不得不复投曹魏,真正做了个三姓家奴。如今,竟敢伐我大汉,终做了这阶下之囚,可惜,可惜,可惜你文鸳这一世威名啊!”
“你——”
文鸳听到姜维此话,直气得青筋暴起,全身颤抖。
一双虎目死死瞪着姜维,恨不能一口口将姜维撕烂咬碎。
话说到这份儿上,刘善终于想起,这文鸳便是三国历史上,曹魏后期赫赫有名的杰出将领。
史载,曹魏嘉平六年(公元255年),大将军司马师废黜魏帝曹芳后,时任镇东大将军的毌丘俭和文鸳之父扬州刺史文钦等,对司马师的不臣举动十分不满,终于决定起兵勤王。
于是在正元二年(公元256年),文钦等人假托当朝太后诏书,列出司马师的十一道罪状,然后在寿春起兵,讨伐司马师。
司马师此时已有眼疾,但为了稳定朝中局势,还是不得不抱病亲征。
这时,年仅十八岁的文鸯奉命率军袭击司马师军,只带骁骑十余人杀入司马师的军阵中。
一路左冲右突,所向披靡,如入无人之境,直奔司马师的中军大旗,吓得司马师大惊失色,带伤的眼珠也在惊恐中从肉瘤疮口内迸出。
不过,即便文鸳骁勇非常,终归只有十余骑。
等到一番冲杀重挫了司马大军锐气之后,文鸳领着残于几骑骑潇洒离去。
身居高位的司马师哪能忍得下这口鸟气,于是派心腹率八千骁将追击,务要将文鸳生擒活捉。
不料,血气方刚的文鸯更不是个好惹的主儿。
眼见敌兵追击,竟让仅有的几骑先行撤离,自己单枪匹马冲入八千骑兵阵中,七进七出,转眼间便杀伤百余人,终于吓得八千铁骑望风而逃。
这一战后,年仅十八岁的文鸳名声大噪,而司马师也因眼珠迸出,病情加重,不久病逝。
只是可惜的是,文钦等人发动的这场勤王之战,却没能动摇司马氏在曹魏的地位。
一番苦战,勤王军领头人毋丘俭战死,文钦独木难支,只得率残兵降了东吴。
可人生如棋,世事难料,不久后曹魏镇东大将军诸葛诞又起兵反抗司马昭。
东吴为了响应诸葛诞,于是派本就与诸葛诞有旧怨的文钦领兵援助。
谁料,疑心甚重的诸葛诞连战连败,眼见大势已,急怒之下,又将文钦给一刀咔嚓了。
可怜这文鸳,虽然勇冠三军,刚刚成年便成了无父孤儿。
无奈之下,只能与弟弟文虎孤身再投曹魏。
可惜,因为文鸳吓死了司马师,即便他有勇冠三军的本事,也差点被司马氏给一刀咔嚓了。
若不是向来攻于心计的司马昭为了笼络人心,留他一条小命招揽叛乱将士,估计现在坟头草都有丈高了吧。
命运多舛的孤儿文鸳,就这样浑浑噩噩在曹魏混日子,即便天纵英才,也无展现的机会。
如果历史没因刘善的到来而改变,文鸳再次震动天下,却要等十四年后,为西晋大破秃发鲜卑部了。
可是,即便历史不作任何改变,文鸳最后,也难免被西晋皇族司马氏夷灭三族的的悲惨结局。
刘善怎么也没想到,这本该在历史上大放异彩的青年名将,此刻竟只是魏军阵中一个不入流的杂号将军。
镇西大将军钟会不仅可以呼来喝去,甚至一怒之下还可以肆意掌掴。
更无法想象,这样一位必定名垂青史的一代名将,此刻却是自己的阶下之囚。
“既然命运让你这一世名将来到了孤的面前,孤便成全你的一世英名吧。”
刘善心中暗暗思量了下,然后看着被姜维一席话气得七窍生烟的文鸳,收敛心神,缓缓道:“文鸳,天赐你这一身本事,就不想在这风云激荡的天下,一展胸中抱负?”
气鼓鼓的文鸳终于将脑袋扭过,看着刘善,愤然道:“狗皇帝,莫说这许多,俺文鸳命途多舛,难遇明主,便是那三姓家奴,今日也不想再有四姓。你这狗皇帝杀了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