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俊一行护送宗预遗体出使蜀汉,已有几日。
但这几日刘善忙于国葬天封大典,除了在成都东门外见过他们一面后,便再没正式接见。
虽然没有接见他们,但刘善却也没有忘了这几人。
秦仲本就想汇报此事,这时又被刘善抢了先,不由赶紧回道:“禀陛下,孙俊几人,这几日看似循规蹈矩,实则多不老实。”
说完,秦仲再将一本小小的密册从怀里掏出,递到刘善跟前。
这种小册,是负责监视追踪的龙影卫随身必备之物,主要用来对监视对象的一言一行画影图形,记录下他们说的每一句话。
刘善接过密册,粗粗翻看了一遍,脸上渐渐浮现出一抹笑意。
合上册子,喃喃道:“正说对孙吴无处下嘴,这下倒好,呵呵。”
秦仲见刘善面泛神秘笑意,小声问道:“陛下,需不需要通知大匠堂那边,加强警戒防范?”
刘善闻言,脸上笑意更浓,摇摇头,道:“这倒不用了。”
说着,刘善又对守在外间的张牛吩咐道:“去把谌儿叫来。”
现在内阁六部新政初行,国葬天封大典也刚举行完毕,他也将仅剩的便宜儿子刘谌从北地王改封为晋王。
这样改,既恶心了曹魏晋公司马炎,又体现出对刘谌的器重。
晋者,进也。
由王再进一步,那该是什么地位还用说吗?
至于刘善为何没将刘谌册封为太子,也有他自己的考虑。
自己这便宜儿子虽然忠勇可嘉,颇具仁心,但毕竟身处权力边缘太久,空有一腔热血,帝王心术、政治手腕都还嫌嫩。
若陡然让他当了太子,难免不会被一众朝臣忽悠瘸了。
自古以来,太子与帝王之间,都是一场明争暗斗的博弈。
刘善现在根本没精力和乐趣与自己的便宜儿子进行博弈,因此暂时让他当个晋王,跟在自己和诸葛瞻等人身边学习磨砺,长长本领。
最近颁行的新政,刘善便让他当诸葛瞻的副手,一起大力推行。
现在看来,有诸葛瞻冲锋在前,刘谌以晋王之尊押阵,一切都还进行得十分顺利。
在刘善的计划里,册封刘谌为太子的时候,也就是自己退位当太上皇的时候了。
只是现在,百业待兴,孙吴与曹魏未灭,明显还需要自己激流勇进。
张牛听到刘善让叫刘谌过来,知道定有机密要事相商,连忙应喏而去。
不过片刻,一身蟒服、步履生风的刘谌便跟在张牛身后,踏步而来。
见到刘善,刘谌赶紧恭敬行礼。
而秦仲也赶紧起身,对刘谌行礼。
刘善打量了眼刘谌,发现自己这个便宜儿子又比前段时间清减了许多。
但顾盼之间,神采奕奕,渐有威严,隐隐带了些王霸之气。
见此,刘善心中略微满意。
待刘谌坐到跟前,刘善才将手中密册递给他,淡然道:“谌儿,看看。”
刘谌恭恭敬敬地双手接过密册,展开来看。
片刻后,双目微闪,面有讶色,却已不如之前那般沉不住气。
翻完全册,才缓缓抬起头,望向刘善,静等垂询。
刘善见他看完,开口问道:“谌儿,这几日,主要是你在负责接待孙俊一行,对这几人,你可有什么评价?”
刘谌定了定神,才道:“禀父皇,孙俊此人,在东吴素有声名,这几日儿臣与之结交,发现他颇有智谋才学,的确名下无虚。
“而钟离牧此人,性子粗直,一身豪气,是个典型的武将,少了些城府。
“至于陆凯,此人出身东吴陆氏豪门,忠壮质直,气度非凡,隐有相佐之能。”
听着刘谌对三人的评价,刘善捻须点头。
自己这便宜儿子对孙俊、钟离牧、陆凯几人的评价,与自己综合各路情报所作出的判定,相差无几。
不得不说,在自己的着意栽培下,刘谌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成长着。
等刘谌说完,刘善含笑再问道:“那谌儿倒是说说,这三人,能否为我大汉所用?”
“为我大汉所用?”
刘谌略微有些惊异,但却还算镇定。
沉吟了下,才有些迟疑地道:“以他们三人的身份,以及在东吴的地位,当无投靠我大汉的可能。”
刘善闻言,仍旧笑意盈盈地道:“谌儿说这几人都是大才,既然不能为我所用,那不是只有死路一条?”
说着,刘善用指头点了点刘谌手中刚刚合上的小册子,幽幽道:“何况,他们现在意欲窃取咱们大匠堂的情报,不刚好为孤提供了个杀他们的好借口么?东吴杀孤的镇军大将军,孤杀他几个使臣,也没啥不可以的嘛。”
话音刚落,性子渐趋沉静的刘谌还是瞬间从座位上弹起,连忙道:“父皇,不可!”
刘善望着刘谌,疑惑道:“有何不可?”
刘谌毫不犹豫地道:“父皇,两国交战,尚不斩来使。东吴无道,但咱们大汉以仁义立国,不可行此有失道义的事。”
顿了顿,刘谌意犹未尽地补充道:“吴主孙皓残暴,心性狭隘,向来对他这嫡弟孙皓有所忌惮。
“现在两国关系如此紧张,他屡次派遣孙俊出使咱大汉,还不是想借咱们之手,杀了他这弟弟?
“父皇圣明,切不可中了孙皓的奸谋,没地堕了父皇万世威名。”
刘善听完,对刘谌能够洞悉孙皓的计谋很是赞赏。
但脸上,却没丝毫表示。
仍然面泛难色地喃喃道:“杀也杀不得,用也用不得,难道要眼睁睁看着这几人窃取了咱们的情报,安然返回么?”
刘谌闻言,眼珠转了转,注视着手中密册,又不经意间用眼角余光扫了下刘善。
发现父皇的脸上虽有难色,但却并不凝重。
眉宇之间,好似还有高深莫测的笑意。
瞬间,刘谌便醒悟过来,父皇向来杀伐果决、智计无双。
抗魏大战这样的难事都能在反手之间化解,如今只是处置区区几个东吴使臣,岂会难得了他?
看来,父皇这是有意在锤炼自己啊。
自己可得争气,千万莫要辜负了父皇的期望啊。
刹那之间想通这点,刘谌眸中顿时放出光来。
思绪飞转,脑海里终于迸发出一点灵光。
重新快速翻开手中密册,看了两眼后,再定定望着刘善,沉声道:“父皇,儿臣想到了,这几人,完全可以为我大汉所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