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善见这二十几人一个个都紧张得一批,只能宽慰道:“大伙儿不用紧张,孤是皇帝,不是虎豹豺狼,不吃人哩。”
黄家众人本来紧张得瑟瑟发抖,听到刘善此语,顿时忍俊不禁,伤心和紧张的气氛,瞬间淡了许多。
刘善见大家神情都有所放松,这才关切地道:“孤听说你们家里的耕牛被冻死了,所以特地来看看。且带孤入府看看是甚情况吧。“
黄二闻言,一张满是褶皱的老脸颤了颤,感动得话都说不出来。
只微微侧身,对刘善作了个请的手势。
刘善对他温和一笑,便领着几人,踏步入了院门。
这庄院占地不大,里面布局也很简单,就是很普通的小地主家庭。
刘善随意打量了眼,跟着黄二一直行到院角一处简易木棚。
远远便瞧见,一头大水牛躺在铺满了干稻草的牛棚里,一动不动。
看到牛棚中铺了干草,刘善更加怀疑,这些耕牛,怎会冻死呢?
刘善也毫不避讳,一直行到近处,凝神细看那具牛尸。
一时间,只看到牛尸已经僵硬,牛毛上还结着冰凌,的确像是被活活冻死的。
见到此情此景,刘善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只能再次抬步,便要进入牛棚。
“陛下,不可!”
郤正见刘善要进入牛棚,顿时大惊。
刘善转头看着郤正,疑惑道:“郤卿,有何不可哇?”
郤正神色凛然道:“陛下,您乃一国之君,九五至尊,到此肮脏污秽之地已是破了规制,哪能再矮身牛棚?若是传了出去,有损大汉国威,有损陛下圣君形象啊。”
郤正话落,张牛、邢明、何方也已上前,连声阻止。
就是那黄二,此刻也颤巍巍上前,艰难道:“皇帝陛下,您贵为天子,哪能钻草民这牛棚啊?若是让陛下圣威受损,黄二满门,万死难辞其咎啊。”
说着,黄二便又缓缓跪在地上,将满是银发的脑袋磕进雪地里。
听到众人劝阻的话,刘善哈哈一笑,摇头道:“你们啊你们,迂得很哩。何为大汉国威?何为圣君?为我大汉万民办实事、办好事、办难事,才是圣君所为,才是孤该做的事啊。只要能为百姓排忧解难,别说是钻钻牛棚,就是掏掏粪坑,又有何不可呢?”
说完,刘善也懒得再多说什么,直接矮身,钻进了牛棚之中。
郤正听到刘善之言,只觉振聋发聩,字字句句都敲击在他的心灵深处。
堂堂一国之君为了百姓,连牛棚都能钻,大汉如何不兴?
国君尚且如此,自己这未来的内阁成员、户部尚书,又岂能不为了百姓,肝脑涂地?
念及此,郤正也再不多言,紧跟着刘善的脚步,踏入臭烘烘黏哒哒的牛棚里。
黄二等黄家众人,呆愣愣看着钻进牛棚的君臣二人,一双双眼睛中,隐有泪水滚动。
都说大汉有刘善这样的国君,是大汉之福,是万民之福。
今儿个,他们算是真正明白,此言无虚。
进了牛棚的刘善也没管其他人,踩着干稀不等的牛屎,蹲到那牛尸近处,仔细打量起来。
初时,除了牛身上的一层冰凌外,刘善并未发现什么。
但时,当他的视线在牛头上反来覆去打量半晌之后,终于发现了些许异样。
观察到此,刘善立即指着那牛鼻子,对身边的郤正道:“郤卿,你看!”
郤正也正来来回回打量这具牛尸,听到刘善的话,立即顺着他手指方向看去。
片刻,郤正便惊讶道:“牛鼻孔里,好像有血!”
刘善点点头,然后在身侧左右扫了眼,找到一根小木棍,拿在手上,伸到那牛鼻子地捅了下。
这一捅,果然便清楚看到,牛鼻孔里,的确有凝结的血块。
见此,刘善又拿着木棍,去撬牛嘴。
好不容易撬开牛嘴,又发现在牛嘴里,也有血块凝结。
“难道,这耕牛,不是冻死,而是——”
郤正见到此情此景,脸色也变了,不可置信地道。
刘善却不置可否,放下棍子,拍拍手,起身出了牛棚,对那须发皆白的老头道:“黄二,这牛尸暂且莫要动,孤让宫里的御医再来看看。”
说完,刘善便转头,对何方道:“何方,派人去将葛洪小神医请来。”
何方立即应喏,转身吩咐四名御林军,往太医院去了。
现在的葛洪,虽然还不满九岁,但已在京中有了不小的名声。
他的师父为了醉心丹道,把许多问诊把脉、治病开方的本事,都尽数传授给了他。
甚至张仲景与华佗两位医道前辈传下来的《伤寒杂病论》与《青囊经》,葛洪现在,也已领会了大半。
京中许多豪门贵族的疑难杂症,难治重病,只要葛玄出马,也能药到病除。
如果说,有些人是老天爷赏饭吃,那葛洪,便是老天爷追着喂饭吃了。
不仅有郑隐这样一心想要撂挑子的师父倾囊相授,自己对医道一途又有天生的兴趣和领悟能力。
仅仅八岁多,医术水平便已超过了太医院的许多御医。
因而,京中许多人,都叫葛洪为葛小神医。
现在派人去叫葛洪,估摸着至少半个时辰才会赶来,刘善也不准备在这里干等。
出了黄二的庄院,刘善又让郤正带着自己,到了七八里外的另一座同样的小地主家里。
其间布局,与黄二家里,并无多少本质区别。
家中的耕牛,死状与黄二家那头牛也几乎同样。
看完第二家,刘善又接二连三看了几家,其结果,几乎一模一样。
到此,刘善已经可以基本断定这些耕牛到底是怎么死的了。
但自己毕竟不是医官,仅根据症状猜测,未免失准,所以这才让葛洪这小神医也来看看。
一共察看了五头耕牛,刘善又带着众人,重新回到黄二家里。
这时,葛洪那小胖墩儿也已到了,正钻进牛棚,蹶起屁.股蛋子细细察看着。
不过片刻,葛洪便已起身,极其嫌弃地在牛棚左闪右躲,好不容易从牛屎粑粑堆中出得牛棚。
远远见到刘善,便小跑几步,来到他跟前,抱着一双胖乎乎的小拳拳,学着大人行礼道:“微臣参见陛下。”
他年纪虽小,刘善却也给他封了个员医的小官,让他有俸禄可拿,免得郑隐这牛鼻子一拖五,生活压力太大。
刘善看着脸蛋红红的葛洪,问道:“小神医,可有结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