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声音夏侯和自然熟悉,是他最忠心的府上老管家。
老管家屡经世事,向来沉着,此刻为何如此慌乱?
难道,莫非,他们的阴谋已经败露?
就在夏侯和众人心中大凛时,那老管家贴到紧闭的密室大门,急声禀道:“主公,京中急报,司马炎已派了石苞、陈骞、何曾三位贼将,合兵一处,正往河内郡的方向移动!”
“什么?!”
听到老管家的话,室内众人,无不震惊。
他们本以为这场密谋进行得格外隐秘,却没想到,终究还是提前暴露了。
夏侯和豁然起身,亲自打开密室大门。
那忠心的老仆连忙躬身行礼,然后将一封密函送到他的面前。
夏侯和接过密函,匆匆一扫,脸上瞬间苍白一片。
长长呼吸了两口冷气,这才转身,扫视屋内众人,沉声道:“庄儿来信,司马炎已察觉到了废帝有不臣之心,所以特遣三员贼将,进驻河内周边,以防不测。”
众人闻言,脸上的紧张神色并无丝毫松弛。
夏侯家的长房长孙夏侯绩忍不住问道:“如此,咱们该当怎办?”
其余夏侯子侄,也都再次将目光投向夏侯和,静等着这一家之主拿主意。
夏侯和迎接着众人目光,顿觉如芒在背。
时至今日,既已生了反心,便没有回头路可走。
但带着这一大家子造反,万一有个行差踏错,便是灭族之祸。
无言片晌。
夏侯和终将牙关一咬,凝声道:“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咱们起事之日,便提前到明日辰时!”
“明日辰时?”
屋中众人闻言,顿时有些惊异。
左右望了望,还是夏侯绩率先道:“明日便明日。那今夜我们得连夜通知共谋之人。”
夏侯骏也立马开口道:“对,今夜,我得连夜赶回并州,赶回并州,召集众将,明日辰时起兵。”
夏侯和重重点头,扫视屋中其余子侄,道:“你们都赶紧各自准备去吧,把之前所负责的盟友,务必通知到位。”
夏侯家的一众子侄立即朗声应喏,再不逗留,连夜出了夏侯府,趁着黑夜,骑着快马,四散各处。
夏侯和身为家主,也没闲着,带着那忠仆,也出了夏侯府,摸黑乘车,径往他与钟会接头的地点行去。
刚刚到了街角那棵老槐树不远,便远远见到,那老槐树下,已有两条黑影候在那里。
“夏侯将军么?”
当那两条黑影看到那辆黑咕隆咚的马车驰近,便发出一道低沉的声音。
夏侯和闻声,立即下车,同时轻声问道:“士季,你也得到消息了?”
原来那两条黑影,正是刚刚也得到司马炎派出三员大将往河内周边赶来这条消息的钟会,以及他唯一的家奴姜伯。
他们两刚刚得到这消息,便到了这个接头地点,恭候夏侯和。
一见夏侯和走近,钟会也立即抢前几步,行到他的面前,然后对夏侯和道:“看来,司马炎终于开始对齐王防备了。咱们起事之时,该当提前了!”
夏侯和连忙道:“士季之言,正合吾意。如今,我们已经决定,将起事之时提前到明日辰时。”
钟会闻言,面上一喜,赞叹道:“将军果真有临机善断的大将之风。某也正想给将军如此建议哩。”
夏侯和摆摆手,笑着道:“士季过誉了,此次起事,某还得拜你为大军师,共参军机啊。”
钟会听到夏侯和此话,双眸一闪,然后躬身抱拳,朗声道:“钟会但凭将军差遣,决无半句怨言。”
夏侯和连忙将钟会扶起,含笑道:“有士季此言,大事成矣!”
说着,夏侯和顺势拉着钟会之手,往马车边行去,同时道:“士季,今夜随某出城一趟,某有好景色给你看。”
钟会闻言,似有所悟,沉声道:“既是将军请会观赏的夜色,定然是极美的。”
说着,钟会先扶夏侯和上了马车,自己再抬步上去,坐进马车之中。
钟家老奴,以及夏侯家的老管家,便坐在马车车头两边,驾着马车,往城外行去。
夏侯和是征西大将军,又计划在河内举事,这河内郡的大小将士,基本都已归入他的麾下。
虽然已经宵禁,但他要半夜出门,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儿?
出了城门,马车一直向北行了二十几里,来到城外黑色茫茫的大山脚下。
然后,马车停止前进。
那夏侯府上的老管家与钟家老奴摆好木阶,扶着两人下了马车。
钟会打眼一望,发现这处几乎与荒郊野岭并无区别。
并且,在夜色之中,起伏的山峦,只看得到巍峨的模糊轮廓。
即便如此,钟会也觉得,此处山势,甚是险奇。
见此,钟会心头莫名有些冷意,不由望着夏侯和,低声问道:“将军,这里是?”
说句实在话,钟会虽然野心甚大,但又惜命得很。
此时此刻,真有些怕夏侯和是把自己带到了乱葬岗。
夏侯和正打量着四周山势,听到钟会的话,不由对他神秘一笑。
就钟会心中惴惴之际,夏侯和撮指在口,凭空打了个呼哨。
呼哨在这黑咕隆咚的荒郊野岭响起,瞬间惊起栖息在林间枝头的鸟雀,以及躲在草丛间的山鸡野兔。
听着四下到是窸窸窣窣的声响,钟会只觉寒意森森,全身发凉。
可不等他惊惧片刻,原本黑忽忽的四处山林,竟奇迹般地亮起一点火光。
火光在近处一个耸立着的石头上闪耀,火光之下,是一个昂长的人影明晃晃的刀光,也在火光的照耀中时隐时现。
这时,一道声音陡然响起:“来者何人?!”
夏侯和没有开口,身边的夏侯府老管家却已接口道:“自有妙计的山人。”
听到老管家此话,那点火光一闪,声音却是向山林中传去:“兄弟们,是主公来啦!”
此话一落,山林四周,瞬间亮起无数火光。
星星点点,漫山遍野,成千上万。
见火光一点点亮起,夏侯和才向身边的钟会投去个意味深长的笑意。
钟会此刻已是满脸震惊,感觉到夏侯和正望着自己,连忙迎接着他的视线,沉声问道:“将军,这是——”
夏侯和嘿嘿一笑,道:“士季,我夏侯家筹谋今日,已有多年。这一万八千无名无姓的死士,自今夜始,便都姓夏侯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