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进府中,按班次坐定,司马炎便让卫瓘将钟会的行迹告诉六人。
六人听完,也是一脸震骇。
他们原以为卫瓘之前说钟会降了蜀汉,并秘密潜回大魏,欲行不轨之事,只是卫瓘为了推脱罪责之语。
不曾想,居然是事实。
司马炎待卫瓘说完,才扫视众人,沉声道:“众卿,现在钟会贼厮暗中四处串联,意欲奉废帝曹芳为主,起兵反叛大魏,你们说,咱们该当如何应对?”
话音刚刚落地,石苞便豁然开口道:“晋公,俗话说,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既然贾公闾已去了河内,末将愿领兵一支,前去协助他,荡平河内郡,擒杀废帝曹芳。”
比起石苞的骠骑大将军,陈骞和何曾的征南、征北大将军,还是低了一级,自然以之为首。
石苞说完,陈骞和何曾也豁然起立,齐声道:“晋公,末将附议。”
这三人是统兵大将,最擅长的,自然是打打杀杀。
管他什么阴谋阳谋,拳头大才是硬道理。
司马炎见三位大将请命,而羊祜、裴秀、荀勖三名最擅玩弄心计的文官,却没有发言,不由向他们投去询问的目光。
这三人,来头都很大,没一个善茬。
那羊祜,乃是曹魏前上党太守羊衜的儿子,也是名儒蔡邕的女儿蔡文姬的外甥,其母为东汉名士左中郎将蔡邕之女、蔡文姬的姐妹。
此外,他还是司马师的小舅子,他的妻子又是叛逃蜀汉的夏侯霸之女。
此等身份,何等显赫?
而那荀勖也不得了,乃是东汉司空荀爽的曾孙,当朝有名的音律学家、文学家、藏书家。
这荀勖极善逢迎,被时人比作倾覆国家、搅乱时局的贰臣。
至于裴秀,身份也不输二人,出身著名的大族“河东裴氏”,是东汉尚书令裴茂之孙、曹魏光禄大夫裴潜之子。
比起陈骞、何曾、石苞三位武夫的建议,司马炎更看中这三个共掌机密的智囊有何建议。
感受到司马炎投来的问询目光,裴秀望了身边两人一眼。
见二人皆不言语,清咳一声,进言道:“晋公,臣以为,三位将军之言, 有些道理,但若真依言而行,又会带来不可估量的后果。”
石苞三人听到裴秀前半句,还不由满意点头。
但他后半句说出来,却面色一僵,转头望着裴秀。
石苞开口问道:“尚书仆射,那废底要反,难道咱们就听之任之,不去平叛么?”
有石苞带头,陈骞和何曾立即附和道:“是啊,钟会居心叵测,生了反心,煽动废帝欲行不轨事,就该快刀斩乱麻,先行诛之。”
裴秀闻言,摇头一笑,道:“这不他们还没反么?”
石苞听到裴秀此话,连忙浮现冷笑,没好气地道:“听你的意思,是要等他们打到洛阳了,咱们才能出兵平叛了哟?可到那时,反叛之势已成,谁又能保证能够快速平叛?”
“是啊,谁又能保证咱们能够快速平叛?”
陈骞和何曾就像石苞的两个应声虫,石苞说一句,他们立即附和一句。
裴秀等这三个纠纠武夫说完,才好整以暇地道:“我又没说等他们打到洛阳来才进行平叛。三位将军,我的意思是说,在他们尚未举事前,便暗中派兵在河内驻防,等他们真正举起叛旗,咱们立即进行围剿。那时,咱们请出当今圣上的圣旨,前去平叛,自然是王道之师,天下人能够说些什么?如若不然,他们尚未真正行事,咱们便率兵前去讨伐废帝,天下人还不说咱们是在清除曹氏皇族么?到那时,恐怕大魏境内,许多本不想反叛的,都要起兵反叛了。”
裴秀洋洋洒洒说完,又扫了眼陈骞三人,这才对端居主位的司马炎行了一礼,跪坐回去。
陈骞三人听完裴秀的话,虽然仍有不服,却不知如何辩驳,只能闷哼一声,不再多言。
司马炎待裴秀说完,而陈骞三人又无语反驳,不由将目光凝聚到荀勖身上,喃喃问道:“荀记室,你意下如何?”
荀勖闻言,连忙跪直身体,恭声道:“臣以为,尚书仆射说的有理,臣附议。”
听到荀勖此言,司马炎也不惊异。
因为他十分清楚大将军府记室荀勖的为人,此人一肚子的阴谋诡计,但向来谨小慎微,每有参预的国家大政,都闭口不言,不愿让别人知道他参与其中。
见荀勖闭口不言,司马炎也不强求,转过目光,望向羊祜,道:“秘书监,你呢?可有何话说?”
羊祜正作沉思状,听到司马炎的话,连忙回过神来,道:“禀晋公,臣觉得尚书仆射的话,甚有道理。只是——”
“只是什么?”
司马炎见羊祜话犹未尽,连忙追问道。
羊祜沉吟了下,才道:“只是若真依尚书仆射的话,的确要冒很大的风险。须知星星之火,可以燎原。若是一个处置不慎,极有可能引起全国动乱。到时,真有倾覆之险啊。”
听到羊祜此话,石苞、陈骞、羊祜三名武将脸上顿时一喜,不住微微点头。
“哦?”
司马炎闻言,哦了一声,又道:“那秘书监的意思,是要按三位将军所言,提前率兵,扫平河内郡么?”
羊祜也微微摇头,否认道:“要是那样的话,便的确如尚书仆射所言,咱们会失了大义,更加陷入被动之中。”
这时,不仅石苞三名武将迷惑了,就是司马炎和裴秀等人,也是一脸懵逼。
听羊祜这话,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要怎样才行呢?
司马炎耐着性子,又问道:“那依秘书监之意,咱们该当如何处置?”
羊祜闻言,犹豫了下,开口道:“晋公,有句话,不知臣当讲不当讲?”
众人听到羊祜这话,顿时又是愣了。
都到了这份儿上,还有什么当讲不当讲的?
即便不当讲的,你现在这么问,又有谁会阻止你讲?
就是一脸笑意的司马炎,也不由在心里骂了句“MMP”。
但面上,却还是保持那副经年不变的笑容,温和道:“秘书监但说无妨。”
羊祜闻言,面色微微挣扎了下,才沉声道:“臣以为,为免事态恶化下去,咱们,不妨招降钟会?”
“什么?!”
当羊祜这话出口,除了司马炎笑容一僵,没说话外,其余几人,全部惊咦出声。
特别是卫瓘,更是瞬间弹起,望着羊祜,疾呼道:“不可不可!切切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