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无话,及至天明。
刘善虽有心事,但却睡得饱饱。
翌日清晨,仍旧踏步上了皇城最高楼,呼吸着寒意森森的最新鲜空气,练着越来越熟稔的五禽戏。
待三遍五禽戏练完之后,才气定神闲地行到御书房。
那里,早有北地王刘谌、诸葛瞻、郤正、樊建、郑隐、吾彦、陈寿等十余名文武大臣恭敬候着。
今日本无朝会,但昨夜秦仲的秘密消息递来时,他便让张牛连夜出宫,传旨让这些臣子明早到御书房议事。
此刻,众人也刚到御书房不久,见到脸带微汗、身着素服、缓步走来的皇帝陛下,连忙躬身行礼。
刘善大剌剌坐到办公桌后,让这十几个人也都坐到太师椅上,这才对张牛吩咐道:“老狗,上小笼包和醪糟汤圆。”
张牛早就有所准备,闻言,对一旁待命的内侍打个眼色。
不多时,一盘盘热气腾腾的小笼包和一碗碗醪糟汤圆便被端了出来,放到十几个文臣武将身旁。
这些文臣武将看着面前又圆又白的小笼包,以及那黄澄澄的醪糟汤圆,忍不住直咽口水。
当日在天府广场,陛下亲自主持科举考试,他们有幸尝过包子的味道。
后来,皇帝陛下将制作包子和醪糟汤圆的方法让人抄录下来,向外宣传开去,他们家里那些厨子,也能勉强做出来。
但味道嘛,却比宫里这些有皇帝陛下亲自指点的御厨做出来的包子,差了几个等级。
至于醪糟汤圆,众人更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毕竟,刘善让御厨们弄出这醪糟汤圆,第一时间便带去慰问郤正等阅卷老师了。
醪糟的美味,昨日郤正等阅卷官尝过之后,也立马传了开去。
诸葛瞻等人,自然听闻了,所以今日才特意空着肚子,来这么早,目的自然是想着来皇帝陛下这里蹭顿早饭。
果然,皇帝陛下今日便赏赐他们这些吃食。
“众卿,醪糟汤圆和小笼包很配哟,快吃吧。”
刘善一手端着醪糟汤圆,一手拿着个啃了一口的小笼包,看到众臣哈剌子直流,却没动手,不由笑着吩咐道。
得皇命恩准,五脏庙里早就咕咕叫唤的众人,才敢学着刘善的模样,端起醪糟汤圆,拿着小笼包,开始用餐。
初时,众人还讲点文人风骨,慢条斯理、细嚼慢咽。
但过了片刻,觉出小笼包和醪糟汤圆的美味,再也顾不得什么儒雅风度,一个个狼吞虎咽起来。
本来张牛为每人配了一笼八个小笼包,和满满一碗醪糟汤圆,但这哪够?
到最后,每人吃了三笼小笼包、喝了两大碗醪糟汤圆,才没再向张牛投去还要的可怜眼神。
刘善倒是没像他们那般,一笼小笼包、一碗醪糟汤圆,刚刚好。
待他们一个个吃饱喝足后,刘善才淡淡开口道:“众卿,今日特意叫你们来,是有要事相商。”
众人吃得饱饱,正打着饱嗝,抚摸着胀鼓鼓的肚皮交头接耳。
听到刘善这话,连忙收敛心神,正襟危坐。
一双双眼睛望着刘善,静等他示下。
刘善神色自若,续道:“众卿,孤得到消息,南中发生了大瘟疫,苗人首领花鬘将军也身染瘟疫。”
“什么?!”
“南中发生了大瘟疫?!”
“花鬘将军身染瘟疫?!”
众人听到刘善所言,顿时惊得离座而起。
诸葛瞻率先开口问道:“陛下,这消息,可属实?”
刘善缓缓道:“霍弋将军的急报,应该今日便会传到。”
见刘善这么说,诸葛瞻等人再无怀疑,一个个的脸上,都被阴郁替代。
短短几个月,蜀汉连番大战。
眼看隆冬已至,或能过个难得的安稳年,南中却又出了问题,怎不让人担忧?
见他们如此紧张,刘善摆摆手,笑着道:“南中生乱,预料中事,何必如此大惊小怪?都坐下吧。”
众人本来颇为惊骇,但见到皇帝陛下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心绪也莫名地平复了下来。
待众人重新将屁股放到太师椅上,刘善又道:“南中这场瘟疫,来得实在太巧了,十之八九,当是有人蓄意为之。众卿,你们有什么看法?”
樊建凝思片刻,率先道:“陛下,臣以为,这南中瘟疫,恐怕与皇后身染蛊毒一样,也是那些巫神干的。从青羊肆逃走的王戎、寿良等人,指不定便是幕后主使。”
樊建话落,其余众人连连点头。
王戎、寿良逃往南中,音讯全无,已不是什么秘密。
而南中本来就是苗疆巫蛊盛行的地方,兼之有皇后张盈儿受巫蛊之害在前,所谓瘟疫,自然最大可能仍旧是巫蛊之祸。
刘善见众人都十分赞同诸葛瞻的话,点点头,又问道:“还有补充的吗?”
诸葛瞻以手抚须,接口道:“那王戎是曹魏派来的密谍,而寿良又是乱党余孽,他们刚刚逃往南中,便立即有这场瘟疫,看来,一切,当如长元(樊建字长元)所说了。”
樊建见诸葛瞻也赞同自己的观点,不由向他投去会心一笑。
而其余,听到樊建,诸葛瞻的分析,也连连点头。
倒是陈寿,因为寿良与他同是益州士族,此刻只闭口不言,凝神静听。
显然,南中这场瘟疫,应该是王戎、寿良在幕后指挥无疑了。
刘善心头却有些迷惑,不由开口再道:“现在我大汉声威正盛,国力日强,这两个蠢货不安心潜伏在南中暗中经营,却这么着急忙慌地要搞这些阴谋,难道,他们真以为能够凭借这场瘟疫,就能动摇国本吗?”
诸葛瞻听到刘善此话,也有些疑惑地,沉吟了下,才喃喃道:“花鬘将军镇守的,主要是苗人最多的牂柯、兴古两郡。作为从苗疆成长起来的女虎将,花鬘将军在南中苗疆之地威望甚高,且对巫蛊之事也颇为熟悉,一般情况下,当不会让她着了道儿。王戎、寿良等人,虽然早在南中作了布置,但苗疆蛮人向来排外,他们仓皇逃跑过去,一时间应该还掀不起太大的风浪才对。除非——”
说到这里,诸葛瞻双眸一闪,没有再往下说。
刘善见他欲言又止,追问道:“除非什么?”
诸葛瞻闻言,咬牙道:“除非,另有势力介入了苗疆。”
“另有势力?”
一直未曾说话的郤正听诸葛瞻这么说,面上显出一丝异样,沉声道:“牂柯、兴古两郡,与孙吴交州的郁林、交趾两郡接壤。这两郡,也多是苗人,与南中苗人,本出同源。有没有可能,王戎、寿良逃去南中,然后秘密与孙吴交州接上了头,然后借助交州苗人散播了瘟疫?”
不得不说,郤正此人,颇有些阴谋论者的天赋,一时间居然能够想到这么远。
郤正说完,樊建微微摇头,道:“应无可能吧。孙吴刚刚被咱们打得元气大伤,怎有精力打咱们南中的主意?何况,那王戎与寿良是与曹魏勾结,又不是与他孙吴——”
话至此处,樊建面色一僵,话锋陡转,脱口道:“难道,孙吴与曹魏,已经联手?!”